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横行霸道”？看过邹建平走路的人，大概就能从形象思维上找到这个词语的对应点。当然，这不是说邹建平做人蛮横，不讲道理，而是说他的行走姿态，撇腿甩袖，颇具“横行霸道”的舞台效果。

邹建平是湖南当代艺术界的“老大哥”，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曾以主编《画家》杂志而声名远播。那时候的邹建平从编辑角度发现过不少人，现在我们所熟知的一些艺术名家，诸如张晓刚、周春芽等等，当年都或多或少得到过他的提携。正因为如此，邹建平在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界仍拥有广泛的人脉。

我认识邹建平，是通过他的同事李路明，时间是20世纪90年代初。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正徘徊于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如何向未来迈出脚步。为了能够尽早冲破这种迷惘，确立起自己的人生方向，我经常会从我生活的小城益阳跑到省城长沙，找湖南美术出版社的李路明等“老大哥”指点迷津。邹建平就是我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记得那时的李路明，已经离开《画家》杂志，去了出版社的第一编辑室当主任，《画家》被移交到邹建平手里，正准备热火朝天地大干一场。通过李路明的引荐，我去了邹建平的编辑室。当时的印象是：邹建平这位“老大哥”颇为性情，对我这个艺术界的“小弟”，没有一点主编的架子。

我还记得，那会儿李路明和邹建平，还有孙平，这三位湖南美术出版社的“老大哥”，都曾不同程度地给过我人生的指点。我后来走上职业艺术家道路，回想起来，跟当时他们三位艺术前辈的鼓励不无关系。

1991年以后，我踌躇满志地离开湖南，到了北京发展，基本上跟湖南的艺术群体失去了联系。据说，《画家》杂志就是在我离开湖南后不久，因为宣扬创作自由而被迫停刊了，作为主编的邹建平也因此受到牵连，一度离开湖南美术出版社，辗转天涯，去了刚刚解体的俄罗斯游学。那是邹建平跌入人生低谷的一段时期，可以说是历经坎坷，差点把命都丢在了境外。当然，这都是我后来听说的，而在当时，对于邹建平的那段经历我并不了解。因为那时候我和他一样，也都羁旅异乡，经历着颠沛流离的痛苦与煎熬，对于许多人和事也就无暇再顾及了。

我再次见到邹建平，已经是21世纪以后。此时的邹建平早就回到湖南美术出版社，并担当起主抓学术出版的重任，而我则由原来的艺术创作转到了艺术批评。由于专业上对口，我们又重拾友谊、再续交情。这期间，我为采购学术书籍到过几次湖南美术出版社，而每次邹建平都会呼朋引类，邀来不少湖南美术界的好友，热情款待我这个漂泊在外的小老乡。这也使客居他乡的我，感受到了浓郁的乡情，不由得发出“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的感慨。

再后来，湖南美术出版社在北京成立了一个艺术机构，名为“圣之空间”，邹建平作为主管这个空间的副社长，也跟许多湖南艺术家一起在北京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这也给我们频繁往来创造了契机。为了“圣之空间”的发展，为了湖南艺术家的未来，我和邹建平经常会在一起切磋。后来，由我出面策划“湖南当代艺术三十年”大展，就是由邹建平跟湖南美术出版社提议的。虽然展览最终并未办成，但其劳动成果却集成了一部宝贵的地方艺术史文献。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精诚合作，我和邹建平的友情日渐加深。后来，我在北京的宋庄买地准备盖房子，也把邹建平拉到宋庄，做了朝夕相处的邻居。

这之后，我们经常在一起相聚，而每次相聚必定要端杯。尽管邹建平酒量一般，不属于饮君子，但他好交朋友，喜欢热闹。所以，不胜酒力的邹建平，常常还是会跟我们一起喝得面红耳赤、东倒西歪。

与邹建平一块儿饮酒，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酒后对别人的评价，可谓不偏不倚，公正无私。记得有一次，他说起某位朋友，提到对方的某些处世之道，突然给出了一个评语，说此人的心底其实还是蛮善良的。这是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久违的一个词汇，却被酒后的邹建平如此轻松地说了出来，使我不得不刮目相看，看到了一个与“横行霸道”截然不同的邹建平。说者不可能无心，能够看到别人隐藏心底的善良，自己的内心世界也一定是激浊扬清、坦坦荡荡。

2009.12.18于通州

2022.7.27于长沙

以下为邹建平近作

作者：杨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