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萌奶奶 陆蓉之

​湖南卫视和芒果TV合体的第一档综艺大手笔，竟然是自创12集艺术真人秀的融合型综艺节目：《会画少年的天空》。一位生肖属兔的素人奶奶，今年72岁的我，没有任何头衔，从原本节目组找我负责布展的工作，意外走向了台前，首次出道，和李象群院长、李冰冰、李诞、张智霖一起冠上策展人的名义，共同担任节目里的策展人，真不枉我在1980年代初翻译了「策展人」这个头衔，如今才得以古稀之年，实现了青春不败的梦想。

《会画少年的天空》自从播出第一集节目以来，艺术圈反应冷淡，因为大家平时就不怎么看电视，有的甚至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少数有美术生背景的年轻人，在播出前就在社交平台上提出各种质疑，播出后一窝蜂起而攻之，甚至标榜自己不屑看这个节目，或者只看了第一集就出言不逊大事抨击。其中，首当其冲的是「会画少年」的名字，这四个字有这么难懂吗？节目邀请的可以是会画画的“现在”少年，也可以是会画画的“曾经”少年，前提是“会画画”，并不是一个优秀画家排行榜的竞赛。

我们五位策展人，被设定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分别选择艺术家来组队，计划组建自己的展览内容，李象群院长强调专业、李冰冰喜欢水墨、张智霖喜欢油画、李诞找他直觉有意思的艺术作品、我刻意寻找跨界的和潮流系统的年轻艺术家。节目邀请的策展人没必要是艺术专业人士，主要为了展现大家都可以参与艺术收藏的多样化选择，所以，我们五位，就像电视前的观众一样，凭直觉来各自挑选自己喜爱的艺术作品，为自己的选择来组建自己的收藏或展览。最后显示，其实，我们五位荧幕上的策展人，最后也真的各得其所。

因为这类型的节目没有先例，也没有从海外引进的范式可以照样模拟，从开拍第一分钟起就充满着不确定性和实验性，第一集60位艺术家分场次登台，每一位艺术家只有一场在台上的机会被选中，如果没有在那一场被策展人邀请进队，就意味着立马出局，甚至可能连一个镜头也没有了。所以制作组后来又设计了一个反选机制，让收到重复邀请的艺术家，可以返转重复的邀请卡给策展人，让策展人补请几位先前错过的艺术家。而我因为想为每一位参加的艺术家，争取到被录制的镜头，所以我从头到尾尽力到每一位艺术家面前去谈谈。但是因为我没有任何预谋，而且我的数学又特别差，一不小心就把邀请卡一下子发完了。

后来出现我在下场前一秒，为了不漏掉任何一个人，走过去舞台边上的最后一位，竟然发现了涂鸦艺术家陈十三，这时我手中已经没有了邀请卡，幸好策展人李冰冰前来救场，邀请了陈十三，成为她队伍里备受瞩目的明星。这一切都没有丝毫预先的脚本或引导，纯属意外的运气。然而，我为了安慰在流泪的王振宇，特地去拿了一张邀请卡，鼓励他要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演员的身份，即使当时我知道，又有谁规定演员不准跨界画画？为此，我背负了各种骂名。

淘汰制的选拔，不论怎么安排，都不可能完全公平、没有遗憾的。例如多轮靠抽签排上场顺序的评选，排在最后登场的艺术家们，因为名额的限制，一旦前面选满了名额，有时就失去被投票评选的资格而直接出局，无关画艺。不论艺术家自己抽签的顺序也好，或者大众点评投票的加分也好，都不是我们五位策展人或者幕后剧组有能力去主导、安排或影响结果的。网路上少数人的猜疑，认为制作方在选秀，或有特定的脚本去捧某些颜值高的艺术家，则完全是无的放矢。我全程参加了录影，如坐过山车，跟着艺术家一起惊心动魄直到最后杀青。《会画少年的天空》真的是一场开放给观众投票的空前实验，整个过程都被镜头记录下来，投票结果都被封存，没有人可能做手脚，一直到最后都是惊呼连连！这就是综艺节目的本质，是过程的精彩优先，而不是单纯选画画比赛的第一啊！

艺术家们三个月在一起住宿舍、共用画室的集体生活，命题创作、共同创作、互画对方、限时创作，都是节目的实验艺术，因为过去全世界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创作途径加传播手法。1970年代的欧美西方，风起云涌的各种实验艺术，打开了极简主义、观念艺术、照相写实主义、地景艺术、环境艺术、女性主义艺术、坏画(Bad Painting)、行为艺术、放客艺术(Funk Art)、物派(Monoha)、具体派(Gutai)、贫穷艺术(Art Povera)…,都是突破当时的制式化艺术，通过高度实验性的手段，才形成气候，又哪一个没经历过各种质疑和批判？

在我从四岁开始学画近70年的认知里，艺术家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平常人，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特种人，更不是什么神圣不可冒犯的神。在平日生活中团建式的玩游戏，为什么会被抨击为低级到不可忍受到呕吐的程度？那么生活里各种机构、学校、组织…，为了破冰，为了增进情谊、为了添加乐趣，老百姓可以一起乐呵呵的游戏，为什么美术生会如此愤怒到难以忍受？是我们的美术教育出了什么问题？不符合美术生品味的艺术，一概叫垃圾；是艺人就不准跨界创作绘画，网上搜出来名单举报，认为他们不应该获选，连鼓励一下都不行！都播出九集了，难道还看不明白《会画少年的天空》不是idol选秀，更不是艺术偶像造神，不就是一个把艺术生活化，让一家大小都能够理解的艺术生活分享时光啊！

第九集播出同时，在芒果PLUS还播出了艺术家的亲人到长沙探班的惊喜环节，看到那些真真实实来自全国各地的望子成龙的父母，缩衣节食也要成就孩子的父母心，这么朴实、真诚的艺术推广节目，竟然被看过一、两集的，扬言自己不看，还叫别人别看的美术生，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用粗鄙低俗的语言谩骂，甚至蓄意在豆瓣平台打低分，还要求打负分，公然对我这样72岁的奶奶进行羞辱还不够，还点名了我那在医院住院的丈夫，这种伤及无辜垂危老人的仇恨，真是令人震惊啊！

就是因为我在古稀之年受到这样失去理性、没有教养的隐形暴徒施加网路霸凌，更激发了我老人家的斗志，我们团结了艺术圈同样希望美术教育普及到千家万户的著名艺术家、美术馆馆长、美术院校教授、策展人、批评家、市场研究专家和重要艺术媒体平台总编，一起到节目上担任最后的评选工作，以事实证明节目本身的开放、透明与公正，以收视率全国第一的实际行动证明艺术的真善美是可以透过电视传播平台来感动人心，获得最普罗大众的共鸣，是为了成就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国民美学多样化、多维度的表现，而不是少数人就想垄断独享的所谓“高级”而已！

这次《会画少年的天空》栏目最初受邀的60位青年艺术家，大致可以分为3种类型，首先的是表现手法上追求变革的新水墨画家，承续了我们中国数千年来自成一体的绘画传统，依然代出新人、各有千秋。其次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国风新写实主义油画家，融合了20世纪初徐悲鸿一辈带入的欧洲古典写实主义、新中国成立以来心中有人民的社会写实主义、以及记录了中国在改革开放以来所经历一切巨细靡遗的超级写实主义，一路持续发展成的国风新写实主义。最后是以90后为主（年龄最低者仅20岁）的少数受邀的新国潮艺术家，他们表现了国际流行文化里和新世代青年的本土审美观所交集出的极繁美学，以及跨界共创的各种艺术IP衍生的可能性。

《会画少年的天空》能够获得收视全国第一，证明了如今的电视观众，已经挥别了过去40年来为追求全球化而认定西方指标作为自我评鉴的准则，愿意拥抱我们国人集体自创「艺术融合综艺」的新媒介。这场催新国风崛起的运动，绘画的天空风起云涌，选手们多数具备10年以上磨一剑的真功夫，除了以实力来提升大众对艺术作品鉴赏的能力以外，历经各种考验，在集体生活中展示了由内而外的知性审美实践，在有限创作时间的压力下，仍然能够将大众娱乐结合了他们所完成的优秀作品，催生了丰富、自洽又多元的国民美学新视野。这个节目，必定会在电视大众传播媒体的历史上，注记了属于这60位艺术家、5位策展人、10位艺术学者专家和制作团队的篇章。

然而，我个人最希望的是，我们几百号人一百多天的努力，能够打开那些愤怒美术生的心胸，激励他们冲出高傲自闭的巍峨象牙塔，学会做人的最基本的教养与仁慈，认知到新时代未来已来的知识爆炸和多维度的人生实力考验。

我们《会画少年的天空》的创作之旅 ，是集体向未来致上「青春不败」的无限愿景。

陆蓉之：

整策师/艺评人/电影制片人/导演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肄业、美国加州州⽴⼤学学士、硕士。曾担任上海外滩18号艺术中心艺术总监，上海当代艺术馆创意总监、北京月亮河当代艺术馆馆长、北京今日美术馆创意总监。现任西班牙巴塞罗那大学ESCAC电影与视听学院电影商业管理&潮美学硕士班主任、台北实践大学创意产业博士班教授、 ASIA FILM PLUS影视文化公司创意总监。

著有：

《傅申传记-溯古开今》《艺术工蜂-Viki Lulu遇见未来》《当代美术透视》《Encountering the Others》《The Rising New Moom》《公共艺术的方位》《「破」后现代艺术》《虚拟的爱-当代新异术》《⼊境-中国新美学》《台湾（当代）女性艺术史》《后现代的艺术现象》等。

作者：陆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