艺术家李向阳

　　“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我的根在中国。”李向阳谈到创作时讲到。1981年，艺术家李向阳被公派到意大利留学，一去就是24年，国外的生活并非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尤其是作为艺术家，这段经历给李向阳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没有商业社会，也没有抽象艺术的平台，到西方后与他们总是存在隔阂，意大利艺术家看到一个现象可以马上应用到创作上，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的身份。”李向阳的创作就是在这种被认同与自我认同的挣扎中进行的，所以他一直说自己的创作是“精神分裂分析”。

展览现场艺术家马树青、李向阳（中）、白盒子艺术馆馆长孙永增合影

　　2018年3月10日，李向阳最新个展“创伤正在愈合——李向阳状态主义绘画展”在白盒子艺术馆开幕，展览中艺术家讲到“创伤正在愈合”，从产生创伤到创伤正在愈合，过了近三十年的时间，这期间艺术家经历了什么?又为何现在说创伤正在愈合?

　　此次展览展示了艺术家最新创作的黑色和红色系列作品，这两类作品构成了色彩上的强烈对比，也显示出不同文化趣味之间的巨大差异。

现场艺术家与观众交流

　　在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艺术家李向阳的创作融合了早期的材料抽象和最近的软边抽象两种形式，批评家王端廷将之称为“软边材料抽象”，在现成品拼贴材料方面，李向阳主要选择的是各种各样的塑料布，包括食品包装袋和超市购物袋。虽然这些实物材料是作为画面的基底，大部分被色彩所覆盖，但那些显露出来的塑料袋上的文字和图案仍然十分醒目。更为独特的是，李向阳不再采用块面分割的构图，而用纵横交错的宽线条对画面进行层层覆盖，形成一个浅度的纵深空间。在画面的最外层，也就是色彩空间的前景，李向阳往往使用单色线条铺满整个画面，并且，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线条由黑色和红色画成，由此形成了黑色和红色两个数量可观的系列。

现场展示文献资料

　　关于创作，李向阳表示：“我很大的吸取了劳森伯格、新达达和施纳贝尔的艺术，和抽象表现主义拉开了很大的距离。这种材料抽象主义表达了在当下物质主义泛滥的情况下，人们精神上的一种压力和不知所措，一种对精神自由的向往和寻求突围，一种精神与物质间的剧烈争斗。竖幅构图的绘画画得很静，因为2005年我从意大利回国时，想要了解我不在的这二十几年里，国内的抽象艺术家做出了什么样的成果。好的艺术家要保持开放，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你的道。了解之后，我的绘画就开始变得猛烈，线条的作品很多是受隶书与倪云林的影响。”

　　对于李向阳来说，当下的创作既要有全球化的眼光，又有强烈的地域特点，回到中国的土地，这里给他巨大的力量和表达的潜能，而中国现在有了自己的平台，所以他讲到“创伤正在愈合”，这里有极其伟大的文化传统，但这个传统经常被封闭起来，要时时与其斗争，让其每时每秒保持开放，这是一个极端艰苦的斗争。

李向阳 《叙事3》 布面油彩 综材120x120cm 2017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主题为“创伤正在愈合”，您的这种创伤来源于哪里?为什么说现在正在愈合?

　　李向阳：1981年我被公派到意大利留学，一去就是24年，在国外最深的感受是你永远是客人，和他们始终隔着很大一层，当代艺术和商业社会是紧紧相连的，但在八九十年代，我们并没有商业社会，我们有非常伟大的文化，比如书法主义，但在当时的环境里面，没办法将其和当代做一种结合，而意大利艺术家，看到一个现象可以马上用过来，在精神形态上他们没有任何阻碍，但我就有阻碍，就是你的身份在哪里?

　　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我的根在中国，做艺术必须两面融合，但在那里只是单一的，可用的文化很少，这时候创伤就极为巨大，很多艺术家放弃了，不放弃就只有一个方法，外界对你是扭曲的，只能自己对自己精神内部进行扭曲，才能抵抗住外部对你的扭曲，如果精神内部是正常的，一下就会被压垮，这是一个秘诀，有点像精神分裂分析。

　　在约翰伯格写的《毕加索的成败》中，我们可以看到，即便是毕加索，在离开西班牙来到法国时，他也具有相当的创伤，他对自己只能在法国而不能在西班牙做艺术有相当大的创伤，即便西班牙和法国的文化已经非常近了。

　　现在之所以说“创伤正在愈合”，是我们也开始有自己的平台，孔子说过，做事情名正言顺事成，极简主义代表人物卡尔·安德烈也说过：极简主义运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正名，现在我们有了平台之后，名就正了。

李向阳 《叙事》 布面油彩 综材60x160cm 2017

　　雅昌艺术网：这个平台具体是什么?

　　李向阳：收藏家和评论家的关注，整个艺术体系策展人、博物馆、画廊、观众，他们的推介和接受。

　　雅昌艺术网：此次展览中，策展人将您的创作称为“状态主义”绘画，您是如何看待的?

　　李向阳：当然，我比较认同这种说法，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我们有一个巨大的状态，这是一个运动的状态，今天的抽象是一种方式，已经不再是康定斯基时的情况，中国本身有一种对静的崇拜，这也算是一种状态，同时我们也会说哀莫大于心死，心在不断地活跃，从中国人的感受来体验这样一种状态，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文化策略。

李向阳《力度》 布面丙烯,水墨,综材 250x70cm 2014

　　雅昌艺术网：能否谈谈您这次的创作红与黑两个系列?

　　李向阳：我的绘画是“手势性绘画”，我想创作一种画面模式或者叫范式，抽象绘画创作的时间并不长，短的三天就可以画成，但想要找到一个范式可能要三个月甚至半年，当一个范式达到饱满的时候，就要寻找另外一个，先用黑白寻找是非常合适的，如果加入色彩的因素，就会变得复杂，这批作品在创作过程当中，还有身体的介入，与五十年代那种笔触的艺术是完全不同的，身体的概念在当代艺术里面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范畴。

　　雅昌艺术网：创作中您还用到了大量的现成品材料，比如塑料包装，这部分您是如何考虑的?

　　李向阳：我很爱商业社会，商业社会的符号极大地影响了我，我彩色绘画几乎是一个塑料世界，塑料是典型的现代和后现代社会的一个物质，它伴随着我，是一个非常好的符号，也非常有趣味，同时也是非常大众化的符号，我想要在作品中呈现，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之间一种非常可笑、同时又非常微妙和恒久的对立，这种对立会产生一种极大的灵感。

李向阳 《能量》 布面丙烯 综材90x115cm 2017

　　雅昌艺术网：您创作的脉络是怎样的?

　　李向阳：艺术家希望观众知道抽象的脉络，有了脉络就有了一切，我的脉络和抽象艺术史的脉络既有相同但又有不同，小的时候写颜体然后改成隶书，然后学习苏派艺术，苏派的色彩让我及其迷恋，我的老师是在列宁格勒列宾美术学院留学六年多的李天祥，到意大利之后，他们都说你的色彩太好了，其实在十八十九世纪的时候，俄国的油画是由意大利艺术家教的，当时，老师就建议我，学习柴姆·苏丁，因为我的作品和他有相像的地方，我非常喜欢苏丁那种奔放和狂放的笔触，但不喜欢他的色彩，于是就没有接受，过段时间，他说我的光很像博纳尔，色彩在西方叫做光，看到博纳尔的艺术之后非常喜欢，就学习博纳尔，到一定程度之后，老师说你现在是一个现代画家了，这时候可以有自己的创作。

　　刚好当时，在威尼斯古根海姆博物馆，我看到了德库宁的作品，一下就被其感动，从此走向抽象艺术创作。但在1987年年底，我脱离了德库宁式的抽象，转而走向新达达、劳生伯的材料，这种材料感，让我感受到各大都市的荒芜、不知所措、无方向感、荒漠感，使我感到很震撼。

　　2005年回国之后，想要了解国内画家的成果，就画的比较静，之后就又变得爆裂，但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创作，是当代世界物质主义的废墟和古典书法主义中非常高逸的倪瓒式线条之间的争斗和融合，这让我内心很激荡，这是我绘画的基本脉络。

　　雅昌艺术网：让您总结自己绘画的特点的话，您会如何总结?

　　李向阳：我的绘画有四点：材料、平面形式、色彩、笔触，这些是我最钟爱的四个绘画性。

李向阳 《力度2》 布面丙烯,水墨,综材 230x70cm 2014

　　雅昌艺术网：就像您讲到的那样，抽象艺术已经与之前的非常不同了，那么对于当下的抽象艺术我们该如何来看待呢?

　　李向阳：五十年代的时候，抽象艺术受到荣格、弗洛伊德的影响比较大，现在的抽象艺术是一种精神分裂分析，是一种区隔的综合，比如符号学是一种极强大的工具，这是五十年代完全没有的，也是没法想象的，不是他们不高明，而是不可想象，完全是两个时代。

　　其实，绘画本身就是让别人看到我是谁，当你恰当的表现你的精神的时候，表现的工具自然会不一样，工具也就更新了，没有完全性的东西。德库宁曾经说过“维特根斯坦是我的精神之父”，有这种精神支撑，他一生的创作就不会失去活力。

　　雅昌艺术网：您是否有指引性的哲学家?

　　李向阳：中国的有老子，他的辩证出神入化，西方的有尼采、罗兰巴特、福柯的考古学、阿兰·巴迪欧的事件哲学等等。

　　雅昌艺术网：抽象艺术在当下发展，在您看来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向阳：尽可能完整的全球眼光和强烈的地域特征，抽象艺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相当有生命力，我现在喜爱的是有生命力的抽象，这很重要。抽象艺术的创作，很多时候是根据你的趣味和愿望，开始有这些因素，日常生活的感受在潜意识中出现，突然出现一种例外，这个例外是最重要的，是一个视觉事件，要马上抓住，今天的绘画要在例外和事件中寻找真理。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