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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号与句号——浅论“岭南画派”的发展与消亡

  岭南画派是在辛亥革命前后出现的,以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等三人为首的一个画派,是岭南文化中极具特色的优秀文化之一,它和粤剧、广东音乐一起被称为“岭南三秀”。其创始人“二高一陈”受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主张国画更新,反对清末画坛的摹仿守旧,提倡“折衷中外,融合古今”。从岭南画派的崛起——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算起,至关山月、黎雄才谢世为止,它经历近百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岭南画派的作品生活气息浓郁,兼工带写,彩墨并重,它对推动中国画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上世纪末期,作为国画中的革命派,岭南画派在其代表人物关山月、黎雄才、赵少昂等相继逝世后,也似乎从前一段时期的高峰逐步走向相对沉寂时期。于是,便有人觉得岭南画派将日益衰亡,直至被划上句号。

  “岭南画派是否真的该划上句号?”作为岭南美术界的一员,我们有责任对此深表关注,希望籍此有关的研究和探研,使之得出比较明朗的概念与较为清晰的结论,而为日后指导艺术创作有所帮助,并且对于岭南画派的历史、现在与将来的发展、繁荣,乃至如何把广东建设成为文化大省等文化战略的研究,大有裨益。虽然争论不一定要有明确的答复,但争论本身就加强了学术气氛,也将进一步推动岭南美术发展。

  从岭南画派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明确提出了“折衷中西,融汇古今”的艺术主张以来,对于广东乃至全国的美术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最初,其创始人“二高一陈”并不希望被称之为“岭南画派”,而更倾向于“新国画”,甚至“折衷派”。因为他们不希望过分地强调地域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其在全国的影响不断深入,最终,历史上称之为“岭南画派”。正如关山月先生所说:“岭南画派不是自封的,高剑父老师从来没有自称岭南画派。他为创立‘新中国画’奋斗了一生,当时称之为‘折衷派’,是在旧社会里南方国画界新旧对立两派公开的论战中形成的,是一个求新向上的画派。后人称其为‘岭南画派’,是根据画家所处地区和影响力而给的一个称呼。”

  在中国绘画近代史上,能真正被称为“画派”的只有“海上画派”与“岭南画派”。作为关山月的弟子,女画家王玉珏先生曾提到:“岭南画派鲜明地提出以‘折衷中西、融汇古今’作为其艺术主张,这正好符合了一个艺术流派的形成,一般所应具备三个条件中之一——有共同的主张、观点(或称艺术见解、宗旨、思想、观念,形诸文字,便是纲领);二是在广东、全国乃至全世界,其影响力是巨大的,无法消失的,后来者延续着其艺术主张与风格,这又符合了一个画派要有大范围内相似的风格特征(包括选材、布局的审美意向与表现手法等等);三是春睡画院作为旧址,使得岭南画派有专门的纪念馆,关、黎等人的艺术自此成长,它的建立使其能培养出一个具延续性(并往往有承传关系)的艺术家群。所以,在中国近、现代画坛中,称为‘画派’非‘岭南’莫属”。虽然历来对于岭南画派有不少的看法,甚至有不少是微言,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岭南画派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能在美术史上立于一席的派系。所以,作为与广东音乐、粤剧共同成为了广东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岭南画派”,是广东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文化品牌。而且,岭南画派发展至今仅区区数十年的历史,对于一个画派的成长、成熟来说,时间还很短。“岭南画派”还远未结束,但是,如果不继续发展,如果我们不将其发扬光大,就会式微。所以,我们姑且可称:在今天,“岭南画派”已划上了一个“分号”。这就意味着其以后的发展趋势有两种,一是如果我们不将其推进,倒不一定是在技巧上的发展,而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上的开掘,那么,岭南画派距离划上句号的时间将不远。第二种是如果我们将其文化精神不断的继承和发扬,那么,岭南画派将极有可能重新迈向一个新的高峰。因为,广东美术界人才辈出,他们完全有能力象当年关山月、黎雄才等继承“二高一陈”的衣钵一样接过他们手中的接力棒,继续前行。另一方面,当年与关、黎齐名的岭南画派同辈大家还大有人在,如以杨善深等为首的一些海外画家,而且更有关、黎之后,正当艺术成熟时的画家及其不断涌现的后来者。所以,现在说岭南画派将划上句号,的确是为时过早。

  眼下的这场争论一如当年岭南画派与国画研究会之间的关于传统与创新、兼容的学术争论。那场争论对于推动广东的美术乃至全国的美术,五四以后新时期的美术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同时也为后人的研究广东美术的历史留下许多史料,为后人研究广东美术的发展及瞻望前景有很大的帮助。当年争论的结果似乎是作为当时被称为保守以及传统势力维护者的国画研究会处于下风,而主张“折衷中西,融汇古今” 的岭南画派更能深入广东美术界的人心。但事过境迁,经过多年的反思,人们却又重新认识到“传统”的文化价值,所以,我们断不能说当初广东传统画派就是失败者。另外,正如高剑父先生所倡导的:“我们的所谓‘艺术革命’,系从艺术与人生的观点上做起,并不是要从描绘方法上做起。所以我并不是要打倒古人,推翻古人,消灭古人。在表现的方法上我们要取古人之长,舍古人之短,所谓师长舍短。弃其不合现代的,不合理的;是以要把历史的遗传,与世界现代学术合一来研究。更吸收各国古今绘画之特长,作为自己的营养,使成为自己的血肉,以滋长我国现代绘画的新生命。”(《高剑父诗文初编》之《我的现代国画观》)的一样,当年后来由于岭南画派的开放,使得国画研究会中的代表人物卢子枢等在关山月就任广州美术学院院长时,被聘为学院教授,自此两大画派相处融洽,更能取长补短。传统派吸收创新、融合等精神,创新派吸收传统的丰厚养分。所以争论的结果并不是决出胜方,而是希望通过学术上的交流,双方互相吸收、融汇。今天的这场争论,现在看来双方对峙,但从历史上看,这将对双方在学术上的进一步发展极有益处。

  现在许多人认为当代社会信息量的增大,中西文化得到了空前的融合。实际上地域的界限正逐渐消失,所以有些人认为“岭南画派”存在的意义不是很大。但在艺术上越有民族性,就越有世界性;同样越有地域性,也就越有艺术的特点。无论如何融合,文化艺术的地域特点不可能立刻消失。相反,在某方面还有可能得到加强。岭南画派在技巧以及创作观念上可能会融合其他画派的一些特点,但其特有的温润明秀与兼容革新精神等岭南文化气质特征是不会消失的。正如,广东音乐、粤剧不会从广东文化范畴中消失一样。岭南画派是我们的一个品牌。我们不必也不能将其抹去,不必也不能给岭南画派划上句号。相反我们更应该也有责任使之强盛不衰。另一方面,岭南画派不但在广东影响很大,在世界五大洲的华人地区也享有极大的号召力。在世界各地的华人,许多人学习岭南画派的技法,研究其发展,可见其生命力的方兴未艾。所以说,在全世界的范围上,岭南画派仅仅是成长的开始,远未到消亡衰老期。

  “江水不腐在长流”,如果我们仅一味因袭岭南画派先师的技巧,一味沉溺于“泛岭南画派”的风格中,而漠视其内核精神,毫不发展,那么岭南画派将离句号不远矣。近代的广东美术在全国曾有两大辉煌时期:一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岭南画派成立之初;二是六七十年代,当时广东的作品,数量之多、影响之大振动着整个美术界。此二者至今仍令我们津津乐道。岭南画派作为岭南艺术、岭南文化的一个重要品牌,我们有责任将其文化精神发扬光大,有责任通过吸收中西方艺术、传统现代的文化养分来使之不断繁荣、发展,重塑辉煌。

  癸未秋岁撰于梅东庐

作者:卜绍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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