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致力于从网红向长红转变的长沙，没有让人失望：多个旅游和消费平台数据显示，长沙继续上榜全国十大热门旅游城市之一，著名的“五一商圈”日人流量破百万。

当美食美景成为人们前来打卡的理由时，一群来自艺术圈的人们则发现了长沙的另一种美。

擅长用WIFI信号写诗的艺术家文皆俊杰在五一商圈扫描WIFI信号时，被周边店铺的灯牌文本惊艳，这些大广告牌就像他爷爷当年教他书写的一幅幅对联：“特别是到了晚上，灯牌一亮，那些文本会更加醒目。我在北上广深很多城市都待过，长沙是我觉得在文本方面最有创造力的城市。”

常常通过构筑物连接人群的艺术团体众建筑被长沙IFS和周边建筑形成的独特景观而着迷，代表着时尚与潮流前沿的长沙IFS附近还有一栋保留着过去时代印迹的小楼。众建筑创始合伙人臧峰表示：“也许背后的原因很多，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将两种不同的生活嫁接在一起，将生活在不同风格中的人凑在了一起，特别直接，没有任何犹豫。就像是北京的胡同、深圳的城中村，将一个地方的文化、生活和情感都镌刻在这些具有历史感的城市空间里。这些地方也成为一个城市中最有活力的区域，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

成员来自上海的跨媒介创作团体協作派對则被长沙方言所吸引，他们发现，在一些非常地道的长沙表达方式中，句子的开头和结尾都会有语气词，比如咯、噻、哒等等，这种独属于长沙的语气感受成为激发他们创造的灵感。

游走在各个城市的尤洋，对长沙的城市活力印象深刻。他热衷于打卡体验这座城市的神秘空间，并从长沙方言发音联想到中国传统汉语的变调，从而发散至楚国浪漫主义的起源，并由此想到了辛追夫人棺椁上那幅有名的绘画。

2023年4月28日，由长沙市文化旅游广电局指导，长沙市芙蓉区文化旅游体育局、长沙IFS联合主办的“駕場——长沙IFS 2023公共艺术计划”正式启幕。本次公共艺术计划邀请UCCA集团艺术总监、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副馆长尤洋担任艺术顾问，由UCCA Lab、Cracking Art、KUÀ Studio联合呈现，长沙尼依格罗酒店作为特别合作伙伴，共邀请15位（组）国内国际参展艺术家/团体，为长沙带来7组艺术作品及展览。这些来自不同地域文化的艺术家们，与长沙相遇、碰撞，以艺术视角贴合长沙在地文化，将艺术向生活延伸。

▍ 何为駕場？

“駕場”一词是长沙方言“拣场”(Jian Záng)、“架场”(Gà Záng)的进一步转译，原本意味着选择一块空地演出，架起戏台，并暗示着好戏即将开场。 而在本次公共艺术计划中，“駕場”将这种本地特有的言语气力视作积蓄能量，驾驭全场，并进一步外化于艺术现场的一种动力。

由艺术团体众建筑带来的《驾浪》在长沙IFS LG2西侧中庭展出。作为此次全新委任创作的大型空间装置，作品使用金属管道与模块化的充气结构创建了可供多人互动的情境，以各种各样的“浪”元素回应他们所感知的长沙城市风貌、市民精神和生活方式，清新的颜色为这个火辣的城市带来了视觉清凉。

湖南籍艺术家文皆俊杰的《WiFi诗》系列作品曾先后在深圳坪山美术馆、惠州云美术馆、北京中间美术馆、北京德国文化中心歌德学院展出，本次长沙特别版《WiFi诗》是艺术家以徒步的方式，通过地毯式扫描，探索发现以长沙IFS为中心的方圆两公里内的所有WiFi信号，用名称编织了一张城市和城市居民的关系网。观众可以在升降电梯“云层”中体验艺术家和长沙居民合作而来的诗情“话”意。

法国的艺术家夫妇克莱达特&佩蒂皮耶(Clédat & Petitpierre)的作品《沐浴者》同时出现在LG2西侧中庭和L7雕塑花园。克莱达特&佩蒂皮耶(Clédat & Petitpierre)拥有多元的创作背景，其创作通过多变有趣的形态探究展示空间和剧场舞台的意义。在长沙IFS 2023公共艺术计划中，《沐浴者》以三组雕塑呈现表演过程中的瞬间姿态，以一种原始又童真的表达呈现了对爱和美好生活的召唤，并且，克莱达特&佩蒂皮耶(Clédat & Petitpierre)将于8月22日亲临长沙IFS现场并带来艺术表演。

经由升降电梯直上7楼，《斗把火》艺术装置在位于长沙IFS 7楼的雕塑花园展出。“斗把”取自长沙方言中常用的形容词，指个性风趣幽默、喜好开玩笑、说话脱离实际之人。協作派對用“斗把火”作为作品名，意在溯源长沙传统文化，呈现围聚篝火传递故事的意向。《斗把火》是《八卦火》继北京、上海、武汉之后的长沙特别版，观众可以通过扫码加入互动，拼凑各自的话语，感受“斗把”的活力，体验饶有趣味的长沙语言特点，重构一种在地人际亲密关系。

饱含爱意与童真的闲适生活、诗意幽默的人文面貌、“逗霸惹火”的热血心态、无所畏惧的驾浪旅程...每件作品分别呈现了长沙城市和居民不同的生活和精神切面；与这些热乎乎的生活现实不同，长沙IFS七楼艺术廊则为公众提供了一个短暂抽离现实的空间。

由KUÀ Studio策划，“精力有限公司”联合4位新锐艺术家李启菁、毛涵虓、孙羽茜、夏夜在长沙IFS 7楼艺术廊共同创立了一个虚拟的办公空间。本次实验艺术项目以《人生切割术》 & 《Play time》两大经典影视作品为设计灵感，在平行时空建立了一个让大众短暂抽离现实的空间——CSIFS「精力有限公司™」。公司划分为 4 个概念空间与互动场景，并向大众招聘，在冰冷机械的虚拟环境中，通过对自我精神生活的探索与练习，寻找压力、规则、理性之外的空隙。

以上五组作品组成了长沙IFS 2023公共艺术计划的第一阶段“城市派对”。自2023年7月15日起，长沙IFS联合Cracking Art、KUÀ Studio带来第二阶段“艺术再生”2组作品：意大利环保艺术组织Cracking Art带来的“动物来哒！”公共艺术展和围绕湖南地域个性农产品展开挖掘和梳理的“超级合作社”。

就如芙蓉区文化旅游体育局党组书记、局长李启杰在开幕式上所说，“长沙IFS 2023公共艺术计划，让最充满烟火气、最具生命力的长沙状态，以国际化、多元化的艺术形式重生，为大众带来艺术派对的欢乐与精神鼓舞，也向世界彰显长沙艺术、多元、创新的城市形象。”

▍ 酝酿发酵的两年

作为本次活动的艺术顾问，UCCA集团艺术总监、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副馆长尤洋对本次艺术计划寄予厚望和期许：“长沙IFS是全国最具活力的生活综合体之一，本身就具备远超美术馆的人群和关注度，并深度参与城市文化进程，艺术的公共性在于连接情感与文化，期待美术馆策展团队与长沙IFS在本次艺术项目中碰撞出火辣辣的灵感。”

本次项目是UCCA Lab与长沙IFS的首次合作。从计划雏形到展览落地，期间经历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两个团队一直在酝酿和发酵。

“从美术馆的角度，我们一直在关注艺术和公共性的连接。从上个世纪 60年代以来，法国哲学家安德烈·马尔罗提出一个理论——无墙美术馆。根据这个理论，美术馆是一种策划的能力，这种能力应该没有墙壁的界限，应该发生在很多的公共空间里，把空间变成一个在特定时空下的文化艺术场所，这是当代艺术策展的主要意向。当代艺术最强调的并不是作品本身，而是强调观众和作品之间产生的关系，或者是一种社会关系的再生产。与美术馆传统的绘画、雕塑展示方式相比，公共艺术更容易和观众去形成共构的关系。中国文化中的借景、澄怀味象等也有类似的意涵。”

显然，作为一个发生在商业空间的公共艺术展，需要考虑的因素要多很多。与传统美术馆的展览相比，做公共艺术展览要更有难度。前者具有一层天然的保护壳，而公共艺术则要传统美术馆的基础上增加考虑很多关于公共安全、作品安全以及舆论风险。特别是，如何对与观众进行的互动的作品进行日常维护，其难度也要比传统的美术馆展览大得多。但是，公共艺术的意义也正好在于此。正因为难做，也给策展人和艺术家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鉴于展览场地和公共艺术的属性，尤洋将本次展览项目的重心落在了“好玩”和“共构”上：“以前的艺术老想教育别人，美术馆是个单向度向观众输出的教育机构，观众来买票就是接受教育。但是今天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一方面是艺术的跨学科属性，观众可能对引用学科的认识并不亚于艺术家本身；另外是社会艺术学研究方法的兴起，艺术家侧重关注作品的社会意义而非形式意义，期待介入更多的社会关系；再有就是一些美术馆策展人试图将美术馆成为公共性的城市空间，而不是保守的文化权利把控者。因此与城市的各类空间展开协作就顺理成章了。本次参展的年轻的艺术家们都意识到，缺少现场观众参与的公共作品未必是完整的。”

在谈到本次展览的参展艺术家挑选标准时，尤洋总结了四个维度：首先，艺术家不一定是本地人，但是要对本地文化有兴奋感，这样才能产生出有效的作品；其次，策展人通过对空间的前期考察，预判艺术家与展出场地的文化气质是否有契合点；第三，参展的艺术家们要在价值观层面达到统一，比如认可策展线索、与观众平视共构； 最后，参展艺术家对本次项目需要有充足的工作精力。“参加公共艺术展不是将工作室里卖不掉的作品拿过来摆一摆，这是最无聊的事情，也不可能产生任何公共性。项目前期需要调研，然后在预算的范围之内做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在公共艺术领域中探讨好艺术的标准，是一个非常警惕且慎重的话题。在艺术和商业的融合已成常态的当下，如何选择合适的艺术家和作品展出，成为展览能否成功的关键所在。当看到来到长沙IFS的人们在《驾浪》的“浪道”上休息，在《斗把火》旁边扫码互动，尤洋乐见其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城市的商场或者美术馆都是这个城市的象征，都是一把火。

“做好玩的项目永远不要着急，时候到了，这把火就自然烧起来了。” 

▍ 公共艺术在长沙

这不是第一场发生在长沙IFS的公共艺术展。

去年4月，长沙IFS联动本地8家知名企业、博物馆及文化组织，推出长沙首个城市级公共艺术计划METALOOP”混音“，为长沙及其周边区域，建立起了一个以艺术创意推动城市文化发展更新的重要案例。

长沙是世界“媒体艺术之都”，是中国首座也是目前国内唯一获此殊荣的城市。作为星城地标的长沙IFS，自开业便持续创新，打破商业空间与艺术的边界，通过艺术来串联人与这座城市的密切关联。曾举行一系列展览、文化艺术和节庆活动，并与 KAWS、Steven Harrington 、Tom Claassen、Philip Colbert 和Yue Minjun (岳敏君) 等知名艺术家合作举办艺术展，已经成为长沙市内的文化枢纽，并联合政府不断从艺术、时尚、文化的立体角度，为城市带来全新视角。此次“駕場——长沙IFS 2023公共艺术计划”的特别之处在于，通过深度挖掘长沙文化基因与公众情感记忆，通过一件件艺术作品向公众讲述长沙这座城市的日常烟火及人文气质。

在尤洋看来，在长沙推广公共艺术有着天然的优势：“从 1917 年杜尚将一个现成的小便池取名为《泉》搬到了大众面前开始，创作就不一定是由艺术家亲自完成，艺术家更多的是进行社会资源、社会信息和社会观念的挪用和重组。艺术在70年代有一次转向，从纯艺术或者艺术史的研究转向了视觉文化研究。长沙本身就有丰富的视觉资源，比如拥有强大文脉的楚文化，天然地具备了做公共艺术的创作端的条件。从接受端来说，我觉得这里的观众特别热情，不仅仅是长沙本地人，是从各地来到这里的人都很踊跃，节假日期间的文化营销使得这里的观众基础非常强大，而且也特别有勇气。”

在前不久与谢子龙影像艺术馆合作的展览中，尤洋就感受到本地观众的热情，有观众会明确要求他把一幅画为什么好说清楚，也有很多观众在策展逻辑、作品观念上和他进行了大量交流，这种反馈的强度远超于在北京或上海的常规展览。

“一般来说，一件艺术作品往往具备纯艺术和工艺美术的双重性质。作品如果没有引发联想——我们知道联想正是思考的基石，那么就更偏向工艺美术品，即使是由伟大的艺术家所创作，在知名的美术馆里展出。同样，对展览的策划如果只是单纯的输出，而无法使得观众产生感觉，我也不清楚观众为什么要花钱来美术馆浪费时间。所以，策展和艺术创作都要尝试生产出一些讨论空间或“间隙’，间隙反而能介入到一种真实的结果。”尤洋希望这些“间隙”让观众加入到与展览和作品的互动中来，“策展的目的就是要观众在现场找感觉，生产出自身的逻辑，和所面对的作品重新建立一种共构的现场，这才是属于你和作品的时刻。”

长沙IFS也希望，来到这里的公众都能参与其中，通过与作品的互动把他们对生活的理解、对长沙的热爱重新诠释，并且分享给身边的人们。

特别说明：文中所有配图皆来自长沙IFS。

作者：江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