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今年2月伦敦拍卖季后，因疫情一再延迟的纽约大拍终于在2020年上半年的最后一天粉墨登场。由于美国疫情形势仍旧严峻，率先举槌的纽约苏富比首次选择了以网上直播的形式进行拍卖，拍卖官Oliver Barker对着8块屏幕阅读报价，客户全部通过电话竞投、网上及书面出价。或许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将是拍卖行的新常态。

由于是首次尝试，苏富比无法完全打消藏家对线上直播能否充分发挥拍卖戏剧性的质疑，所以此次晚拍在阵容和估价上，都是近几年最弱的，估价过千万的拍品仅有5件。

但从结果而言，苏富比首次试水网拍还是非常成功：经过5个小时的鏖战，印象派&现代艺术、当代艺术及金妮·威廉斯（Ginny Williams）珍藏三个专场的76件拍品中，71件顺利成交，成交率高达93.42%，其中“金妮·威廉斯珍藏”还取得了“白手套”。整晚的成交额高达3.63亿美元（折合人民币25.66亿元），虽然较往年差距明显，但远超拍前2.66亿美元的最低估价。作为疫情时代重启二级市场的第一个关键性指标，给出了十分积极的风向。

·当代艺术：

新星与老将齐飞，市场持续加速

作为近几年艺术市场成长最快的版块，当代艺术晚拍保持了与疫情前相当的品质水准，或许是因为该板块的藏家更容易接受从现场到线上拍卖的转变，因而苏富比也敢于将多件高价拍品放入此次晚拍里。而结果也证明，网上买家确实十分活跃，甚至可以说直接带动了整场拍卖的表现。

晚拍率先登场的是去年英年早逝的加拿大新晋华裔画家王俊杰（Matthew Wong）作品《表象领域》（THE REALM OF APPEARANCES），这是其作品首次上拍，拍前估价仅6万美元。

然而拍卖一开始，该作便得到了亚洲和美国藏家的热情报价，很快便超过了百万美元，最终成交价定格在182万美元（折合人民币1288万元），是最低估价的30倍！全球藏家用真金白银表达了对这位早逝天才的追捧，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是下一个梵高或席勒？而在下周开始的香港7月拍卖中，还将有多件王俊杰作品上拍，令人期待。

随后，全场首件高价作品——来自巴斯奎特的《无题（头）》上拍，这是艺术家最广为人知的图案之一，洋溢着非常明显的非洲元素。而在全美黑人高喊“黑人的命也是命”的当下，这件作品的出现显得恰如其分，经过电话和网络买家的一番拉锯，最终以1518.49万美元被网络买家拿下，打破了苏富比网上最高成交价。

本场估价最高的拍品是迄今为止拍场上出现的第6幅培根（Francis Bacon）三联画《启发自艾斯奇勒斯<奥瑞斯提亚>之三联作》，这幅三联作的灵感源自公元前五世纪，由艾斯奇勒斯谱写的古希腊悲剧三部曲。虽然艾斯奇勒斯是培根很多作品的灵感来源，但该作是唯一一幅以艾斯奇勒斯命名的作品。拍前估价6000万-8000万美元，是2020年迄今估价最高的拍品。

然而这件萦绕着悲剧宿命色彩作品的竞投过程却十分有趣。竞争主要发生在一位来自中国内地的网络竞投者和苏富比高级副总裁格雷戈尔·比洛（Grégoire Billault）的电话委托之间，网络买家每次加价10万美元（后经苏富比证实，10万美元为网络竞投的预设金额）。电话委托势在必得，每次均加价100万美元，双方互不相让，在近10分钟的将价格推到7400万美元，网络买家决意放弃，在格雷戈尔多次示意赶紧落槌后，最终这件三联巨作以8455万美元（折合人民币6亿元）成交，是培根作品的第三高价。

本场拍卖另一重头戏是由安德森家族释出的5件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巨作，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被秘藏近半个世纪的斯蒂尔(ClyffordStill)作品《Ph-144 (1947-y-no.1)》，斯蒂尔一生作品的95%都藏于克里夫·斯蒂尔博物馆中，私人收藏数目十分有限。而这件被斯蒂尔个人十分看重的代表之作最终以2873.9万美元成交，位列全场第二。

除此之外，安德森家族释出的作品均有上佳表现，罗斯科晚年作品《绿、蓝、绿》以835万美元成交，理查德·迪本科恩“加州风景”的代表《门廊里的视角》拍出903.43万美元，是其个人第二高价；而山姆·弗朗西斯的盛年之作《深蓝色，黄色，红色》经过长时间的竞争最终以892万美元成交，同样是其个人第二高价。

本场第三高价是曾参加利希滕斯坦众多重要展览的“笔触”系列代表作《白色笔触I》。利希滕斯坦的“笔触”系列共有15幅，其中8幅藏于大型博物馆中，《白色笔触I》是私人手中仅剩的几幅之一，也是《笔触》系列中名气较大的一幅。该作当晚以2703万美元成交。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照片写实主义女性艺术家维哈·塞尔敏（Vija Celmins）《夜空#7》以658.5万美元成交，超越2017年以421.25万美元成交的照片《Lead Sea #2》，刷新了其拍卖纪录。

这件创作于1995年的作品是艺术家“夜空”系列最大的作品之一，远看像一张照片，而近距离看，艺术家微妙的笔触使表面复杂化，而夜空又给人以优雅、缥缈、神秘之感，不断探索我们看待事物的方式。

·传奇女性藏家谢幕

为市场行情再添一把火

女性艺术是贯穿整晚拍卖的一条主线，除了创纪录的维哈·塞尔敏，在金妮·威廉姆斯专场中有更加集中的体现。

此次专场的主角金妮·威廉姆斯是一位在美国东海岸极具开创性的收藏家和艺术赞助人，她一生最重要的努力都放在推动美国女性艺术家的成长上，像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琼·米切尔(Joan Mitchel)、李·克拉斯纳（Lee Krasner）和艾格尼斯·马丁（Agnes Martin）等最近几年才获得商业和批评界肯定的艺术家，早期都受到了金妮·威廉姆斯的支持。这既表达了她的独具一格的眼光，也表达了对艺术界男权思维的反抗。

在2019年去世后，金妮遗产中450余件作品被委托给苏富比进行拍卖，此次晚拍选择其中18件，主打20世纪美国先锋女性艺术家。女艺术家们曾长期被市场低估，但近期由于机构的大力推荐，却一跃成为拍场最受欢迎的热门。而这场顺应时代潮流的拍卖也不出意外地取得了白手套，并斩获6553.4万美元，远超拍前3590万美元的最低估价。

在近期重获关注的女性中，琼·米切尔无疑是其中佼佼者。作为抽象表现主义第二代继承者，她的作品价格近期急速蹿升。本场她共有三件作品上拍，全部成交收获2266万美元。其中尺幅最大的1976年作品《稻草》拍出880.65万美元，位列米切尔的前十。

本场最高价属于李·克拉斯纳《回声》，该作以903.43万美元成交，是艺术家第二高价。该作完成于克拉斯纳艺术创作的巅峰期——1957年，当时她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刚去世不久，克拉斯纳的创作激情被全部激发，《回声》则是当时那批作品中最好的。

当晚最惊喜的表现来自另一位抽象表现主义女将海伦·弗兰肯特尔(Helen Frankenthaler)，其1975年完成的宏伟而具有纪念意义的色域绘画《皇家礼花》（Royal Fireworks）以789.5万美元成交，超最低估价3倍，大幅超越了2018年301.5万美元的拍卖纪录。

·印象派&现代艺术

深度调整，重新洗牌

在当晚的三场拍卖中，印象派&现代艺术晚拍是与疫情前差距最大的，拍前估价为5905万美元，仅为近两年同期专场四分之一左右。最终成交也仅有6275.3万美元，并有4件作品流拍，刨除佣金，落槌价不及估价。

作为当前艺术品市场份额最多的版块，印象派&现代艺术自去年秋拍起便露出颓势，由于重要作品征集难度增大，以及各拍卖行对该板块架构的重新调整，目前印象派&现代艺术正处于一个重新洗牌的阶段。同时该板块藏家对网络拍卖的信心也更加不足，因而导致了此次拍卖高端拍品的含金量明显下滑。

不过，大牌艺术家的缺席，却给了一些长期被忽略艺术家们异军突起的机会。在现代艺术晚拍中，女性艺术家同样在绽放光彩，尤其是超现实主义女艺术家雷梅迪奥斯·瓦罗（REMEDIOS VARO）取得了久违的市场突破，其1956年作品《和声（自画像）》当晚拍出618.68万美元，超最低估价两倍，并大幅刷新了艺术家的拍卖纪录。瓦罗同场另一件作品《微观宇宙（确定性）》同样表现不俗，以182万美元顺利成交。

而作为南美女性艺术家的典范，弗里达·卡罗当晚表现也可圈可点，其1952年的小幅作品《人民和平大会》在估价不高的情况下拍出了266万美元，超估价5倍。

相较之下，当晚估价较高的现代艺术大师们作品，则表现稳稳当当，甚至可以说乏善可陈。比如估价最高，由大卫·劳埃德·克雷格基金会(David Lloyd Kreeger Foundation)提供，一幅描绘了熟睡中的玛丽·特蕾莎的毕加索画作《睡着女人的头像》以1119.84万美元在估价内成交，位列本场最高价。

有“古巴毕加索”之称的南美现代大师林飞龙（Wifredo Lam）1943年的代表作《Omi Obini》以960.38万美元在估价内成交，在这件标志性的作品中，林飞龙将新世界宇宙论融入到神秘的、混合的画面中——植物、人类、神、魔法——上演了一出生动的跨文化戏剧。其他现代艺术巨匠如贾科梅蒂、马格利特、夏加尔、西涅克等艺术家均有作品上拍，但成色并不出众，因而成交也一般。

蘇富比欧洲区主席、昨晚之拍卖官Oliver Barker表示：“今晚站在拍卖台上，感觉有如置身电影场景之中。短短数月之前，我们从未想过一系列纽约旗舰拍卖，能够以这史无前例的网上直播形式举行，迎来世界各地同事们此起彼落的电话竞投。秉承过往276年的实力，蘇富比时刻准备就绪，随时迈向革新——今晚，我们就重新定义了何谓『可能』。”

苏富比打响了7月拍卖的第一枪，从结果来看喜忧参半，东边日出西边雨。而在接下来的两周，纽约佳士得、富艺斯，以及香港拍卖季也将全面展开，疫情后的艺术品市场将形成怎样的新秩序，还需继续观察，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刘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