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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上海)九周年书画精品拍卖会 溥儒《秋林归牧》局部
艺术自媒体/ 同古堂、 撰稿人/ 林妹妹、图/ 荣宝斋(上海)拍卖
溥儒:分明旧日五花骢,曾侍秋林待牧归
文/ 同古堂
“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语出《论语· 雍也第六》,意即君子之儒,行忠君爱国之事,可谓儒之大者,而小人之儒,则以此作稻粱谋,徒为生计耳。
考光绪二十二年丙申(即1896年)八月初三,光绪帝亲下谕旨“郡王衔贝勒载滢第二子,赐名溥儒。”,知溥儒,其“儒”字即为光绪帝所赐,以期他日其能为君分忧,为社稷计。又适其满五个月,蒙赐头品顶戴,皆可见溥儒家世显赫之余,亦恩眷至隆。
如若满清未亡,溥儒或应以闲散王爷身份,书画自娱,寄情翰墨,自是逍遥。奈何“大厦将倾,焉有完卵”,辛亥革命后,“天潢贵裔”溥儒一降而为“前朝遗民”,陷于“宗室”困顿之境。此外,恭王府也已无往日荣光,日渐颓败,不得已之下,“旧王孙”惟有将“文人雅好”作谋生手段,颇是令人唏嘘。
不过,“祸兮福所倚”,被慈禧太后赞言“本朝灵气都钟于此童”的溥儒,终因勤于行思,亦于艺事笔耕不辍,而成长为“诗文书画”俱佳的一代宗师,有“中国文人画的最后一笔”美誉。
▲溥儒(1896—1963)
溥心畬(1896—1963)原名爱新觉罗·溥儒,初字仲衡,改字心畲,自号羲皇上人﹑西山逸士。清恭亲王奕訢之孙。曾留学德国,笃嗜诗文、书画,画工山水、兼擅人物、花卉及书法,与张大千有“南张北溥”之誉,又与吴湖帆并称“南吴北溥”。
艺事一道,溥儒天赋超绝,其自幼饱读诗书,其母项太夫人,为载滢侧室,出身于书香世家,颇得见识,对其督教甚严,亦可谓言传身教。项太夫人曾谓之“汝祖恭王,以周公之亲,辅翊中兴,泽及于民,子孙必昌;汝其畜德修业,无坠厥绪。”,其又典当簪珥,勉其苦学,自力更生,溥儒心有契焉,此后励志向学。
得益于此,面对国破山河,复朝业已无望,溥儒谨遵母亲教诲,其隐居北京西山戒台寺十余年,再迁居颐和园,转以专事绘画,乃深有所得。
其画学,并无师承,画艺一脉取法“南宋院体”,笔法有北宗的厚重古朴,意境亦不乏元人的萧散,时人谓之“出手惊人,俨然马夏”。谢稚柳更认为其为继王维、苏轼之后,唯一诗书画三绝的大家。《光宣以来诗坛旁记》亦云:“近三十年中,清室懿亲,以诗画词章有名于时者,莫如溥贝子儒。”
▲溥儒(1896—1963)
溥儒的画作,笔墨清新,线条雅健,极是高逸脱俗,不见丝毫习气,饶有意趣。其曾有言“一生之学在经史,余事为诗、其次书法、画再次耳”,亦是因其文采斐然,书画中乃得高雅洁静的文人特质,为常人之所不及。
观其笔墨,既力追古人,又有所创新,如山水画亦以天地为师,绘其胸中丘壑。同时,立意则常别出心裁,不僵化于古典形式,如每至端午,辄绘钟馗以镇邪祈福,构图中甚至有吃西餐、骑自行车的现代题材,可谓诙谐意趣。
此外,溥儒出身皇族,自是尊祖制“勤骑射、 习功夫”等,也正因此,其对马的性情神态,观察细致,下笔如有神助。
▲溥儒,幼年骑马
溥儒的“马画”,造型精奇,细细傅色,颇得韩干、龙眠之妙。如其所作之“鞍马”,堪称绝响,千里江山,皆在霜蹄之下。亦或绘其余良驹,也是鬃毛飘逸,栩栩如生。
恭王府早年藏有韩干的传世名作《照夜白》(现藏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料想溥儒观摹此巨制,亦是受益匪浅。
荣宝斋(上海)九周年书画精品拍卖会“荣名为宝”专场,即有溥儒作《秋林归牧》图,堪称佳作,可珍也。
▲溥儒(1896-1963) 秋林归牧
上下滑动查看作品详情 设色纸本镜心 钤印:溥儒 款识:秋林归牧。临赵仲穆笔。心畬为柏森先生作。 说明:上款“柏森”应为蒋慰祖。 尺寸:76×46.5cm约3.2平尺 RMB:180,000 ~ 280,000 蒋慰祖(1910-?),江苏吴县人,上海大夏大学法律系毕业,曾任“国民大会”第一审查委员会召集人兼主席,江苏上海四川贵州等地方法院一、二审检察官、推事,首席检察官及院长等职,又任东吴大学和政治大学教授,家学渊源。 溥儒(1896-1963),字心畲,别号西山逸士,北京人,满族,清恭亲王之孙,著名书画家。1896年出生于北平,在“渡海三大家”中年龄最大。作为清皇室的贵裔,对他而言,那是一个家国充满苦难的时代,特殊的出身背景不免给予他一生有决定性的影响。溥氏自幼即受到传统严谨的礼教熏陶,个性内向好学,因而打下了深厚的学养基础,也使他背负了传承文化道统及国家情感的重大压力与使命感。 ⩓⩔
此作《秋林归牧》图,设色清雅,苍劲古树依石而生,上部左右分枝,右侧部分破幅而出,处处转折顿挫而下,或用逆锋,以蹙其节。董文敏曾有言绘“枝干之法”,即“一尺之树,不可有一寸之直。”,溥儒可谓深谙此意。
▲左:溥儒《 秋林归牧》,局部;右:溥儒《课图画稿》
又枝干折断,如篆隶法,弥见奇古,枝桠劲利,似南宋马远“拖枝法”。
▲左:溥儒《 秋林归牧》,局部;右:溥儒《课图画稿》
▲左:溥儒《 秋林归牧》,局部;右:溥儒《课图画稿》
其后山石皴染,焦墨率意点苔,怪石嶙峋,色泽凝重,富有体积感,亦偶缀以杂草,丰富画面,与古树有远近对比,层次感分明。
所绘“五花骢”,马身鬃毛及马尾线条劲脆干练,根根分明,可谓毫发毕现。浓墨晕染马斑,与“留白”部分交相辉映,似雪点。其中左前蹄及右后蹄微起,呈行进之势,眼睛施以赤金瞳色,目光如炬,甚为雄矫有力。
长须文士,身着浅青绿长袍,手执马缰,神态优雅自足,亦是仪表堂堂。杜甫有诗《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诗云“先帝御马五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是日牵来赤墀下,迥立阊阖生长风。”,即是如此。
▲溥儒(1896-1963)秋林归牧,局部
款识中,溥儒言及“秋林归牧。临赵仲穆笔。”,其中“赵仲穆”即赵孟頫之子赵雍,其擅山水,尤精人物鞍马,亦作界画。可见此《秋林归牧》为临仿赵雍笔意而作。
▲《挟弹游骑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其中,《秋林归牧》与《挟弹游骑图》,二者构图布局颇为相似,人物形象和马匹写实画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人物衣冠,神情,乃至于脸部描绘。
▲左:溥儒《秋林归牧》,局部;右:赵雍《挟弹游骑图》,局部
马匹的写实画法,如马蹄的姿势。
▲左:溥儒《秋林归牧》,局部;右:赵雍《挟弹游骑图》,局部
林间山地的处理
▲左:溥儒《秋林归牧》,局部;右:赵雍《挟弹游骑图》,局部
赵雍的画艺或应得益于家学,其父赵孟頫亦善画马,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赵孟頫作《人骑图》。
▲赵孟頫《人骑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笔者曾言“马的寓意与精神,向为国人所喜,如将军百战沙场,有金戈铁马之豪气,亦有不惜马革裹尸之壮烈;或埋头苦读的书生,对于金榜题名,马到功成之时,也无不是翘首以盼;而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知重信守义之贵,同样耄耋老人尚期老骥伏枥,年轻人欣羡青梅竹马,此皆可见‘尚马’之风,受青睐不浅。”
古人也常绘有“马画”,如唐韩幹《相马图》、《辕马图》、《牧场戏马图》,或宋金赵霖《昭陵六骏图卷》、北宋李公麟《五马图卷》、元任仁发《出圉图》等,均可谓名作巨篇,广为流传。
而溥儒此《秋林归牧》图,观之萧疏高逸,古雅清寂中亦不乏韵味。画面右侧的山石与古树烘托主题,远追宋人马远、夏圭的一角半边之意。尤是山石的刚劲皴法以及枝桠的劲利,俱可见溥儒深得传统笔墨三昧,故能挥洒自如。
▲溥儒(1896-1963)秋林归牧,局部,款识
款识中另有“心畬为柏森先生作”,其中“柏森”或应为蒋慰祖,其曾于1945年8月任台湾高等法院首席检察官,此后又任东吴大学和政治大学教授等职。
而溥儒与张大千、黄君璧并称“渡海三家”,其因继室李墨云母子不明原因的突然消失,令他心急如焚。为了寻找妻儿,求得“珠还合浦”,万般无奈下,其只得背井离乡,乘坐小船辗转偷渡去了台湾。
此作未署年款,窥其画风之精湛,或即溥儒于台湾时期所作。
▲溥儒(1896-1963)秋林归牧,局部,钤印
画中钤印“溥儒”白文印,印面篆有“灵兽”,颇显皇家之气,可见溥儒曾经作为贵胄世族的气息。不过,此画文气俱足,则是其多年隐居,又有深厚文学修养,故能一洗铅华。
此外,款识书法潇洒秀逸,线条清健,结体亦是遒美,笔法则有起伏跌宕之势,用笔也是果断爽快,流畅而无滞凝之感,近于米意,整体气息一以贯之,书卷气浓厚,可见溥儒书艺精湛,盖为画名所掩也。
其书法之精妙,启功先生亦曾言“心畬先生的书法功力,平心而论,比他画法功力要深许多”,其骨气十足的书风,从南渡台湾后,被誉为“台湾第一帖学大师”,亦可窥知。
而且,从溥儒对于书法“空灵笔墨”的追求,对比其意境高古,格调清新的画风,二者之间书画同理,也可见其“以书入画”的传统思想。其亦曾言“观山川晦明变化之状,以书法用笔为之,遂渐学步”,或“然必先精书法而后画,始有笔墨可观”等。
▲溥儒(1896-1963)秋林归牧,局部,款识
对于溥儒而言,身为前清遗老,内心定然有诸多感伤,失落亦是不可避免,然而历史更迭,乃是大势所趋,既无挽狂澜之力,其惟有随遇而安,将更多的情感释放于笔触间。如此《秋林归牧》图,虽然萧瑟,却隐有恬逸之感,以寻找精神寄托,同时也是其饱经沉浮后,对于宁静和平生活的渴望与向往。
溥儒一生,以诗文为书画基础,其品性又素来契合中国文人的精神本位,所以其画作“诗、书、画”结合,“风度”与“风骨”兼得,“书境”与“画境”相投。
此作《秋林归牧》,刻画传神,意境有淡逸超脱之风,又书画俱佳,是溥儒难得的精彩力作,殊为可珍,有缘者得之。
天涯无影复无烟,木落天高起客愁。分明旧日五花骢,曾侍秋林待牧归。“旧王孙”溥儒,终未能以“儒之大者”,挽清廷于危难,然其画作之文人“儒风”,为“中国文人画的最后一笔”,可千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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