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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我在上海《艺术当代》杂志第五期发表了首篇生物艺术的专论;“变种:生物学世纪的一个艺术课题”,对生物艺术的未来做了一个宏观展望;二十年过去了,生物艺术已经成为一个波澜壮阔的全球性艺术运动,其发展的多样性与突破性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生物艺术的诞生,虽然最初是从动物实验开始,以2000年美国艺术家埃德瓦多·卡茨(Eduardo Kac)利用荧光生物的成果为始发点,他在法国生物实验室帮助下制作了转基因(GFP Bunny)荧光生物作品:荧光兔阿尔巴(Alba)以及随后的荧光鼠、荧光树等。
埃德瓦多·卡茨:荧光生物作品
但在此后的二十几年里,再也没有动物作品诞生,被称为生物艺术第一人的卡茨,再也没有生物艺术作品超过他的第一个作品。探其轨迹,可以发现,是世界各国严控的动物实验规则,不要说生物艺术家,即使生物科学家的实验项目,也在严格的禁忌范围。即使这个荧光兔诞生后,法国的生物实验室也是顾虑重重,生怕召来责难。在展览时,并未让阿尔巴(Alba)参加,而是用照片取代。1
几年以后,一位澳洲艺术家斯坦拉克(Stelarc)。决定在自己身上实验,用一个耳朵移植到他的左手臂上。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同意为他的超现实主义方案做外科手术的医生。第一次手术是在2006年,其中包括植入皮肤扩展器,以创建可以容纳耳朵的多余皮肤。2
斯坦拉克(Stelarc):手臂上的耳朵
第二次手术引入了一种生物相容性植入物,旨在诱导细胞生长,并且放置微型麦克风位于耳朵内部。……最后的手术要使正在进行的耳朵转变为功能器官。“耳垂将使用我自己的成年干细胞部分生长。这种程序在美国是不合法的,因此它将在欧洲完成。”最后的步骤将重新植入麦克风,该麦克风将无线连接到Internet。目标是使用它来聆听世界其他地方的声音。3 他的雄心不仅是生物艺术,还在于对人机界面的突破,他的这个耳朵不仅是外观,还具有听觉功能。
在这之前,1997年8月,波士顿麻省总医院(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 in Boston)的科学家 Joseph P. Vacanti成功地把一个活体耳朵寄存在小白鼠背上. 4 见下图:
由于他没有申明这是生物艺术,所以生物艺术第一人就由卡茨宣告了,不过,卡茨后来在他著述的生物艺术书里,把这个作品也一并收入。
如果把生物科学家的动物、植物实验成果纳入生物艺术,时间又要上溯几十年甚至更早,如上世纪五十年代美籍华裔生物学家牛满江对金鱼与鲤鱼授精卵的“外基因”植入实验,开始了人工培育新物种的路径。5
虽然,艺术家直接用动物实验遇到壁垒,但是,这并未阻挡艺术家的脚步,生物艺术新奇、广阔而迷人的领域,激发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设计师、生物工程师投入其中。他们转而开拓微生物这个无所不在的疆域,创造出从未有过的艺术景观。随着人工智能技术与生物科技新成就的介入,其边际与概念越来越宽泛而难以定论。维基百科的“生物艺术”条目已不足以阐释当下的生物艺术现象。在生物艺术发展的早期,科学家基本上是被动介入,如卡茨和斯丹拉克的作品,科学家只是他们委托完成的对象。虽然艺术家也能够制作某些简单的菌类作品,如细菌绘画;酵母效应 ;皮革消解;菌类染色等。但没有科技力量强有力的介入,艺术家制作的只是一些皮毛生物作品。
比较成功的是2004年西澳大利亚大学生物艺术中心“共生A”(SymbioticA)的负责人奥隆·凯茨和他的伙伴(Oron Catts & Ionat Zurr)合作的“无害皮革”(Victimless Leather)见下图:
是一件用生物体组织培养的无缝合微型夹克。合作的艺术家和研究人员用老鼠细胞培育结缔组织,加入人类骨头干细胞,覆盖在可降解聚合物上,形成坚固的皮肤结构。这件“皮革”需要在生物反应器中生长,由自动滴液系统供养细胞。当聚合物降解后,一件夹克形状的生物体就会呈现出来。这件只能让老鼠穿的小外套,可能就是人类未来服装的雏形;实验室中的生物培育技术,可能就是未来日常生活产品的生产方式。艺术作用的主体和客体对象都是“生命”,这些作品大胆地告诉公众,生物体是可以被人为操控并且应用到未来现实中的。6 不过,这件作品还是依靠生物科学家合作才得以完成。
至少在生物艺术的最初十年,作品主要还是着重视觉艺术成分,从视觉艺术的立场去创作生物艺术,即重实验性观赏性,轻应用性功能性。生物科技机构基本是旁观者,这使得生物艺术的展览与作品都非常有限。
然而随着与生物相关的科技成果越来越成熟、令人瞩目,和具艺术、生物双重背景的艺术家的不断介入,以及生物科学家与生物科研机构的协助与参与,生物艺术的触角也越来越宽泛,最重要的是近年来一些欧美国家如荷兰、英国、德国、奥地利、比利时、芬兰、美国、澳洲等地相继出现在大学与社会上的生物艺术平台,这些平台成为生物艺术项目的孵化器,不仅组织展览,有的还有年度颁奖。同时资助、帮助艺术家、设计师与科学家合作;特别是荷兰的Waag Society,Mediamatic,Vrije Universiteit, Next Nature Network四个机构,为生物艺术实验提供必要的设备与支持,形成良好的生物艺术创新生态环境。同时生物艺术的本体也发生了变化,从最初非功能性的视觉艺术项目渐渐转向带有功能性的关注人体、生态、环境、食品、穿戴等与地球生命相关的主题,正是生物艺术作品切入了生物工程的研发课题。获得生物企业与生物科研部门的及时呼应,使生物科技力量与资金在生物艺术作品还不具有二级市场的常态下,成为保障与催生生物艺术健康深入发展的有效途径。
以2019年世界各地几个生物艺术展览为例,几乎都与微生物相关:
2019年9月5日至9日奥地利林茨电子艺术节(Ars Electronica),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探索技术及其与社会的关系。 其中具有生物艺术特征的作品出现在许多展出的作品中,反映出生物学在新技术开发中的重要性。 一些项目的特色是创造人造动物部分,通过言语和生物塑料操作的微生物培养系统,该系统根据外界刺激而改变颜色,气味和形状。
伦敦2019年9月19日至22日“当下生物设计”(Bio-design Here Now)的展览,以生物学为出发点来设计和开发新的材料,产品和建筑概念。展览展示了多位设计师的作品,包括玉米废料制成的牛仔布,“可穿戴实验室”传感器,细菌色素,真菌制成的家具,甘薯废料制成的建筑材料,藻类生产的生物塑料以及旨在清洁污染的细菌罐。
维也纳2019年9月23日至24日“生物之势”(Bio-Faction)展览, 维也纳医科大学公共卫生中心和维也纳生物阵营与艺术家、设计师联合探讨神经技术背景下的身体未来(Future Body);新兴的神经技术(NT)可以通过外科手术(植入物,假体)对人体进行技术改造,从而替代或增强身体功能,无需进行干预即可使用改变人体的技术(非侵入性神经刺激技术),以及通过人机界面技术将人与人工制品耦合。这些当前和将来的NT应用提出了关于机械化的核心概念的体现和作用的哲学问题,也涉及NT的整体社会和文化意义以及对人类未来的更广阔视野。
比利时根特设计博物馆(Gent)2019年5月17日至9月29日展览“量身定制的生物”(Creatures Made to Measure )探讨了人类与动物的关系如何受到技术的影响。常规上,动物被用作食物,材料,研究对象甚至器官捐献者,几位艺术家探索了这些现状,设想从DNA操纵或细胞培养等新技术如何改变人与动物之间的平衡。动物一直是人类的重要目标-无论是作为食物,科学测试对象,狩猎对象还是玩伴。今天,当它们被用作人类的器官捐献者或在实验室中培植时,我们不得不问这些“生物”是否甚至还只是动物。为了寻求“正确的平衡”,设计师为动物创造了产品,并研究了替代动物为基础的原材料甚至动物本身的可能性。同时,他们设计了面向未来的方案。
这些生物艺术展的特点是科技含量越来越高,艺术家与生物工程师合作的思维更融合一致;用微生物塑造未来生态与改造未来生物链,即使未成熟的概念作品也是基于生物技术的逻辑性,而不是叙述超现实主义或神话故事。生物艺术家与生物科学家正在以多种方式重塑动物、植物和菌类。他们通过基因工程来创造新生命嵌合体,并以此弥补与改进由上帝造就的生态世界。
奈莉·奥克斯曼(Neri Oxman)是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的副教授,她的核心理念在于从自然界汲取灵感,开发新型生物合成材料,并应用于现代工业设计,包括建筑、服装、艺术等等,将自然之美融入科技创造。通过观察研究自然界的物质结构和生命活动,她试图给冰冷的工业产品注入鲜活生命,把它们改造成能自行生长成一体,而不用组装复杂零件,并且能够自我调节的“活体”。
她的团队创造了四种3D打印的“可穿戴皮肤”,旨在促进合成生物生长,有朝一日人类可以在其他星球上生存。该项目名为“流浪者:天体生物学探索”,其中包括四部分,它们被想象为嵌入了生物物质。利用合成生物学,这一物质将被用来创造微型栖息地或系统,使人类能够探索太阳系中的其他行星,而这些环境本来是致命的。奥克斯曼说:“可穿戴设备的未来在于为我们自己的身体设计扩展,这将模糊环境和我们之间的界限。”
“每一件作品都打算保存包含在三维打印血管结构中的维持生命的元素,这些血管结构都有内腔。”“这些结构中的生物物质最终将转化氧气用于呼吸,光子用于观察,生物物质用于进食,生物燃料用于移动,钙用于建筑。”
“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功能将会通过扫描皮肤、修复受损组织和维持身体来增强穿戴者的体能,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
奈莉·奥克斯曼(Neri Oxman):未来太空皮肤服饰
她设计的服装不是由任何纤维编织而成,而是3D打印出来的,其中注入了水凝胶和基因工程改造的蓝藻和大肠杆菌。模具中预先添加了调控细胞活动的化学信号,相当于计算机的编程指令,让这些小家伙乖乖地按照设计者的思路以特定模式分布,并且会根据接触到的不同化学物质发出不同颜色的荧光,极具未来感。7 奥克斯曼的作品虽然耀眼,她的多数作品还是设计模型或概念生物作品,尚未进入生物实验阶段。
生物艺术实验室基金会由荷兰测量公社(Waag Society)协办的生物科技艺术与设计奖获得者朱莉·艾莎迪(Julie Isadi)创立。朱莉研究的防弹皮肤项目,得到了许多国际实验室和工作伙伴的合作机会。她意识到这些机会难能可贵,为了给其他同样有影响力的项目铺设道路,她决定成立基金会,为顶尖人才在艺术和生物科学的交叉领域上提供设备和知识协助,让他们更好地理解这些想法项目以及发挥其经济潜力。在实验室中,用转基因生物生出的蜘蛛丝加入到皮肤组织中,让人体的皮肤具有防弹的功能。蜘蛛丝比铁丝还要强,编织起来有抵挡子弹的能力,而且是由生物体生出的。
朱莉·艾莎迪(Julie Isadi):蛛丝皮肤
测量公社的创立者玛伦·史蒂克(Marleen Stikker)说道:“未来的生物科技会像物联网一样,以看不见的形式渗入社会的方方面面……没有人能预料生成DNA产生的后果是什么。” 8
荷兰NEFFA公司创始人Aniela Hoitink,寻求时装业的根本变革,他 创建了一种从菌丝体(蘑菇根)生长的织物。真菌在圆盘中生长,然后粘贴在一起以创建没有接缝的定制衣服。他说“当我们跳过纺纱,织布,裁切花样和缝制服装的步骤时,我们不仅减少了整个生产阶段的浪费,而且还减少了水,农田和运输等资源,” 该材料也没有留下任何浪费。Hoitink说:“穿完后,您只需将衣服埋在地下,它就会分解。” 9
Aniela Hoitink:菌丝织物
染色行业在用水和水污染方面对生态环境产生巨大影响。在英国,Faber Futures公司正在通过发酵开发一种替代染色方法,该方法是使用微生物(如链霉菌)来进行。 Faber Futures创始人兼董事Natsai Audrey Chieza说:“水被大量减少,我们不需要使用任何化学试剂,因为染料直接部署在纺织品上。”在早期测试中,她的技术被证明比常规染色少用水500倍。 “在许多方面,这是纺织品染色的一场革命。”
Faber Futures:生物染织
转基因植物中制造药物的技术已经开发了多年。麦当娜(MacDonald)正在进行一项由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资助的项目,以研究转基因植物是否能够在太空中成长并产生药物的可行性。她的小组创造了一种生菜的转基因菌株,该菌株产生一种称为甲状旁腺激素的蛋白质药物,用于治疗骨质流失,这是宇航员中的一种常见病。该植物是通过将含有将产生人甲状旁腺激素的指令的基因引入植物的DNA中而创建的。10
麦当娜(MacDonald):太空生菜
荷兰设计师妮可•斯皮特(Nicole Spit)实施的课题是未来消费生物技术产品,在2019年 “荷兰设计周” (Dutch Design Week)上展出了一系列针对性设计对象。生物技术已经在彻底改变医疗保健。很快,它也可能接管我们的日常生活,但是我们准备好了吗?她的愿景是在未来,产品将结合彼此通信的电子产品和活细胞。就像电子设备用代码编程一样,细胞(以及它们形成的组织或有机体)也将通过提供DNA序列中的指令进行编程。她为探索这一未来而创作的物品包括追踪空气污染的蜗牛,生活用的安全摄像头,打印的器官,纹身的传感器和VR植入物。 如增强型蜗牛(Window Snail)可以在传输有关空气污染的信息时照顾摩天大楼的清洁工作.
妮可•斯皮特(Nicole Spit):增强型蜗牛
“古生菌机器人(Archaea Bot):气候变化,奇异生物”(2018-19)是一个水下机器人装置,由安娜·杜米秋和亚历克斯·梅( Anna Dumitriu and Alex May)合作探索奇异生物(post-singularity)‘生活’意味着什么, 气候变化(post-climate)与改变未来。 基于新的研究古生菌(一群单细胞微生物被认为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形式适应生活在极端条件下),结合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的最新创新,艺术家试图创建一个“终极”世界末日的物种。
安娜·杜米秋和亚历克斯·梅( Anna Dumitriu and Alex May):奇异生物
英国艺术家亚历山大·黛西·金斯伯格(Alexandra Daisy Ginsberg ) 2019 年在维特拉设计博物馆Vitra Design Museum 的展览:更好的自然(Better Nature) ;其中一个作品与气味生物学家和合成生物学家合作,从已经灭绝的植物标本中提取DNA,使我们可以再次闻到灭绝之花的芳香。
亚历山大·黛西·金斯伯格:灭绝之花的芳香
这是生物艺术的又一方向,对感官界面的拓展。
智能游击蜂巢2.0 (Intelligent Gurrilla Beehive v.2),是2018年开始,至今仍进行中的一个作品, 其生物与技术含量包括:细菌,藻类,机器人、电子学,材料科学研究。是 艺术家安妮·玛丽·梅斯(Anne Marie Maes)和布鲁塞尔Open BioLab; 阿姆斯特丹混合形式实验室VU合作的项目。
“智能游击蜂巢2.0”项目是研究从藻类中提取的可再生能源,以取代太阳能电池板作为传感器供电的能源。让蜂箱周围觅食场的环境信息由蜂巢内及其周围的传感器收集,其数据存储在云中并进行处理。人工智能机器人(生活在真正的蜂群中机器蜂)对以下信息进行更新:检测到空气中有杀虫剂或有害物质,机器人将引导蜂群前往更安全的地方……将力量交还给蜂群,无需驯养,不再需要人类!
安妮·玛丽·梅斯(Anne Marie Maes):智能游击蜂巢
蜜蜂利用洞穴,岩洞和空心树作为自然筑巢的场所。 巢由彼此平行且蜂群空间相对均匀的多个蜂窝组成。入口位置一个朝下(防雨),容积大约为45升,高度通常在1米至5米之间,蜜蜂,育雏和蜂蜜的蜂巢体应重约40kg。 蜜蜂通常会筑巢数年。艺术家构筑了一个自然生态链循环的流动观察站,并让人类最亲近的昆虫时时反馈生态变化。
人类微生物组是存在于我们的体内与表皮的所有微生物,它调节与决定我们的健康、疾病、青春、衰老。被科学家认可为我们身体的另一器官。未来活菌治疗、活菌养生、活菌器具、活菌环保、活菌生态治理等微生物优化人类生存空间的整体解决方案将与生物艺术共存,成为生物艺术的永久课题。
当实验生物艺术伸展至微生物世界的方方面面,另一边,以视觉形象为主的概念生物艺术也在大放异彩;包括装置、模型、绘画、雕塑、影像合成等,他们把尚不能实现的生物形象用视觉艺术的方式呈现出来,大大强化了生物艺术的视觉感受力。虽然生物艺术的细分领域十分庞杂,但主体识别大致可分成两大类;进入生物工程实验实施阶段的为:实验生物艺术;以视觉效果,绘画,模型、影像、装置为主的,为概念生物艺术。
当下这两类作品尚无明确区分而混杂在一起,都称为生物艺术。事实上,从概念生物艺术到实验生物艺术,这中间的道路还是非常遥远,如何使蓝图不至于天马行空,生物知识结构与信息对于艺术家来说非常关键,它决定了从概念作品到实验作品的距离。我们可以看到,许多概念作品还包括了实施实验的步骤、方法。
美国生物艺术家苏珊•安柯(Suzanne Anker)在作品《培养皿中的瓦尼塔斯》(Vanitas in Petri Dish)中借用“瓦尼塔斯流派绘画中”以骷髅、腐烂等图示去表现社会物质化的形态,从生物艺术的目的出发,一个个培养皿中放置了鸡蛋与小螃蟹、荷兰豆、蟑螂等,并对培养皿拍摄照片;或者在玻璃器皿中用树脂、塑料、材料手绘制作微型生物模型。
苏珊•安柯(Suzanne Anker)作品
苏珊•安克认为生物艺术探讨在培养皿中创造新的混合生命形式的多样性和可能性。11其作品是一个假设,是一种视觉效果,没有生物科技的实验与技术含量,只是概念作品。
英国伦敦皇家艺术学院设计系(London’s Royal College of Arts).的学生乔安娜·斯梅尔(Joanna Simmel)受生物工程技术成果启发,设计出一系列形态各异“未来食物”, 包括7种不同的“未来食物”,据她说这些食物将提供人类所有必须营养元素,包括蛋白质、脂肪、水、纤维素、糖、维生素和矿物质。她相信不久的将来人类有可能创造出活细胞。最终新科技可以用来帮助人类解决全球范围内的食物短缺。
乔安娜·斯梅尔(Joanna Simme):未来食品
这些造型各异,色彩艳丽的食品,仅是一个概念想法,一个模型,也未进入实验阶段。12
伦敦的科学馆(Science Gallery)邀请科学家和艺术家合作,2019.5.12联合举办一个展览“备件”( SPARE PARTS),使参观者可以窥见一个不那么遥远的未来,人类定制植入物和器官再生已成为常态。斯洛文尼亚艺术家蒂娜·戈尔扬茨(Tina Gorjanc)展示一个生物工程精品店的场景,让一个人的细胞长成一个简化的器官版本,充当“附加组件”以改善其器官的性能。创建具有与人体器官相同功能而不必看起来完全相同的生物构件。13
蒂娜·戈尔扬茨(Tina Gorjanc):人体备件
澳洲女艺术家帕翠西亚·皮奇尼尼(Patricia`Piccinini)以创造未来家庭新物种成员著称,其作品“搬运者”塑造了未来社会有可能出现的人类伴侣。见下图:
这样的概念生物艺术不胜枚举,总的来说,作为概念艺术,它创造性地描绘了生物艺术的未来景观,对生物工程的实施提出了方案与挑战。
生物艺术是基于生物科技的发展而产生的,它与通常的艺术史没有上下文关系,是依附于生物科技与生物科技共同生长的艺术,西方有的评论家认为生物艺术承接战后的超现实主义,呼应了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作品中的人类形态,14但我认为个别作品的呈现与超现实主义可能有某种视觉图像的接近,但生物艺术总体实质、生态背景、观念与关注点与超现实主义没有任何关系,生物艺术是把艺术家的超现实想象变成现实,生物艺术塑造的是适合未来社会的“新生物形态”,
评估生物艺术的未来趋势,只要看生物科技的最新成就,它为生物艺术的未来渗透、界面拓展、作业方式提供了坚实的可行性基础,也为人类社会的未来图景展示了更扎实的想象力。
生物艺术触及与未触及的高端领域成就:
一、合成生物:合成生物学是生物艺术最重要的理论依据,在基因合成阶段,生物艺术还只能对原生态的物种进行某种形式上的改变,它不能脱离“这一个”的属性,它最多是这一或这二原生态属性的变体。但是到了合成生命的高级阶段;即在实验室人工合成细胞,一个不依附原生态物种的原创细胞,这时候,人类才真正行使造物主的权力。2010年5月,美国科学家凡特(Craig Venter)和他领导的科学小组在他的实验室通过化学合成的方法制造了世界上第一个人造基因组。所以凡特说:未来生物可以被按需要设计和定制。他为生物艺术的终极目标提供了技术支撑。15
二、人工智能:2020年6月谷歌宣布:谷歌最新人工智能 Alpha Fold,在一项极其困难的任务中击败了所有对手,成功根据基因序列预测了生命基本分子——蛋白质的三维结构。预测蛋白质折叠结构的能力意义重大,它会对所有健康、生态、环境产生重大影响,并基本上针对所有涉及生命系统的问题。比如,通过设计出新的蛋白质,来抗击疾病、解决塑料污染等,应对众多世纪难题。其要害在于人工智能介入并能够独立进行生物技术研究,未来的速度与范畴人类无法想象。
三 脑机链接: 2020年7月28日伊隆·马斯克(Elon Musk)发布了惊人脑机接口装置Link,并声称Neuralink公司的技术将可以用于治疗严重的脑部和神经问题,包括记忆损失、失眠、中风、瘫痪、上瘾等。而以后,你可能用心灵感应召唤一辆特斯拉。用人工智能作用生物神经系统,(7月份时他曾对彭博社表示,已经在灵长类动物身上进行了测试,证实猴子可以用大脑控制计算机),其中一只叫Gertrude的猪在两个月前植入了一枚Neuralink芯片,结果是,Neuralink可以通过Gertrude的活动预测肢体活动,而且准得惊人。马斯克相信,最终,脑机接口可能使人类和人工智能(AI)实现共生。人机链接在过去二十年里不断有人尝试,但都没有进入应用阶段,马斯克的意义在于他开通了生物的神经系统与脑部系统,这是生物艺术从未涉及的领域。
迪马(DiMa):大脑纤维图
神经影像艺术家二人组迪马(DiMa)重建了大脑的主要纤维通路。蓝色用于表示属于锥体束的那些,这对于控制身体的运动至关重要,而红色表示连接两个大脑半球的纤维,并且对于协调运动控制,视觉,听觉感知,决策和言语至关重要。
四 生物嵌合体: 2019年,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干细胞与生殖生物学的三位科学家成功培育了世界首列“猪猴嵌合体”。把猴子干细胞胚胎注射在猪的胚胎,最后成功产下10个小猪仔,其中2只带有食蟹猕猴的基因。16 跨物种干细胞注射的成功案例非常多,目前仅在医用范围内的器官修复与器官再生,还未产生改变物种形态的案例。但其技术不排除未来在生物艺术-小动物实验中实现。
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猪猴嵌合体
1999年12月17日,美国著名的《科学》杂志公布了1999年世界十大科学成果.其中,干细胞研究被列为十大科学突破之冠.美国科学家发现,从人体胚胎或骨髓提取出干细胞经过体外培养,可以发育成人体不同的细胞,组织和器官.新的科学发现为人类自身的升级换代提供了科学依据,被称为“打造新人类”的重要途径。
这些成果,其中一些目前还不能直接用于生物艺术,但为生物艺术的前景进一步打开了想象与实施的空间,
生物艺术首先不是挑战艺术的极限,而是激发对未来生物形态与未知生命的探索与创造力。而微生物正是生物艺术的源点。
2007年,我发表了“生物艺术对话录”17;对生物艺术的实验做了进一步阐述。2010年,在第十八届世界美学大会分组会上,我提出了“生物艺术--未来美学新课题”的议题。生物艺术的快速发展,正在不断刷新我们的认知。
生物艺术已经逐渐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艺术史,以生物工程为主导的实验生物艺术,产生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生物艺术形态与生态;以造型为主的概念生物艺术,则在20世纪末21世纪出现了全新的视觉艺术语言。有史以来的艺术(包括新媒体艺术)都是表达对象世界、内心世界或幻想世界、虚拟世界;没有一种艺术如生物艺术那样直接进入物种本身, 改变我们未来的生态轨迹。
未来世界,生命力最强的是微生物,而不是任何庞然大物。微观世界的图像在流行文化中从未象今天这样普及。在深刻的意义上,人们已经意识到他们的生活质量取决于(微生物)微观尺度上的科学突破。微生物既能造福人类,也能危害人类。
所有这些实验:转基因、干细胞注射、生物合成、复制培养等技术,都是经由微生物起作用,由于生物艺术是在生物科技基础上生长起来,它的成长不可避免与生物工程互为一体,生物艺术是对生物工程正在迈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前景以及该技术可能带来的伦理后果的挑战。纵观当下与未来生物艺术趋势;一是依靠平台支持,二是与产业结合,其中不少作品也许不是走向通常艺术品的二级市场,而是申请专利和产业化。
中国的生物艺术起步并不晚,但尚未引起有识之士的关注。没有平台出现,没有企业介入,实验生物艺术很难持续与深入。唯概念生物艺术,可以作为当下展示的途径;生物艺术不是纯艺术,它是生物工程的一份子,是一个面向未来、有着广阔前景的交叉学科。生物艺术注定是一个知识互补,团队协作的工程。
2020年,微生物已经改变了世界,未来,微生物将继续改变我们的世界。
注释:
1引文:Adam Stock(亚当·斯托克)" Making Art in Dystopia"(反乌托邦艺术)《Alluvium.journal》No.3(2012.8.1)《冲积层》第 3卷
2. stelarc.org/ear on arm
3. 同上
4. www.researchgate.net/figure/Vacanti mouse
5. 百度/牛满江介绍
6. www.tcaproject.net/portfolio/victimless-leather
7. www. Neri Oxman· MIT Media Lab
8. www.waag.org/en/marleen-stikker
9. www.neffa.nl/mycotex
10. Growing Plants in Space | NASA
12. www.wired.com/2014/07
13.Clara Rodriguez Fernandez / Labiotech.eu
14.www.popsci.com/bioart-and-gnawing-invisible/ by William Myers
15.生物艺术之途 / 张平杰,《艺术当代》2012年第9期
16. 2019年11月《Protein & Cell》(蛋白质与细胞)杂志
17.www.shanghartgallery.com/gallery arch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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