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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作品中时间和空间的再现能力,以及深藏其中的心、眼合一能力,在中国古代,一直是文人身份确认的重要属性。但这个确认,在当代已经转化为平面空间的维度,时间也变成压缩过的编码时间。尤其在网络、DV(数字视频)等媒介方式的强势介入下,图像作为人类自我认知的一种确认方式,从中溢出的时间和空间之再现能力,实体性已经从根本上替换为虚拟化。在这个身份确认的历史转化过程中,艺术创造领域发生了什么呢?我认为,仅仅指出“人观看到的自身镜像变了”还不够,指出审美观念变了也不够,更深刻的变化也许是:观看本身变了。
在何森不同阶段的画作中,观看作为一个变项,具有某种经过深思的吊诡性质。在他的早期作品中,人物身上那种史前活物般的、不知道是正在聚拢还是正在分化的石化感,给观者留下了斧凿般的视觉记忆。到了他的中期创作阶段,作品里的青春女孩身上那种既有几分残忍、又有几分脆弱的高光表层,几乎带有被高科技程式目光反复磨损过的冷冰冰的、精确计算过的、机器人般的隔世感,但作品唤起的观看和触动,却又无疑是当下的,洋溢着肉身的日常气味。我注意到,在这两个创作阶段之间,似乎有一个过渡式的衔接(或中断)环节,我指的是何森画的那些闭上眼睛的人物。这是反观看吗?我们都知道,当代艺术被接受、被广泛谈论的基本前提是:将艺术自身置于不同语境的对话关系之中。就观看构成的对话关系而言,对话各方不仅被深深植入历史\现实、思想\肉身、批判\就范等对应范式,有时还被观看本身深深嵌入盲目。这个盲目对艺术是不可命名的,不可缩略的,宿命般的。因为,在一个预先规定好的神学假定所设定的对话关系架构中,当观者观看当代艺术作品时,作品本身所内含的不可看、不可知,也反过来在观看、在感知这个观者。作品反看观者的神秘目光,可能会借助幽灵的目光,借助观者身上的先验性盲目。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对当代艺术的更为深刻的、心眼合一的观看产生了:它不是介于观者和当代艺术之间的对等物,也不是艺术与生活之间的换喻的产物,不是简单地把人的镜像从造梦的语境换出来,却又不给他一个真身。这里面的多重折光关系,形成了从观看到反观看的既是关闭的又层层打开的开放性层叠,它们可以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历史进程,提供有意味的观看样本。
何森早期和中期作品中的观看和反观看,这二者之间的重重吊诡,被何森本人导入他的近期创作之后,摇曳一变,不仅所有的当代人物变成了古人,而且身边的日常现实也变身为文本现实。在这个变化中,观看的变化先于创作理念的变化。某种来自二度创作的神秘内驱力,将第二自然(文本自然),纳入何森对第一自然(真实界)的观看之中。这样一种观看,明代画家称之为“活目”式的观看,它赋予观者以复杂的、富于启示性的双重感受:将宇宙之浩渺与逼仄的文本时空加以重叠和对峙,直立起来的线性时间也发生了奇想般的弯曲。因而,我确信何森的近期画作,具有一种精神几何学的性质,在简朴与纷繁的交相辉映中给人慰藉。同时我还确信,对何森近期画作的观看,应该始于内视。因为内视有助于内省。
是为序。
2011年12月4日于纽约
作者:欧阳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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