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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在今日美术馆见到蔡小华先生的展览,我说点个人对他绘画的感受。原来对蔡小华很陌生,基本上是未闻其名、未见其画,算是我的孤陋寡闻。所以今天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怯,没有头绪,因为看到他的画册,那些抽象画的印刷品,许多东西是无法反映出来的。进入展厅看原作,感觉就不一样了。
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才知道小华是蔡鹤州的后代,陈孝信老师也说你的画与“漆”有关,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消失了。蔡先生是福州人,我是福州人,对于“漆”,尤其是大漆,我们太熟悉了。福州漆器、漆画有传统,特别是脱胎漆器,在清末民初就很出名。前几天在中国美术馆,我的一个学生过来搞了一个大漆艺术展,现在福州不少人都在做漆艺或漆画。如果要谈蔡小华绘画的上下文关系,无法忽略他的这一背景。从福州出来的人,不管他走多远,这种地缘文化沉积是难以抹去的,何况小华的父辈是上世纪50年代才到西安的。我在福建师范大学教书,教了十几年,当时做福建的地方美术史研究,必然注意福建籍的画家,在近现代也就关注到蔡氏两兄弟(即蔡鹤汀、蔡鹤洲)及其绘画。蔡小华的画与他的父辈距离非常大,如果刚才不介绍我根本联系不起来。
一个展览的面目当然是由艺术家的个人风格所决定,但与策展人的艺术理念关系也十分密切。我参加过几次陈孝信先生策划的画展,有一个很深的体会。即陈先生做展览非常认真、学术性很强,有思考,有眼光。他既向后看也向前看,更注重于向前看,探讨一种艺术发展的可能性。我原来是搞美术史,喜欢向后看,这是我和他的差距。所以,他做当代艺术展都是以发展的眼光去发现新人,去推动当代艺术的发展。跟着他的活动走,我的眼界和思维也起了一种变化,学会如何向前看。陈孝信先生也是善于总结的,尤其刚才谈到蔡小华艺术的三个阶段特点时使用了三个概念,既有内在的发展逻辑,又能揭示出蔡小华艺术的整体性质,是非常准确的。
那么,我看了蔡小华的画展之后又会产生怎样的概念?当时在展厅里走了一圈之后,我想到的是三个概念,即材料、肌理、色域。再看一遍蔡小华的画,还是这三个概念。就概念本身而言,许多当代画家也许都会涉及到这三者,但蔡小华在处理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时,体现出一种独到的眼光和综合性的处理手法。或者说,这三个概念不是分离的,而是统合的;不是分立的,而是辩证的。这种辩证的存在和统合性的处理,都直接反映在观看者的视觉经验上。我看蔡小华的画册和他的原作,感觉的差异很大。在他的原作面前,我感觉到目光会被“吸”进去,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贴近他的画面,而不是像以往观看油画时所采取的“远观”姿态。蔡小华的画是大色域绘画,色调统一而纯粹,初看时一定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一旦你凝视画面,你就会被吸引,就想知道个究竟,就想观看细部,肌理和材料的问题也就不断地被揭示出来,让人琢磨和品味。可一个大色域的绘画又叫“非色”,意义在哪里?似乎既肯定色域的表达,又试图否定色的表达力。这是一个悖论,但确实存在于蔡小华的绘画中。我发现在他在绘画时,试图阻止某些东西同时又在打开某些东西。譬如画面的空间问题,西方的现代主义绘画被认为中止了自文艺复兴以来对深度空间的无尽探求而回到平面。这不是简单的三维或二维的空间关系变化,就图像本身而言,现实的虚拟空间概念被离弃了,绘画本体性的概念被强调了,即让人回到“图”与“绘”的行为本身,回到绘画材料媒介的自然属性上。蔡小华的大色域绘画,从画面本身的大效果看,是很平整的,很纯粹的,就是一个大平面,大色域,色的意识被不断放大,也被放平了。但他的画中又隐含着许多可以让人“窥视”或“透视”的观看契机,让人对“色”视而不见,所有的观看兴趣被转移到色彩肌理中的微观空间,又让人的感觉往深处走。如果把“非色”的概念提出来,那么蔡小华中止的或打开的是什么?我发现他中止的是“观看”问题,他让你观看的同时又中止了你的观看企图。如贴近的观看,在贴近的过程中你才能够理解他在色斑、色点、色层之间隐藏的那个世界,如果退远了再看,那个微观的空间也就逐渐隐去,它被消除了,变成一种虚象或是一种幻象。观看的视觉要求转换为某种臆想。
在展厅里,我看了蔡小华的创作录像,就明白他的制作过程。他知道如何利用底色、喷枪、点状物及层层覆盖这一系列的概念进行创作。一种颜色喷上去了,再喷上另一种颜色,点状的色越来越密集,层层覆盖并弥散开来。刚才贾廷峰先生提出“呼吸”,这个概念很好,也很有趣,因为呼吸意味着生命的存在,人不呼吸生命就不存在了。人在呼吸时可体验气息,即吸进与呼出,一呼一吸,喷枪的工作原理与呼吸就有关。看画面上的色层关系是不断叠加的,也是相互遮蔽的,喷射出来的颜色所形成的弥散状态,与呼吸的节奏有关系又不完全一样。如果回到画面上,我认为可以用“弥散”来解释“呼吸”,甚至可以用“涣漫”来解释“弥散”。
在这个展览中,我们还看到蔡小华20世纪九十年代至21世纪的作品,这20多年的创作留给我有两个印象,第一个是“撞进去”,即一头撞进画布里,或一头撞到绘画里,撞进去用笔涂抹,随意涂抹,涂抹是绘画的本义;第二个是“沉下去”,即全身心地沉浸,只有这种沉浸才可以将画中的点状物再次打开。“撞进去”是用笔,而“沉下去”却借助喷枪。由用笔涂抹到用喷枪喷射,看似媒介工具的转换,实质上却包含着不同的概念。对于创作主体而言,用笔较为投入,是“进”一步的姿态,用喷枪则让主体“退”了一步,心也静了,生命的体验方式也不一样。对于“弥散”与“涣漫”的感觉,喷枪是一个有效的途径,通过“喷”,通过“呼吸”,让你在浑沌的世界中不断寻找一种存在感。我说的这种“涣漫”和“弥散”的感觉,与夏可君先生说的“虚薄”概念有所呼应,因为蔡小华的画,退远看就是一种虚象,像薄薄的一层雾罩在上面。喷涂的色,不可能有堆积,而点状的颜料即便层层累加也不至于厚。在蔡小华的这些画面上,薄和厚的关系很辩证,一旦你推远看感到虚时就出现了薄,一旦你贴近画面那些色层又显得十分丰厚,不断地充实起来,因为底色在起作用,包括层层喷上去的色斑,中间总有间隙让底色透露出来,隐约间有光感。也许这就是陈孝信先生所说的“超写意”,即蔡小华艺术发展到第三阶段所达到的状态。我以为,这也就是蔡小华艺术成功之处,他找到了自己的表现方式,也在中国当代艺术中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同时,这第三阶段又是蔡小华通向未来的一个重要窗口,之后,蔡小华一定还会有新的发现和体会。
在某种意义上,蔡小华是一位感觉主义者。比如“涣漫”与“弥散”都是对某种感觉状态的描述,而“涣漫”比“弥散”更具体,更贴近他的创作实际。在西方,纯粹抽象的绘画中理性成分比较多,但在蔡小华的抽象绘画上,感性又不失其纯粹性,贴近又时时拉开一段距离,在删减的同时又在丰富或叠加,以其复数性的操作程序来完成他的一次次内在的心理体验。“涣漫”是一种跟语言有关的状态,是从新的媒介(包括手段)生发出来的。在当代的中国艺术界,蔡小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使用中国符号,表现一种中国性,但在这种“涣漫”的感觉状态中,他却让我们感受一种中国精神。刚才,大家提到中国精神在当代艺术中存在吗?我以为是存在的,因为在不同的文化圈人的精神特质和品性还是不一样的。中国文化最大的特性是什么?我以为就是一个阴,一个柔。也可以说是阴性的柔性的或水性的。中国的当代艺术家,往往对水的媒介感到特别亲切。中国人对水就像西方人对光一样,因为它和我们的生命存在感紧紧联系着的。将油色处理得像水色一样,将油画处理得像漆画一样。漆料总要被媒介稀释的,而油色也可以被各种媒介不断地稀释,稀释如水。蔡小华将很多媒介都作为“水”来处理了。所以,当他使用喷枪喷涂时,画面上的各种颗粒总会有一种微微淡开的感觉,其实都是“水”的意象弥散开来的结果,体现出一种“无所不至”的境界。
我就说这些。谢谢大家!
作者: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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