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刘小东 (雅昌指数29↑) 凭借对中国时代变迁阵痛的敏锐洞察，以真实日常画面的艺术呈现，有力地刻画出中国快速发展过程中，人们（尤其关注时代洪流中，被裹挟、忽略、甚至遗弃的群体）所经历着的真实日常与精神状态。此后的很多年，刘小东始终保持着对日常生活的微妙的体察，并将之以饱含温情又冷静准确的油画语言付诸笔端。他不断拓展其艺术实践，开始在充满叙事性、甚至具有重要地缘政治意义的地区展开在场创作，用画笔记录上演的种种社会现实。

艺术家刘小东（左）、UCCA馆长田霏宇（中）与UCCA策展人方言（右）

8月8日至10月10日， “刘小东：你的朋友”在上海UCCA Edge展出。这是UCCA Edge开馆后的首位艺术家个展，汇集了包括最新“你的朋友”系列在内的120余件作品，以及创作手稿、日记和最新拍摄的纪录片，对艺术家自2010年北京UCCA“金城小子”个展之后10余年间的艺术实践和创作发展脉络进行集中呈现与梳理。展览由UCCA馆长田霏宇和UCCA策展人方言共同策划。

UCCA策展人方言

展览共分为“匿名的行走者”“再回故里”“你的朋友”三个章节，遍布UCCA Edge二至四层展厅。其中，二层展厅精选了充分体现艺术家情感、创作环境与表现手法之间关联的早期作品，及刘小东近些年于世界各地行走的创作；三至四层呈现的是刘小东最新创作的“你的朋友”系列作品，一同展出的还有包括艺术家创作手稿和日记在内的文献资料，以及记录该系列创作过程，由导演杨波拍摄的最新纪录片。

事实上，这三个章节也可以被视为刘小东人生路上的“出走”轨迹——一个画家持续地，如同匿名者般行走在天地之间，冷静地记述着人间现景；多年后，离乡漂泊多年后重归故里，人事的变迁、岁月的沧海又桑田，让艺术家重新审视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由于疫情滞留在家，艺术家将目光转向与其人生和艺术关系最为密切的家属及亲朋密友。从陌生人、家乡到亲人，刘小东的创作对象逐步向内，也更为复杂。

展览现场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一创作对象的转变过程也可以被看作是刘小东不断认识世界、亲人，并与以往一些认识和解的过程。就像他曾在日记中写的那样：“我很少画妈妈，小时候画过一两张，画不好，总容易将妈妈画得苦大仇深”。而经历了疫情辗转回国的刘小东再次带着画笔回到家乡，为母亲绘制画像时，画面情绪终于温暖、平静。或许，见过太多人世之苦的刘小东终于理解了母亲，理解了她的苦的背后的坚韧与爱。

此次展览标题饶有趣味，它源于刘小东为电影导演张元绘制肖像时，张元的一句口头禅“你的朋友”。这是刘小东这次个展的名称，也是其最新系列的名字。它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戏谑、几分亲密，似有所指又莫衷一是，一句轻轻的“你的朋友”就把一个人推向ta也不置可否的对方——不管怎样，ta总是“你的朋友”。

展览现场

此次展览的契机还要追溯到2010年刘小东在UCCA北京的个展“金城小子”，这场展览让田霏宇大为震动。因此，在2020年，UCCA Edge开始思考开馆后要呈现什么样的展览时，田霏宇想到了刘小东。“UCCA Edge在筹备展览时，我们希望可以借鉴UCCA以往的展览方式，以绘画进行思索和研究，但刘小东老师后来提出的方案迥然不同，他希望可以对最亲密的家人以及朋友进行绘画，这是这个展览的契机”，田霏宇如此说道。

雅昌带你看展览之UCCA Edge 首次艺术家个展：刘小东“你的朋友”

自今年5月份正式对外开幕之后，上海UCCA Edge推出的首个艺术家个展便是此次“刘小东：你的朋友”个展。从整个展览布展来看，延续了UCCA一贯的方式：以一个特别的角度切入一位艺术家的个案研究，并且以非常清晰的展览结构和逻辑进行呈现。正如此次刘小东的个展，借由“你的朋友”这一主题来串联起刘小东的人物创作，反映了艺术家十多年来的创作发展与思考。展览也以三个清晰的章节铺展开来。

刘小东个展“你的朋友”展览现场图-2层空间

第一章节：“匿名的行走者”

这一章节主要呈现于美术馆的第二层空间。在这一章节中，呈现了那些被改革的镇痛或者时代的洪流变化给抛下的脆弱的人们，这些人的生活也在一种移动状态。此外，刘小东作为一位画家，在过去的十多年间，去到了世界各地画不同的人，他本人亦是一位“行走的画家”。

展览的入口处是一幅艺术家本人的自画像，这幅作品曾于2010年刘小东在UCCA个展“金城小子”上展出过。在2010年举办“金城小子”个展时，是刘小东时隔三十年，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乡，面对儿时的伙伴，艺术家的回望。此次时隔十年，作为展览“你的朋友”的起始，又具有了新的特殊意义。借此引发对艺术家过去十年间艺术创作的回望。

在这个章节里，展出了很多刘小东在过去十年间画的“迁徙者”、劳动者的画像。

2016年，艺术家在意大利的普拉托小镇画的《唐人街》系列，属于其《迁徙》系列的作品。画的是普拉托小镇许多未获得合法身份的中国移民。由于这个小镇比较依赖纺织皮革的工业，所以很多中国人都去到那儿务工。通过艺术家的描绘，能看到这个地方的街道、工厂有点荒败的情景。

刘小东个展“你的朋友”展览现场图-2层空间

2016年，刘小东还去到了孟加拉，画了当时在海边做拆船工作的工人。因为当地在一定程度上依赖手工的拆船，回收钢铁资源。画面中，刘小东画了那些正在抬钢板的工人的样子。这个系列的作品，艺术家选择了双联画的方式来呈现。一幅是非常具体的人物肖像，另外一幅则是比较抽象的局部的画面。而并置在一起，在右边的抽象画面，会让人联想到钢板的细节。用具象和抽象并置的手法，给人增加了一种人头窜动、生灵涂炭的感觉。

2017-2018年创作的《你的城》中，也有许多与劳动工人有关的作品。比如其中一幅2018年创作的作品，能看到一个人搬着一个床垫。这个人其实正是艺术家本人。这幅作品源于刘小东在北京四环边上看到的一个场景。回到工作室后，他以当年在泰国画当地的性工作者用的一个床垫为道具，自己搬起来还原了他看到的场景，并画了下来。

《你的城》系列中，还有另外两幅作品。其中一幅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城市生活中普通人的状态，画面中的两个人像是两个在深秋入夜之时，下班回家的人。

“迁徙”系列第二个组成部分的作品则是艺术家对于难民的关注。2015年夏天，互联网上一张年仅3岁的叙利亚难民淹死在希腊海滩的照片，引发了全球的关注。这件事情也给刘小东带来了很大的触动。他在2105年亲自去到了希腊，试着去寻找当时事发的地方。但没有足够的资料可以找到。但是他在相似的海滩附近找到了一些难民，并且与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零零星星地画了一些人物的小尺幅肖像作品，从这些作品中能看到那些难民们的生活状态。

在这个部分里，能感受到艺术家对于普通人生活的关怀，以及对生活福祉的美好期盼。

第二章节：“再回故里”

这一章节主要呈现于UCCA Edge的第三层空间。在这个部分，主要呈现了多幅尺幅较小的人物肖像。这些肖像都与刘小东本人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这些方形的水彩人物肖像作品是艺术家基于“你的朋友”这个系列创作的。同时展出的还有用黑色及蓝色墨水画的人物速写等。

在刘小东的创作中，除了为人熟知的大尺幅的油画作品，他还会画一些小尺幅的素描或水彩作品。这些人物包括一些我们熟知的名人。比如作家阿城，导演王小帅、张元等；还有艺术家的家人们：姐姐、母亲，他哥哥的一位朋友杨华，以及他的哥哥；包括艺术家的妻子，同时也是一位艺术家喻红。这些人之间有一些精彩的故事。把它们放在一起，隔空产生了对话，使展览变得非常有趣。

其中有一幅《黑土坑大哥》描绘的是刘小东的哥哥换灯泡的场景。还有一些母亲、妻子喻红平常生活的状态。

这一部分展出的作品中，值得一提的是《纽约2020》系列。去年，受新冠疫情影响，艺术家及家人被困在纽约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刘小东几乎保持每天完成一幅速写绘画，并创作了一个系列的作品。在这个系列里，有非常宁静安详的纽约日常生活，邻里之间的关怀；也有刘小东亲历的一场名为“黑命攸关”的运动，从画面中能看到时代广场上在抗议或者是游行的一些人们。

其中一件作品叫《扛过去》，描绘的是有个人扛着一根大管。刘小东在描绘的时候，把这个人的头像换成了自己。这件作品表达了艺术家在疫情时候的一种心境。

值得注意的是，在三层，专门设置了阅读区，供观众阅读刘小东的画册。另外，长达99分钟的展览同名纪录片《你的朋友》也在这个区域内播放。

在布展方面，在这一层，尽量希望可以让观众感受到亲切的氛围。并且可以停下来去阅读那些与画面中人物有关的故事。

第三章节：“你的朋友”

这一章节主要呈现在UCCA Edge的第四层空间。包括10幅油画作品。描绘的是与三层空间水彩作品中相同的一些人物。比如王小帅导演，妻子喻红、女儿刘娃、刘小东的母亲等。

在这个章节里，有一幅特殊的自画像《黑土坑自画像》，画是在雪地里做出起跑姿势的艺术家，作品呼应了展览开始展出的10年前的那幅艺术家自画像。

这幅画源于刘小东2019年在北极格林兰岛画的孤儿院的项目。原本刘小东在画完这个项目之后计划在一年之后再回去格林兰岛。但疫情忽然爆发，他去不了那边。于是就在他家乡的雪地里面说：“如果我从这边跑到北极需要多长时间”，便做了这样一个起跑的动作。这幅作品也因此变成了此次展览的缘起。

从11年前的那幅自画像，到最新的这幅。能看到刘小东11年来创作的变化。

在这一章节里，还能看到许多与艺术家刘小东有关的人物。其中一幅作品《宁岱同学亲自笑了》，画面中描绘的人物有：导演张元、编剧宁岱、导演王小帅、导演、摄影师邬迪、妻子喻红等。这是整个展览项目最终的结晶。

这些人都与刘小东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导演张元是刘小东的同学，王小帅的电影《冬春的日子》是由刘小东与喻红夫妻共同主演的。而“刘小东在和田”的项目里面，阿城在里面有过一些著述。

关于作品，艺术家刘小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阐释，只是借着作品希望感慨的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还能坐在一起，朋友之间有说有笑，开开玩笑，这样的一个画面。

与这些人有关的所有故事，都被记录在刘小东的日记里。在此次展览中，也放了关于他日记的文字转写。观众可以在这些文字中更加了解这些画作背后的故事。

结语：作为中国现实主义绘画传统的当代继承者，刘小东于上世纪90年代创作的主要作品便醒目明晰地展现了中国进入新时期的时代变迁。自2000年初，刘小东开始拓展其艺术实践，以“行动的绘画”描绘在充满叙事性、甚至具有重要地缘政治意义的地区所上演的种种社会现实。

从2010年在UCCA北京举办的“金城小子”开始，十年来，从全世界各地裹挟于时代洪流下的脆弱的人们，到艺术家身边的亲友。在刘小东笔下所描绘的这些人，展现了艺术家对于社会洪流的深刻反思。

注：文中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作者：罗书银 李家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