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磊和我说花是一维空间的，因为它只会往上生长。蚂蚁是二维空间的，当它在地上爬的时候，前面如果有一个小石子，你把石子往空中一拿，它就认为这个石子消失了，因为它不知道抬头，只有前后左右，是平面的维度。人是三维的，因为我们知道前后上下左右。

　　蔡磊还和我说时间是四维空间的，他说在科学上，空间能理解到十二维，但是五维、六维咱们就很勉强了，脑子根本跟不上，太抽象了。“只能阐述，无法利用一个实在的东西让人们接受。像宗教也是可以阐述，但是许多人无法认知，我这个人就是非常较劲，什么都要追问：为什么能说服我?”

《模棱》

　　模棱：从“毛坯房”到“瓷砖”、“玻璃门”的转变

　　见到蔡磊时，他正在展厅拿着尺子测量他最新作品中的“瓷砖”。

　　4月18号，蔡磊将在北京林大艺术中心举办他的第一次个展：模棱。在去采访蔡磊之前，他的代理画廊对作品的保密程度相当谨慎，猜想可能是为了给观众惊喜。

　　短短的半年时间里，蔡磊就拿出了最新的“瓷砖”与“玻璃门”系列。有别于“毛坯房”系列，蔡磊在最新系列中完成了又一次的“蜕变”，策展人鲍栋说蔡磊的作品从雕塑转变成了装置，“他抛弃了属于架上艺术的基底与边框限制，而让作品内部的结构彻底置身于展示环境，也即是把展示场域转变成了作品的一部分。……这些作品中的物既是传统雕塑意义上的媒材，也是装置意义上的现成品。”

　　模棱是本次蔡磊个展的主题，其实也是现场的一件作品——一件3.4米X2.4米的布面丙烯。一件看上去像一张毛坯房的“画”，还像浮雕的一个凹凸体。近看和远看视觉各不相同。

　　“绘画在墙上一放，只是在画框里做文章，一平米就是一平米，你只能在一平米里欣赏一件作品。因为我是做雕塑的，雕塑和绘画之间的‘模棱’状态没人去碰，为什么不能去结合着创作?说不定会产生一种新的形式?”

　　蔡磊指着“模棱”说到，“它是占据空间的，在墙面上的时候，整个墙就是它的画框，这个空间里比例、尺寸大小都是跟这个空间产生影响的，一件3.4米X2.4米的布面丙烯其实不大，但是现在你看到的视觉会很大。”

　　“那件作品名叫‘23平米’，是底下这个横长度是4.8米，纵深也是4.8米一个正方，但其实它才三、四平米，因为实际它的尺寸只有4.8米×1.2米。”蔡磊指着左侧的另一件作品说到。

《23平米》

　　和“模棱”如出一辙的是，通过对视错觉的精妙设置，观者的大脑和眼睛忍不住互相怀疑。比如“23平米”中，一块块掉了瓷的砖从下往上的视觉透视明明是远大近小的正确关系，但横向由两侧展开时，那些瓷砖竟是同等比例的大小。

　　这当然是蔡磊故意使的“坏”。“中国的传统雕塑是对‘对与不对’之间找答案，有很多不是‘对’的，反而视觉上又是‘对’的。这些作品的透视其实不是对的，要是对的就完蛋了，要是正常看对着，往两边的瓷砖越来越小，但是我两边的瓷砖都是一边大，拉平了，要不然这个横向的宽度做不出来。”

　　“如果是人在一点上，从这个角度看一下，人应该在这个角度，那个横线不应该是纯平行的，应该是有斜度的，因为人从这点看，这边也是这么走的，是透视学的东西，我把这个东西都弄破了，主观去处理。”

　　蔡磊继续带着我从不同的角度指着作品说到，“这些透视全是我精确计算出来的，但是根据感性上的计算，是视觉上的计算，不需要做数学题，你要做数学题算出来全不对。所以这才叫视错觉。”蔡磊在展厅找了两把椅子招呼我坐下，接受了我的继续追问。

《毛坯房》系列

　　对话：去掉粉饰，找作品的最本质

　　雅昌艺术网：这个工作是怎么推进的，跟外边展厅的“毛坯房”相比，变化还是不少。

　　蔡磊：嗯，现在的新作品它已不是概念意义上的浮雕。之前还是稍微受传统浮雕的限制，作品的材料、水泥和毛坯房是紧密结合，还有空间，我把几点结合在一起，那是那些作品的优势。现在我把这些都刨除了，有一个新的内心的视觉经验产生。

　　在做浮雕水泥的时候，空间一点一点地满足不了我了，因为有画框的限制。而个展也需要有一些相对大型的作品，这个时候水泥就会有局限性，因为作品太大的话会很重。所以我可能往绘画的材料上去转变，用一个新的材料和浮雕发生关系。但是如果我简单再模仿，就还是一个架上的感觉就不对，我自己想再往里推进，就直接考虑到展厅的一面墙和我作品是什么关系，而不是简单的一个作品。

《毛坯房》系列

　　雅昌艺术网：回到水泥的话题，你当初对浮雕感兴趣是源于什么样的思考?

　　蔡磊：我原来做的都是写实的《人物》系列，那个时候用新材料，用皮子去做写实，我对材料特别敏感。因为我学雕塑，又对空间敏感，我就找到水泥这种材料，然后你得有个对象去塑造什么，可能选择对象选来选去，我觉得毛坯房最适合。因为它跟水泥很搭，还有毛坯房很空，里面可以随便去做空间，但是这个空间不是简单的空间，里面有建筑的结构，我觉得这种结构也有指向性。一个空房间，不要你具有更多的联想，有的里面会放一个桌子、一个人、一个椅子，就会被小情节打动，但如果把这些东西全部排除就是一个空间，可能会获得的是一种更多的未知。

　　雅昌艺术网：更早的硅胶系列呢，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材料、那样的题材?

　　蔡磊：我的观念就是在空间中去摸索，空间就是我的观念，可能是二维空间，或三维空间，只是一个维度的问题。雕塑是一个实体，给人想象力有局限性，而胶是透明的，这个材料很薄，但是通过这个材料能看到很深的空间，这就是材料和空间和观念，而且选择都是由我发出的。而为什么选择毛坯房?毛坯房也是观念层次的一个对象，因为那时我做胶的时候可能里边还有别的东西，人物各个方面都尝试过，但是你会发现跟这个材料没有关系。“毛坯房”是有关系的，是一个空间，这个毛坯房和材料不打架，两个东西放在一起很吻合，因为这个胶是为毛坯房里的空间服务，这个毛坯房散发着材料的观念。“毛坯房”没有历史感，没有未来，是城乡接合部，属于未完成，也没有装饰性、审美性，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房子。没有框架，没有装饰，去找最结构、最本质的东西。

(左)《15度角》和《30度角》(右)

《4平米》

　　雅昌艺术网：其实是材料和观念，和你的关系?

　　蔡磊：因为我发现材料这个东西你要利用好了，它会在你作品上加很多分的，这个材料用不好就很low。材料和观念要再能紧密结合，就是我与材料的关系，因为我做作品会考虑我为什么要用这个材料，我跟材料发生什么关系，这个作品才能真实。因为是我内心要发出来的，我与我的观念是什么关系，材料又与观念是什么关系，这么一个三角关系，它们必须互相支撑住，三者关系结合非常紧密作品才成立。

　　雅昌艺术网：其实是把“外表”去掉?

　　蔡磊：就要本质的东西。这是贴瓷砖，瓷砖掉下来后底下留下的水泥痕迹。瓷砖不要，只要水泥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去掉，要不然许多作品想说的东西太多，反而力量弱，这一个东西什么也不说，让你自己去感觉。

《8.82平米》

　　结语：

　　别人用光或用别的方式去探讨空间，蔡磊则是从平面语言去探讨空间，他说因为平面是最没空间的东西。在早前的一篇自述中，他说芥子虽小，却都包含着宇宙中心的信息，能量，以小见大。看不清宇宙的维度，摸不到它的边际，寻不到它的来源，只能慢慢体会它的未知!空间的维度无法去丈量，只有人借用某个载体把它分割标记出来，就像宇宙只有借助人的某种欲望把它编造出来似乎是正确的答案。我忍不住想问他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是什么，他只是说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但好在自己庆幸能用艺术来表达。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张桂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