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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建伟成为一名乡土画家的时间在20世纪90年代初。当时国内艺术界正处于探索风格热潮的末期,正如理论界所说的,把西方近百年来所有的现代流派在短短的近十年内几乎模仿了一遍,而后又发现仅仅形式上的探索是不够的,大家都在思考着寻找新突破,这么一个大的时代氛围。段建伟正是在此时和另一名青年画家段正渠一道,以他们个性鲜明、清新而有力的画风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称段建伟为乡土画家似有一定的依循。因为他的画几乎清一色的是农民的形象。但是,伴随着对其作品更全面、更深入的研究,就发现,除去“农民形象”这一外在特点,贯穿段建伟二十多年艺术历程中一条更粗壮的线索,则是画面里流露出来的那种一以贯之,并且越来越强烈、明显的一种难以抑制的自我表达。他画农民,只是一个偶然。因为他后来画面的自然调整和发展的方向,已经证明他绝不仅仅是关注农民本身,他更是借由这些形象表达出他对艺术的理解。他从农民这些对象里获得灵感和材料。随着时间的演进,段建伟内心深处这种表达使得他的作品和乡土绘画的距离越来越远。画面上更多的是优美秀润的气息,画境意味深远,作品具有明显的象征性。作品中的农民形象成为一种符号性的象征。
1985年是段建伟艺术历程中的第一个节点。这一年,他认识了刚从广州美院分配到郑州的段正渠。而这时的段正渠已经摆脱了几乎一统天下的苏派画风单一模式,选择了当时看来还显得很另类“粗野”的鲁奥作品作为探索对象和切入点,这种样式自然也使得当时刚刚与其相识的热血艺术青年段建伟为之一震。他完全被段正渠的才能和勇气折服了,他开始用新的眼光看待和思考艺术。
1991年,段建伟和段正渠在中央美院画廊举办了二人的油画作品展。其中段建伟展出了《大风景》、《花鞋垫》等17幅作品。展览的结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获得了很好的反响。这次展览成了段建伟艺术道路上的第二个重要的节点。它除了给予段建伟更加充分的信心以外,更使段建伟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使其在之后的许多年中,坚持以农民为表现对象,得以在一个方向上深入挖掘,在局限中找到了更大的自由。他逐渐知道了自己能够做什么,明白了自己的所长也明白了局限。
有些画家用模糊的作品形象表现很清晰的情绪;有些画家以清晰明确的画面形象去表达让人难以直观把握,而必须借助于每个人不同的想象力才可能相对地接近那暗藏的神韵和意味。段建伟的画就属于后一种。从段建伟1991至1997年的作品可以看出:方向性的问题正逐渐地明晰,画面变得成熟,那种先前与作品混融一体的表现性情结也在这个过程中相应地得到了释放。1991年的《幼驴》、1992年的《队长》,段建伟个人独有的画面特质已相当明显。1993年前后,段建伟有几幅画,背景的处理突然离开了《抱玉米》之类那种对原生态细节的关心,出现了一些新的东西。画家不愿再局限于对某一个真实具体的生活场景的描述。虽然这几幅作品并不完善,但有了那个过程之后,他现在再画人就想找一个更合适的背景,对背景要求更高了。画于同一年的还有《唐诗》、《宋词》——画里的唐诗宋词和现实的处境形成一种有趣的关系——实际上只是一个拿着书本的简单形象,但正是这样看似简单的构想却产生了丰富的效果。1995年的《荷锄》这幅画给我的感觉竟和看赵孟的《鹊华秋色图》时的某些感觉一致:一方面惊异于作品的不染凡尘,另一方面却是莫名的感觉。本来熟悉的景致忽地就变得极空极静,又似突然来到了梦中的异域世界。1994年的《麦客到来》,史诗般的庄严与肃穆。在同是创作于1995年,名为《月照大沟》的两幅作品中,我们能够看到段建伟真实的探索情景,其一还有很重的模仿的影子,作为背景的山坡显然受了乔托的影响;而另一幅就要自然得多,画面转为简约,显得诚挚而又光辉,富于表达的潜力。人物是画家自己的人物,背景里的山充分显示了画家本人的个性,浑圆、厚重,全然没了乔托画中山体造型那种方楞的效果。1996年画的《香烟》、《读书少年》,1997年画的《亲爱的叔叔》画面单纯有力,风俗的味道了无痕迹,让人印象深刻。
1997年、1998年前后是段建伟艺术历程的第三个重要节点。如果说早期的段建伟更易于为某个生活场景本身所打动,后来则是主动选择与想法相吻合的东西去表达。以前感性多,后来则理性多。他把明确的想法模糊、隐藏,这样画的可解性就更多了。此时,段建伟自己的精神性追求已经显露得相当充分:一种强烈的个人气质统摄整个画面,画中的所有物什都成了表达这种精神性追求的道具,任由他摆布,全随内心里的呼唤。对象与他自己自然地契合融浑为一体。
段建伟从这一阶段开始,画了一大批小孩,而段建伟自身的表现性情绪和画面上呈现出来的跨越式发展则是这一阶段潜在的却更为本质的特征。段建伟以小孩为主体形象的作品,画面秀气,优美。清雅又不失沉稳的用色,用笔稳健,人物造型可爱,画面结构单纯,手法熟练,却不觉帅气。这些小孩的地域特征也正在弱化,这些画面形象似乎兼具了更多的共性。画面显得温润而含蓄。他不讲大道理,只叙说小事,小到能触动别人,小到让人能感觉他时刻在你的身边,随时就捕捉到了你那最有意思也最迂阔的瞬间。让人感觉真实、轻松,逗得你想笑,却又引起你的思考和想象。
现实中的某些场景和气氛吸引了段建伟,故事性同样吸引了他。两个人的相遇、一场争执,对于段建伟都是真正的事件,一个一个的舞台。一块板材被一个人从这里搬到那里; 两个在土坡上蹲着的小孩,目光朝向了两个方向;一个被夸张的险情和夸张的动作,可以让平淡显得不那么平淡;夏天的三个少女,不同的长相和着装,站立的姿势也不一样……段建伟喜欢这种故事性和描述性的方式,把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看得很重要。他总是努力在画面中营造一种“事件”、气氛,让这种事件气氛把画面中的所有东西都笼罩在里面,给人造成一种隐隐的紧张感,人物关系包含了某种隐秘的让人捉摸不定的因素,他们超出了事件本身的意义,让这个小小的事件有了多元性。一个有意思的动作会带来不确定的东西,有点像火上浇油,让气氛更加紧张和不好捉摸,让这个事件显得更加有意思。一幅作品和另一幅作品有了某种联系,一个事件提供给他了一个绘画的理由。
他画农民显得很真实。他的作品里一以贯之的除了农民的形象,更有着独特的审美品格和精神追求。他近距离透视乡村生活的世界,却没有停留在再现乡土生活场景的风情,而是在滋润着画面的宽厚真情中,融入了自己对文化、历史的感悟。段建伟以简洁的画面形式联系丰富的心灵,增强画面的丰富感。如果说早期画面叙述基调庄严崇高,人物形象不乏和蔼、仁慈与悲悯的神情,每一个轮廓的凹凸面都比较缓和,有着某种古代雕塑的稳重和优雅,那么在画家近期的作品中,画面形象更为清晰、明朗,画面中的山、村、房屋、猪狗与人物相互协调;气氛安静、内敛,画面整体是一个神秘的世界,充满丰富、真实又超然物外之气象。地面的几何形构图几乎能引人进入画内,经验型透视,与画家的表现情绪融浑为一体,沉稳寂静,宛如世外桃源的境界。那些村民、山、路看来原都不起眼,树和房屋也是普通一般的山野或乡村之景,而当段建伟以画面呈现出来,显示的则是卓越的现实与梦幻的效应。
段建伟注重画面的分寸感,从不过分炫示,连对花之美妍的赞颂也轻描淡写,适可而止。风景,无论是画乡间风光或山村风景,季节阴晴的感觉是有的,但并不强烈,倒是景物本身形状的排比,才是段建伟的风景画的真正主题,是画家借风景来阐明绘画的问题。而我们恰恰从画里看到艺术家对艺术追求的真实方向,看段建伟的风景会觉得物体之间的呼应,当如静物里的瓶罐之间,以及与桌面所造成的关系,只是静物中的物体多为集中的构成,而风景则是散向画布四方的铺展。段建伟站在自己的位置,以笔与油彩直触画面,敷涂物体,有时几乎抽象化了。却又适时地戛然而止,停留在具象的范围内。
很久以来,绘画好像是为了取悦物质的眼睛,而不再是满足智能的心灵。段建伟像一个沉静的诗人,从氤氲天地到微观世界,都依循心灵的指引,而非现实的简单写照与描摹。他崇尚乔托、弗朗西斯卡和马莎乔的艺术,事实上还是画家本人的一种需求。我们真地不知道段建伟的这种内在而强烈的表现性情结最终会把画家本人引向何方,但我们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做得怎么样,并且知道他对绘画艺术有着多么炽热的爱恋。我们期待画家给我们带来不断的惊喜。
2008年2月
作者:土土,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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