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墨香”中日艺术家水墨作品展2018年6月10日上午在东京日展会馆隆重展出，展现了当代中日水墨艺术家们对传统水墨的深入研学以及对现代水墨的思考和探索轨迹。作为中日文化学者高端研修班赴日本东京艺术大学访学的交流活动之一，此展深得日本艺术界的认可和关注。

　　中日文化学者高端研修班是我们同东京艺术大学合作承办的教学项目，由清华美院张夫也教授和我分别担任此班中方的理论课及创作课的教学导师。中方学者有常树平、曹亚钢、黄炳壮、黄成伟、黄健、马维东、沈京、唐述云、田奇志、王铁君、杨成文、臧家伟、周兴燕、胡秀芳、刘贞麟。在东京艺术大学的数日访学中，日程紧凑，内容丰富。日本的三田村有纯、秋元雄史、斋藤典彦、右田亮、溝口墨道、高木圣雨等老师分别就日本当代艺术现状、日本画演变历史和传统材料制作工艺体验课、日本画讲义、东京艺术馆藏日本历代水墨画名作赏析及日本书道之现状等课题作了研讨与分享，中日专家及学员还就当代全球化语境下普遍关注的话题共同举行了“水与墨”学术研讨会，并在学习结束后精心举行了结业典礼，为访学的中方学者颁发了东京艺术大学“结业证书”，使得此次访学顺利完成，达到预期目的。

　　日本画有2000多年延续不断的历史，在古代和近代先后受到中国绘画和西方绘画的影响。公元7世纪到9世纪末，日本为了学习中国的先进文化，先后向唐朝派出十几次遣唐使团，在医学、美术、音乐、造船、铸工等多方面学习，对推动日本社会的发展和丰富日本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萌生了具有日本特色的国风文化。

　　19世纪60年代，日本受西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冲击下进行资本主义性质的全盘西化及现代化改革运动，在经济上推行“殖产兴业”，提倡“文明开化”，大力发展教育等。这次改革使日本成为第一个走上工业化道路的亚洲国家，逐渐跻身于世界强国之列。在文化艺术方面也广泛吸收外来文化，形成了较鲜明的日本艺术。日本浮世绘是江户时代（1603-1868）的版画艺术，题材表现老百姓的生活百态及对现实社会的情感表现。

　　浮世绘不论在二次元的空间平面化处理，还是在线条的勾勒及平涂色彩的手法等都源自中国传统绘画的技巧，特别吸取了中国壁画的创作技法，如岩彩的制作，金箔银箔的运用等。明治维新初期，日本脱亚入欧，他们学习西方先进生产技术，同时将日本文化带入欧洲，将包装精美的浮世绘作品多次参加欧州博览会得到好评。正当欧洲人为重复在三维立体绘画表现手段而迷茫之际，浮世绘的风格让西方人耳目一新，引起欧洲艺术家的浓厚兴趣，并且学习效仿，为印象主义绘画的革新推波助澜，从而拉开了欧洲现代艺术的序幕，这也是东方艺术影响西方艺术较早的案例之一。

　　浮世绘是日本民间技艺，风格通俗，就象中国早期年画在民间流行。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除了民间还有少量工匠在继续创作，日本当代艺术类大学都未设此专业课程，不得不说浮世绘的边缘化是日本艺术的损失。不仅如此，水墨画在日本主流艺术中同样被边缘化。历代日本画家学习中国水墨画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无论是用笔用墨的技艺，还是在意境的表达上都高于中国周边邻国，历代日本水墨画家以此为荣。但中国画坛高手如云，无法超越，就象中国油画无法超越西方油画一样。

　　日本主流艺术家深知其境，对这一外来艺术形式选则了变与避，重工轻写，将中国水墨某些符号溶入在日本画中，丰富了曰本画的表现形式。东京艺术大学未设水墨画课程，早前的主流艺术变为民间艺术，当前日本仍有部分画家还在学习中国水墨画，坚特探索新技法，但有部分画家在表现形式上几乎被抽象画或水墨风景画代替。这一现象对我国部分当代水墨画家有较大影响，重画面效果而轻气韵，重画景而轻写意，成了日本新水墨的追随者。

　　从我们参观东京艺术大学美术馆及东京博物馆馆藏的日本水墨画大家的作品中不难看出，日本的水墨画家的作品无论是人物、山水还是花鸟多以摹拟中国水墨画已有相当高的水平。走进日本，宗教、礼仪、服饰等方面的汉唐气息扑面而来，已深深融入到日本人们生活当中。日本这个民族是勤劳好学而又自尊的民族。宋代中国人为筑就精神家园而不惜国力之际，他们更多的是创造物质财富，在工业发展上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在艺术方面更是重实用价值轻精神追求，被世人瞩目的日本画更多原因是他们精湛的工艺，斋藤典彦先生的教授的金、银箔绘画，制作过程复杂而精细，其技法不同于中国画以笔墨造型的理念，反而更接近中国的工艺美术。

　　诚然，中国文化的基因在日本文化发展中是举足轻重的。自汉字传入日本后，就逐渐成为日本记载历史和文化的主要符号。同时，随着假名及日本字的出现，日本文字有了自己完整的体系，书法也就成为日本人与生活联系最紧密的艺术形式之一。是此，这次访学中，日本大东大学书道研究所教授高木圣雨先生专门为我们讲叙了日本书法的现状，而我们又通过此次研讨沟通，近距离地了解日本书法的未来走向。的确，随着科技的发展，电脑处理文字的手段使人们“背离文字”，这一焦虑使日本书法家们深感责任重大，这也正是他们发起全民学习书法的原因。于是，在高木圣雨先生的倡导下，日本不仅颁布实施了《活字文字文化振兴法》，而且以家庭为单位举办“亲自一日艺术”的书法班等。客观地讲，这些行之有效的做法也为中国当代书法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经验。

　　书法是中国特有的一种传统艺术，而日、韩艺术家在书法领域也取得了毋庸置疑的成就，这是千年来中外文化大交融的必然。艺术需要传承，更需要发展。当代日本书法家分成俩大流派，一派追求古典性，以学习北魏、金文、明清经典书法为正本。另一派即二战前日本产生的书法现代派，即书道艺术。后者将文字拆解、变形，做过很多尝试探索，形成了另类新颖的书法程式，对中国及韩国书法界有一定影响。直到八十年代，这类作品多趋向图案、绘画性质，偏离了书法之本质，在日本慢慢被边缘化，中、韩至今仍有小部分人在此方面探索。由此，我们更加清醒，书与画同是情感表达的载体，过于重视形式，将会偏离其本质，这也是此次访学取得的共识之一。

　　此次日本访学之旅，大家收获颇丰，不仅深刻认识到一个民族文化的发展，固步自封、自我陶醉是没有前途的，而全盘抄袭、否定自我更是奴犬之相。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无疑日本艺术在这方面给了我们很好的启示。

2018年6月20日

作者：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