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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莫谈邹建平:七十年来家国

我出这个题目听起来有点煽情,特么想抠点旧货助自己乐那样,实际上心头空荡荡的,就像一条被虐的病猫倦在墙角昏睡还浪叫着。各人情况有所不同,譬如老邹,大名叫建平浑名叫邹铁人的老邹,势力范围比我大多了去。他的情怀还在文化上,理论起来围场打点,很准的就把对手干掉了。他的可贵在于不是随时都一本正经,闲下来即赌,但也只是调剂思路不脆化而已。咯大一把年纪了,仍然作老马嘶呜状,剑磨得锋快,还在台上唱武生,当然算是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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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建平

我们这批次的老马,像老邹这么玩命的已不多见。老邹与我,至今还常想起过去横竖闯荡的旧感觉,说是干净,无太多杂质,至少无利可图,就求那点好玩即所谓的理想。

前晌踫上老邹,他说要搞大展,正汗流浃背劳累在伏天里。我以为他实在藏匿不住了,要吼两嗓子才会舒服,以免老年痴呆症发作。我只是想对他说,这是个表达的季节吗?你傻呀!为此我有点替他担心。一是担心他需要过审的作品艺术成色如何,二是担心他阴着脸说话会不会讨来为老不尊。若果如此,那又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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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建平创作现场

老邹曾经对我语重心长劝过:老莫,别扭伤自己了,好自为之吧!可我蠢得死,还在研究怎样疹治自己的软骨酥松症,现在药已用尽,彻底无解,就等着挂咧。在挂之前,有很多记忆复现。比方那些西水东涨的年头,非常叫人提气,玩儿艺术的可不是现在这么活的。就说老邹吧,中文系毕业,理论钻得途途是道,发言只有干货,叮当响的发刊词述评什么的,只管写就是。这就是八十年代。

人总有之前与之后,老邹亦同样,身体力行地要死要活地在现实世界演奏了恋爱三回曲。回回如真似幻,求得仁果。生活,本来如同他画的佛门精深那样,浅入时得以福报,即出时受之苦深。哪怕再如何抄写槃若波罗蜜到手软,也无法解脱悲欢离合在周曹的佈局。重造的只是一个又一个适合自己此境的家园,而无法去安慰出走的曾经的亲人。这没有什么对错,也许是一个人一个家庭注定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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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考察途中,在巴茨的引领下走向古格王朝红殿。

老邹从来冇想到息歇二字,干到快七十岁了还在维护铁人声誉。一想起他这驾开不坏的马自达(瞧老邹的后脑勺就是马自达车标),我就惭愧。以为男人意志力的比拚就在出的活上见分晓。

一九八二年,我与老邹擦肩而过,成了广美校友,都是进修油画,他先我一年。我当时就想,画《游击队之歌》的国画家怎么改转画油画,这个人要么调皮要么就是不安份。果真,八四年在湘潭开美代会期间,咱俩磁铁一样,忽的就粘到一坨,做了朋友。后又在无数个日子里选择惺惺相惜,不管远近,南来北往,该握手该拥抱该喝醉该疏离该争论的那些事,都做过。在牌桌上,咱俩也经常互为敌手,斗力争锋,只是杀个片甲不流亦不会伤到感情。在他最孤独的时候闯荡俄罗斯那阵,我也在送行队伍里祝他走好运,尽了点绵薄之力。可惜他在俄罗斯瞎混几年只充实了履历,并未得到实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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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邹建平考察藏北阿里东嘎皮央石窟遗址

老邹扬言干到死都要干,当然指的是艺术。我也庆幸有他这张朋友作最后的互为取暖互为支撑。想想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有几个冇苦难过,父辈们不断受惊吓,只学会了听话讲假话对付生存。我们做小孩的,饥肠辘辘到偷东摸西,哪还去管什么人格,只要胃里有东西蠕动就成。在农村瞎混几年后,整个青春就这么耗掉了。没有人会对此负责。后来自我猛醒过来,才晓得要学门本事养身,以期避开啪啪啪的来自社会的各种耳光。真的,我不晓得老邹搞艺术是出于崇高目的还是本能热爱,至少我是为了少受欺负,力求卸掉血统论的负担,才拈起这门手艺。想来一点也不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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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李自健先生亲临牌楼坝邹建平工作室甄选作品,在《心之经》作品前留影。

不知老邹晓得不,他家的亲人,我认得十个以上,三代人都随老邹的口吻,叫我老莫,我当然惬意。他家的狗子都会深情望着我:老莫,记得下次还得来哈。我说这番话的意思是,狗道主义尚且需要关怀,何况人道主义呢,中国社会真的可以再少些再少些互害模式,再多些再多些怜悯心情,使不良事件有铁的法律管着。让擦皮鞋的有尊严,让下力干苦活的孩子上得起大学,让下岗工人为年迈父母买得起墓地,让讨薪讨不到的有专管部门投诉。我想这些朴素要求,老邹更会同意。如同他在一首诗里写的:

人人生而平等

吃喝拉撒顺畅就好

少撒狗粮

多放人屁

莫那么认真分出贵贱

让我安心画画儿

好不…

                  老莫2022年三伏天

作者:莫鸿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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