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现场有几件作品标签上写着：“可以触摸”。

有意思，常规艺术品是只能看不能摸。询问艺术家田卫后，确定可摸，因为“你现在看我的画面很平，实际上大部分作品都经后期装裱，其实我每天面对的画纸都很皱，我想把我在面对画纸的感受传达给观众。”此外，这种褶皱的状态也让他兴奋：“从一张很平的宣纸，到现在这种嶙峋的感觉，很有意思，无数遍的水让这个纸膨胀收缩，再膨胀再收缩，这种材料本身就很有美感。”再细看，会发现是两张宣纸，“因为我都是折叠着画，两张纸因为对水墨的吸收不一样，干的时候拉伸也不同，这个过程如同开片，膨胀系数不同造成的拉伸效果很有意思。”

2019年11月9日，艺术家田卫的最新个展“光与气”亮相人可艺术中心，将持续至12月10日。本次展览由中国当代知名批评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夏可君博士担任策展人，呈现了艺术家田卫最新实验水墨作品25幅，致力中国水墨艺术的美学思想和哲学价值的重塑。

如同瓷器开片般的美丽，潜伏着无限暗物质能量。

这次亮相的都是新作，来自田卫近三年的水墨实验：“因为我画的很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展厅里，尺寸最大的一组作品就是他画的最久的《灵山》，画了7个月，还不算上做纸的时间。画画前，他会花很多时间先驯纸，“纸刚拿来的时候不适合直接画，就像马，不能直接骑，要先驯服它。”至于如何驯服宣纸，田卫有很多属于自己的独特方法。“画油画要做底子，为什么宣纸拿过来就可以直接画？我觉得可能不太合理。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宣纸，不同的时间、成分、品牌等都会研究，我用的纸通常都是定制的，但拿过来也都对纸性不是特别满意，这和喝老酒的感觉差不多，时间的沉淀与过滤会把很多杂东西去掉，变得更醇。”通常，他做纸会长达2-3个月，“这样才基本能把纸做到让我舒服，否则，没加工过的纸就如同野马一样不好驾驭。”

除了材料，其画面中的形式美感同样独特且美。如那道几乎已成为记忆符号的“光”，它诞生于2010年，距今已近十年，“这种形式感特别偶然出现，是自然而然。画画时其实会有很多实验，有些结果可能不是很喜欢，但有些会让你眼前一亮：这么长时间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就像这道‘光’。”近些年，田卫一直在完善它，“因为自己也在生长，有很多灵感和它不停产生碰撞，同时技术也在不断成熟。”

提及技术，很容易联想起他前一批作品中，很多技术成果备受朋友喜爱，但“很多人就由此不看画背后的精神，因为他们只看到这些技术。”后来有一天，也就是三年前，田卫忽然有所顿悟，他问自己：如果不要这个技术，能不能继续？于是就出现了今日亮相的这批作品，“我把大家特喜欢的东西抛弃了。”其实这些技术他本身也痴迷过，“因为确实挺难的。”一旦放弃，就必须有更好的东西去补充，这其实需要勇气。经过三年的尝试，他发现还可以。“把原来的技术去掉之后，更好了，因为更往里走了”。

刚上附中时，很多老师都说西方的油画色彩更好，中国的色彩不行等，田卫那时候觉得老师说的很有道理，单慢慢地后来有点不服，“因为我觉得中国有一套色彩理解系统，如宋画、瓷器、丝绸等，丝毫不会觉得中国的颜色不如西方，甚至我觉得某个阶段，如宋瓷极致的雅致之色，是现代西方任何体系都无法逾越的。”因此，田卫反复琢磨：中国传统文化中高级的颜色质感与气象如何通过自己的方法表现出来。尤其是水墨领域，多数人都是加一点点颜色，像他这样敢这么大面积用颜色的很少。“因为色与墨之间的关系特别难。”

因此，不妨将本次展览看做是田卫绘画哲学与方法论的再次公开亮相，那如同瓷器开片般的美丽，潜伏着无限的暗物质能量，“时间于我而言如净化器具。心灵一遍一遍在漫长的时光里洗沉，去除自以为是的机巧，那深深隐藏的一线光芒慢慢在画面里呈现出来。虽只是一星一点的微光，却充满生机与希望，指引我穿越黑暗的过去与同样黑暗的未来，前往生命与精神的原点。”田卫言。

中国水墨艺术如果从一张薄薄的宣纸出发，能有多大的能量？

策展人夏可君认为，水墨从来都是一种哲学，水墨之为一种新的哲学，乃是“光”与“气”重新融合的当代哲学。

水墨哲学开始于一张宣纸，也终止于一张宣纸。朴素的一张宣纸，空白的一张宣纸，在光气融合之后，是否会甚过一块金砖与一块美玉？仅凭一张宣纸，如何接纳天地之灵气？容纳生命之神气？接纳超越之光力？如何既有古典的膜拜价值又有现代性的展示价值？还可以重获灵光？

田卫的水墨艺术，就具有此“呼吸转化”的德能，让一张纯朴的宣纸，吸纳时光与心念，光力与气晕，重获“灵光”（aura），让光气相冲、光气互摄、光色渗揉、光气融合，获得了从未有过的纯度。

“从田卫的作品，可知水墨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传统的工作方法，而是回到材料本身，让一张薄薄的宣纸变得可以呼吸、充满能量。”夏可君认为田卫将人文历史背景和材料观念、个人独特制作方式链接在一起，锻造了一个充满巨大潜力的水墨能量场。

如果水墨艺术是一种渐进修养的韧性的艺术，那是因为，让我们的心念发生转变，在持久地凝视之后，我们变得淡定与从容，这淡定来自于画面的单纯，来自于画面上的那道光柱：或者是平行之光颤栗中的稳定，或者是垂直脊柱的波动挺拔，在平行与直立之间，我们的身躯与宇宙共感，灵魂得以重铸！

部分展品

紫金山之五-136×33cm-宣纸水墨，矿物质色，水彩-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