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的头一天晚上，我发短信约徐华翎：“明天行么?在哪?几点?”片刻，她回道：“明天行，上!”在那个临近午夜的寂静时分，整个人立刻被这四个字带出的阵阵豪情所感染。热血还没有完全沸腾起来，她又一个电话追打过来。这次，用细软的声音解释，她的手机丢了，新换的这个还不太会使……

　　(徐华翎=徐 Hi艺术=Hi)

　　第一次个展 “依然美丽”

　　Hi：这是你的第一次个展吧?

　　徐：是第一次个展。以前的展览都是和别人一起，我画画比较慢，想攒一次个展挺不容易的。

　　Hi：展出的都是新作品吗?

　　徐：一共展出六十多张画，只有两张是旧的。30×40cm的小画有三、四十张，最大的有240×130cm。

　　Hi：展览名称为什么叫“依然美丽”?

　　徐：主要是依据几张大画定出的题目，以前我画的大多数是身体的局部，好像一个美丽的瞬间，而这次都是比较完整的。女孩有不仅漂亮而且个性的面孔，比如描黑的眼圈、脸上不加掩饰地贴着“邦迪”，甚至是光头拎着假发。

　　Hi：好像有那么一些冲突的感觉?

　　徐：这种感觉跟现在的心情有关，因为跟过去创作时自己那种单纯的状态已经不同，现在我常能看到身边经过光鲜亮丽的女孩，包括我自己在内，却在私底下、最个人的时候，呈现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状态。私下的时候虽然放松但却疲惫。现代社会给人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特别是这两年的感觉非常明显。

　　Hi：为什么这两年尤为明显?

　　徐：表面情况是这样，但是需要面对的问题也多了。2003年刚毕业时，其实还是延续着上学的状态，很轻松，就是别人给你规定好了很多东西，你按部就班跟着走就是了。但后来就发现时间开始变得特别慢，创作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不幸的禽类加美女

　　Hi：你画面中常有被线缚住的小鸟、小鸡等不幸的禽类伴随美女一同出现，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徐：明明能飞的东西却给牵绊住，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现实生活也是一样，面对很多问题时往往都无能为力或力不从心。毕业后我开始要接触社会，接触人，新情况的出现常常让我不知所措，相比之下才发现自己多么微不足道。在庞大的社会面前，我有跟小鸟、小鸡相似的渺小和危机。

　　Hi：说说那些依然美丽的女孩，她们也有很大变化吧?

　　徐：眼圈描黑在我看来非常适合现在的女孩，年纪轻轻又似乎经历丰富;光鲜的外表没法掩盖清澈不在的眼神。其实可能不用上妆眼圈已然黑了，所以你看到的不好说是掩盖还是真实的暴露。大家见了面嘻嘻哈哈，但其实每个人背后都有好多的无奈和遗憾，伴随欲望的是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手拿假发的女孩就是这种感觉，得不到的可能就是最美的。“邦迪”在我看来是一种被伤害，然后自己疗伤。现代社会里，各种口号、责任、意义、定位让女孩渐失安全感，受伤自然不可避免，另一方面，“连屋子里的一根钉子都是自己赚钱买的”，自立成这样还不够悲哀么?

　　打着电筒躲被窝里也要看!

　　Hi：武侠的题材是最近才引入画面中的吧?

　　徐：就是今年开始画的，我从小看武侠小说长大，从三、四年级开始、好多金庸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打着电筒躲被窝里也要看!到初中的时候每天都有一堆的同学围着我听我讲故事。

　　Hi：武侠小说里面什么样的因素最吸引你?

　　徐：肯定不是各种招数，而是一种江湖的情感，不用那么缠绵，是充满豪气的感情。我很多知识的来源都得自于武侠小说，比如洪七公，特别馋，书里面对他吃的东西描写得特别有文化：火腿塞进豆腐里就叫“二十四桥明月夜”，还有什么“君子好逑汤”……，此外还会出现诗歌和景色的描写，很多方面都渗入进来，特别丰富。

　　Hi：那你画面中表现的是这些记忆的哪些方面?

　　徐：其实之前不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画，但是后来不但表现出来，而且还很好看!主要是从武侠片里选取素材，比如黄蓉古灵精怪的性格，给我印象非常深刻。一开始画的就是电视剧中明星的那种形象。后来像武侠片常见的疗伤场景也加入进来，就是疗着疗着冒出青烟的那种，还有飞檐走壁……我有好多武侠片，有时候边画边看。

　　Hi：期间还有别的事情对你的武侠创作有启发么?

　　徐：七月份去了一趟江南，这是头一次去：太湖石、竹林……特别有姿态，一阵风吹过来，江湖的感觉一下就出来了。

　　Hi：好像大侠一样一抖就能飞起来了?

　　徐：对，感觉特别好。回来之后我就推荐别人去，结果人家去了之后回来跟我说，里面有会飞的大个儿蟑螂，我一听就崩溃了。

　　Hi：我看展场还有竹林组成的装置，这也是第一次吧?

　　徐：竹林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做的，是最后一个月配合展场效果需要，一步一步地完善直至最后你看到的这个面貌：起初是因为空间环境削弱了画面的气势，也是希望场地更加有层次，想象中呈现一种透过竹林看画中人的效果;接着考虑如果单纯使用绿色的竹子立在那里，颜色会不会太显眼;到了真正做的时候首先要解决的是怎么样把这些竹子立在地上，是不是可以利用镜子的反射啊……等等这些都是我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也是非常实际的问题。但是做出来之后，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做装置的东西，还是挺高兴的。跟绘画不同，那个是我熟悉的语言，我能够驾驭的方式，这次尝试是把自己全部细胞都调动起来了。当然也有教训，因为很多操作都是被动的去做，我想以后我会准备久一点，让自己更加主动。

　　“男的不好看，画出来没意思。”

　　Hi：说说为什么你一直都画女孩?有没有想过以后不画女孩了?

　　徐：我不喜欢画男的，从我自发创作开始到现在，只画过一个男的，其他都是女孩。我觉得男的不好看，画出来没意思。

　　Hi：那你就不喜欢武侠片里的男性角色么?

　　徐：喜欢啊，所以我打算下一张画一个大侠的背影!白衣飘飘的感觉就已经够了。

　　Hi：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画油画?你们国画系的某位老师都考到油画系读博士了。

　　徐：我认为将来画种的界限会越来越模糊吧，从想法上来区分是比较重要的。我还挺迷恋我用的这种材料的，这种轻轻淡淡像水一样的东西。当然也曾想过加入其他材料的方式，但不是用油画颜料，因为我最终希望的效果不是油画颜料所能表现的。所以关键要在意识上改进、超越、求新求变，不能太陈腐了，更不要被市场牵着鼻子走。什么都能尝试，都能画!

　　Hi：最喜欢艺术家是谁?

　　徐：最喜欢明代的陈洪绶，还有近代的庞薰琴。那种绘画性，就是说不把自己限制在套路里面，很吸引我。里希特也是这种感觉，什么都能尝试，都能画!

　　Hi：你也希望自己什么都能画么?

　　徐：我不想过早给自己定型，在能探索的阶段还是尽量多一些变化，因为还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你的、最好的。

　　Hi：这次展览收获了哪些反馈意见?

　　徐：武侠的概念国人理解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外国人可能不太理解我们的这种文化，这样说也是因为展览下个月还会在洛杉矶举行。不过也没有问题，因为我就想把自己的这种情结展示出来。

　　Hi：想好下一步的创作方向和内容了么?

　　徐：武侠的内容还会继续延伸，下一步的着眼点会不大一样;其次对这次展出的几张大尺寸的画面，我又找到了一些新的感觉。

　　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徐华翎突然情绪高涨：“你知道么我小时候，可爱比着电视里古装美女高耸的发式给自己做造型，然后插好多头花在上面!弄好了之后再开始画画。”我不知道的还没完——“原来在附中一开始学的是雕塑，因为老需要使劲儿某天突然发现镜子里胳膊变得那么粗!我就改学工笔了。”够绝的!

作者：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