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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创作是画家生命和心灵体验的创造。而生命和心灵的体验离不开生活和时代的冶炼,离不开地域和环境的滋养,离不开民族文化的熏陶,更离不开创作激情的不断喷涌而使之燃烧升腾。中国大写意花鸟画的创作历来崇尚笔墨、形式的意趣,强调寓意抒情,强调把握形象的神韵、神态,更是抒情寄意,甚至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而体现出独有的自然本真之美。《庄子•天道》中曾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卜绍基作为现阶段岭南画坛大写意花鸟画的中青年画家杰出代表,文人画深厚博大的传统与岭南画派的开拓精神深深地影响着他的中国画创作中,他的作品既有了文人画的笔墨意趣,也融入了现代生活的情怀,既“师古人”更“师造化”,力求熔铸沉厚健挺的笔力,静虚空灵之意境,淋漓挥洒的墨韵以及简约凝练的形态于一体,使其作品表面呈现出一股雄强稳健的笔墨气象,并透析出一股生机勃发的气度。为了对卜绍基的绘画艺术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在2013年的开春时节,我们在广东画院采访了他。
▲请谈谈您的人生经历及艺术发展的几个阶段?
◎总结这三十年的历程,我的艺术经历主要有这几个阶段:首先是求学阶段(1983年~1993年),在我十岁时被著名画家梁照堂先生收为门下,开始学习画画。从素描、水彩粉画、油画等西画技法,再到书法、篆刻以及中国画的系统学习,打下较为扎实的绘画技巧基础;其次是初涉美术界的第二个十年磨剑(1994年~2003年)。在此期间,通过参加各类的美术展览以及担任美协的工作职务令自己对美术专业有了更多更深的认识。特别是在2001年到2003年进入到广州艺术博物院(前身为广州美术馆)研究部、典藏部以及展览部等部门工作期间,接触到从古代(如宋•文同《墨竹图》等)到当代的大量经典画作原件,令我不仅对中国画深厚的传统有了切身的认识,并开始走上了美术理论研究的道路。最后是从2004年至今的进入广东画院——这个岭南地区最高的美术专业殿堂——的十年时间,完全专注于大写意花鸟画创作中。近年来,更有缘得到当代大写意花鸟画大家郭石夫老师的悉心指点,而大有晋境。可以说,这三十年的游学和历练,令我从一个对美术的懵懂少年到现在大写意花鸟文人画风的确立,相信这种从初涉到专治,从感悟到贯通的艺术发展变化,将为我日后画风的成熟打下基础。
▲您的艺术风格是如何形成?您的艺术创作源泉源自何方?
◎我的中国画创作始于上世纪80年代末。一开始是从书法入手,而且对碑学尤为用心,如《石门颂》、《好太王》、《四山摩崖》等。接着由书入画,临摹海派各家,特别是钟情于吴昌硕的金石气格,画的大多是梅兰竹菊等传统文人画题材。及后,又受任伯年、白石老人等真切表现生活、植根于民间民俗的创作态度所感染,开始描绘身边的花草鱼虫,特别岭南瓜果的丰富多样,可以说为我提供了大量的创作题材,试图令自己的作品能多一份切合当代人审美的生活意趣。近年来,随着自己对中国传统儒、释、道文化的有所感悟,对四僧(特别是八大)的画风多加研究,希望能在作品中多体现一分哲学意味,多一分禅意。总的来说,传统文人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治艺”可以说是多年来我一直遵循的从艺信条。而且,我所理解的中国画风,特别是文人画风格的形成大多需要一个相当的过程,其发展是一种在相对稳定的图式承继中追求气韵、神韵方面的深层次拓展,只有在承传的引导中深入到精神内核去探究图式,去追求图式内在精神的转换和开拓,才能给我带来发展的后劲。
▲您的大写意花鸟画给人印象是自然清新、大气简练同时能呈现出一股人画相表里的气象,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近百年来中国画的发展路径,基本有两条:一是“中西融合”,另一则是“中西拉开”。“中西融合”又分有融合西方的古典写实,如徐悲鸿,蒋兆和等,或融合西方的现代流派,如林风眠、刘海粟等,而“中西拉开”者则是强调从中国画自身传统规律去深掘开拓,如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等。作为理论上的坚守 “中西绘画拉开距离”者代表人物则是潘天寿。“融合论”与“拉开论”及其艺术实践,各对中国画有重大的贡献,而共同构成近现代中国画的发展。而作为中国文人画的守道者,我更倾向于“中西拉开”所倡导的“借古开今”的艺术道路,因为其开拓力和发展动力来源于中国绘画传统自身丰厚的文化深度和坚实的文化厚度。基于这种创作理念,决定了我的治艺之道必然是执着于笔墨语言的锤炼,专注于自身文化修养的历练以及重视于人品道德的磨练,最后力求达至“画如其人”、“象由心生”的境界。所以,纵观我每个阶段的绘画,希望观者一方面可以看出我对传统绘画技巧的修炼结果,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画面了解我对中国文化的不断学习、认知感悟以及自身修为的程度。
▲“行万里路”、“师法造化”、“搜尽奇峰打草稿”是历代画家重要的创作思想,您如何看待写生和自然观照的问题?
◎在当代写意花鸟画创作的课题研究与实践过程中,我其中的一个体会是:艺术创造的重点在于画家要在熟练掌握绘画技巧的前提下,并全身心地与自然造化接触,并化为心中画境后方可进行。我相信只要坚持这一创作道路才能在今后的艺术创作中获得新的体验,从而创造出能够激发审美热情和审美品位的作品。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历来是中国画创作的一大关键。纵观中国花鸟画的历史,不乏师造化的写生高手,其精湛的表现力和形神兼备的概括力都能看出古人对现实的认识能力和表现能力所达到的高超程度,更重要的是他们独到和多样的写生方法,令状物、传神、达意、抒情等都进入了很高的境界。近现代有成就、有创造性的画家,也都十分重视写生的。作为对现实物象的本质表现的文人画,它同时负载着中国文化的内涵和画家的学识、修养等,其创造的核心必须是源于造化和心源的。“自然而然”对于艺术是极为可贵的,然而,这种“自然而然”更应该是经过百炼千锤,经意治学的“必然”,而最终落实在“自然”、“偶然”的生发之中。艺术创作应该遵循从生到熟,又从熟到生;从无到会,从会到化的过程。
另外,画家只有尊重自己内心的感受和生活、自然以及社会的现实,学习和真正领悟传统中的创造精神,凭借自己的胆识和修养,在承继文化传统的基础上,走符合文人画自身规律的开拓发展之路,并对表现的现代生活进行精练的、具有个性化语汇的艰辛创造,才能给艺术创作的发展道路带来生机活力。所以,我们应该以自己的眼睛观察世界,以自己的心灵感悟世界,以自己的方式转释生活,而不是另辟蹊径,或突发奇想。
▲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是什么?您如何看待作为一个有作为的花鸟画家所需要具备的品质?
◎作为艺术精神载体和造就文化个性手段的“文人画”,讲究性灵、思想、“怡悦情性”,强调“诗情画意”、“功夫在画外”、“胸中无尘滓,下笔如有神”、“天人合一”、“法无定法”、“师心为上”等等的本质特征可谓是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但是在面对西潮东渐的今天,特别是在西方现实主义绘画成为中国绘画理论实际上新楷模,也成了基本教学与价值评审的绘画准绳时,大多忽视了作为中国绘画重要代表的文人画的传统和文化价值,导致了不少画家在绘画语言探索的广泛开拓中往往作出了低层次的选择,并使得许多画家舍弃了自己对高品格的追求而屈从于对象形要求之下的法式创造,舍弃了对艺术内在规律的发掘而采用图解式的主题诠释,舍弃了对精练的、具有个性化语汇的艰辛创造而选择可操作性较强的制作程式。所以,作为当代的中国画家应当从纵向——深掘传统,从横向——吸收文、史、哲理各种学识的学养。这一点上看,艺术家应当是深博的学问家。同时,所有这些深度学识学养的“厚积”,又应当以极其平凡浅白地、毫不卖弄、超然无雕琢地在有限的画面浓缩“薄发”而来。这一点上,艺术家又应保持真诚之心、朴实之情,保持如村叟土民、孩童般的朴质不雕的品格。
▲从您的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出您对传统绘画中的形神观念、时空表现、意蕴构成,直到笔墨、章法等方面有自己的见地,而您所看重的只是如何将自己的所见、所思和所悟充分地表达出来,请结合绘画实践谈谈在这方面的体会。
◎要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艺术家,首先要为自己树立标杆。对于形神表现和写意方面,我在创作中一直强化体现花、草、鸟、虫、鱼的造型特征,并融入自身的思想个性,从而希望能将所表达的形象风格化。一直以来在写意画的笔墨造型在基本特征上强调“简练而生动”。所以,我的创作首先也以“简”为基本特质,专注于对物象的形及特定神态的把握,并以追求写意及传神为指归,再注入自身所领悟的审美意趣。另外,我觉得:凡成大家者,无不以先师传统而后化。不师传统则流于浅薄,食古而不化者,则不足以成家。所以,我在日常修炼中注意现实生活与社会体悟并对当下审美趣向的体认,这样才能令画作既可见沉稳的传统笔墨功底,又能不墨守成规,富于新意而呈现一股生气。
第二,为达至目标就要为自己找一个立足点。我的创作既立足于中国写意传统,坚持以书入画。在我对中国画的理解:中国画形式最移人之处在于笔墨的老到精妙,而笔墨的载体在于“线条”——清代石涛所论的“一画”。其本身所体现的抽象的审美特征涵盖了中华民族人文哲学、艺术文化、民俗传统的精神。古人说过:“十年磨一剑”,我奉行“十年磨一线”。因为线条是中国画之魂,中国画之骨。所以,希望画面中的用笔用线,既能表达状物象形,又能体现中国传统书法艺术中线条、墨韵之美。
最后,就要找一个达至目标的途径。作为传统文人画的守卫者,诗书画印的完美结合是我一直以来的不懈追求。正如,人们都强调着“画外功夫”的修养,对于一般意义上的努力,我认为不仅要从诗、书、印等艺术门类中学习与吸取养分,更要从中国哲学思想入手,取法于中国哲学中深远广大的统一精神,从老、庄等与艺术较多关联的哲学流派入手,静观默察外物与自身。只有这样,才能通过“食而化之”,最后通过笔墨气韵的交织,令画面的象征性、寓意性内涵呈现出一种反映心灵、体现人生感悟的平和境界。
▲有论者认为,您的画不仅是技法层面上的精进,而且重视不同学统间的穿越,走出了一条具有个性的艺术道路,您怎么看待艺术个性?
◎书画艺术历来以真实反映作者不同的艺术感悟和艺术追求,体现不同的精神风采和艺术个性。佛语中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之说,说的就是要强调个性,而不是世界同一。在当今,“个性”就越来越成为当今艺术创作的“主旋律”。每个艺术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别出心裁,独树一帜。
然而,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固然具有独特的艺术个性,但并非所有具有“个性”的艺术作品都具有艺术价值。所以,我认为当今艺术家应该在重视“个性”之余,不可丢掉“国性”。中国书画艺术的“国性”就是“国学之性”,“民族之性”。它追求的是一种人介入自然的天人合一的境界,是传统中国人静观的、内在审视的传统审美观的体现,是艺术家自身对高品格的追求而非急于凸现自身风格样式的语言创造,是艺术家对艺术内在规律的发掘而非图像式的简单诠释,是艺术家对精练的、具有个性化语汇的艰辛创造。
所以对艺术家来说,画风的成熟和日渐晋境需要的只是微调,是改良而不是革命,是承继而不是决然抛弃。现实地看,个性与国性之间的完美结合,对于许多艺术家来说,的确是一条“艰难之途”。而另辟蹊径,离开在相对稳定的图式承传中追求深层次的神韵、气韵方面的拓展,而简单地嫁接或介入西方视觉艺术来“改头换面”,虽然往往可以在短时间内自成一格,不过,我们都该扪心自问:真正的艺术究竟该拒绝指向哪里?
▲鲜活、禅意、恬淡、隽永是您创作的主旋律,这是否也是您心境的体现?
◎对于创作,我视之为一种修行,它令我学会安住于身心,令自己的心量得以拓宽,体悟得以深化,进而领会艺术人生的真谛,而达到精神修为最真实而不虚的目的。另外,在创作中我追求物我互化情景交融。我在艺术创作中一直追求主观情思与客观物象互溶,希望能达到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与自然万物的沟通是从认识到了解、再到熟悉,渐进地与之产生心灵共鸣的过程。在创作过程中首先使自己入境,全身心地进入所要创造的情境之中,之后一笔落下,然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借助于画面中的花鸟鱼虫、枝卉草叶等艺术形象表现和传达我与自然物象之间建立的情感。
回顾自己的艺徒长成,从初期的探索以浓墨重彩与质朴、厚重的线条相结合,以写实的结构与形象,带有民间意味对比色来表现身边的村庄生活、农家常物,到近年来转为向往沉实、空灵,总的来说是回归传统,锤炼画境渐趋恬静意境。笔墨从当初的一味雄强转向追求内敛又不失灵动的笔力运用,以及强调以墨韵的通达变化状物,追求以苍润的笔墨关系以营造静虚的意韵。通过不断推进的对笔墨的理解,对意境的表述,建立起一道物质与精神二元合一的屏障,而乐于其中,不受外部世界的侵扰。同时,希望自己的笔墨工夫逐年见长,能从起初的外露刚强而渐渐内敛、渐渐文气、渐渐苍润、渐渐精熟,通过营造画面的平和、朴素、含蓄的静穆之气,去感受古人绝圣去智、坐忘通神的心斋工夫。
▲在传统与创新的关系上,反传统是当代西方艺术的一个重要特色。您怎么看中国花鸟画传统与创新的问题?
◎艺术贵在创新。但是,拓古开今的创新似乎往往被人们所忽略。比如,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形似复兴古希腊罗马艺术,实际却是人文人本艺术的创新;韩愈复古的“古文运动”,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创新;阮元、康有为所倡导的“金石碑学”也可视为书法史上的创新运动……,所以,以历史的高度为指导观念去“复古”从某个方面看来也是一种创新,是更有深度和力度的创新。再看齐白石的“衰年变法”,朱屺瞻的“耆年变法”,赖少其的“丙寅变法”,之所以能称之为“变法”,关键不在“技”变而在“道”变,他们晚年的画浑朴大气,相比于他们以前的作品,我们看到的是功力和境界的醇厚、纯粹,而基本不在于画风面貌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所以,他们的这种创造或者可以称之为“创深”、“创高”。
时人有一种观念,似乎传统是一种束缚,是一种限制,以为要创新就要打破,要颠覆。诚然,艺术需要自由的飞翔。但在我看来传统更是一种规律,是我们通向未来的必由之路。真正的自由应是对规律、必然的真正领悟和认识。艺术规律、法度的界限不仅不会限制我们的创作,相反却能使之获得更强的生命生机。所以,处于这种制约中的自由才会有深度有高度力度,吃透制约同时获得了最大的自由。“自我”不单是具有特殊个性的“我”,也应该是融汇众多的“他”。
▲请谈谈您如何认识岭南画派的艺术以及其对您的影响?
◎岭南画派是在辛亥革命前后出现的,以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等三人为首的一个画派,是岭南文化中极具特色的优秀文化之一,它和粤剧、广东音乐一起被称为“岭南三秀”。其创始人“二高一陈”受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主张国画更新,反对清末画坛的摹仿守旧,提倡“折衷中外,融合古今”。 从岭南画派的崛起——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算起,至关山月、黎雄才等的谢世为止,它经历近百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岭南画派的作品生活气息浓郁,兼工带写,彩墨并重,它对推动中国画的发展有着重要贡献。可以说,反映当下生活、融汇兼容革新等精神是岭南画派的艺术气质特征。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画家,岭南画派对我艺术上的影响更多的体现在其文化精神,而不是技巧方面。正如高剑父先生所倡导的:“我们的所谓‘艺术革命’,系从艺术与人生的观点上做起,并不是要从描绘方法上做起。所以我并不是要打倒古人,推翻古人,消灭古人。在表现的方法上我们要取古人之长,舍古人之短,所谓师长舍短。弃其不合现代的,不合理的;是以要把历史的遗传,与世界现代学术合一来研究。更吸收各国古今绘画之特长,作为自己的营养,使成为自己的血肉,以滋长我国现代绘画的新生命”(详《高剑父诗文初编》之《我的现代国画观》)。所以,一方面我较为重视不同学养之间的贯通和穿越,这是艺术生命力的内在源泉;另一方面,通过游学体验文化生态的多样性,在兼收并蓄中,沿着自己的审美取向及审美经验的发展路径,不断形成自己的艺术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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