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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泳乎我”的田园守望者——许全群的艺术世界

  翻阅许全群先生的画集,不禁想起在一本自己的小书中记下的话:烈火锻凿剑器,弱水托举莲花。水镜云台,风花雪月,就看你如何面对。的确,人各不同,人性格的差异,生长经历和环境的不同,都会影响到趣味、行为方式乃至精神气质的形成。显然,许全群的情性是静穆与安和的,或者他的情性里充满了静穆与安和的想往,以至于,他画得很安静,很耐心,很小心,很一丝不苟。他的画不属于“大创作”类型,也并不是那种让你一下子就瞠目的“新异派”,然而,他笔下的自然景象却让人心生暖意。北京的四合院,江南的水乡,海边的渔庄等等,无数的“寻常巷陌”都留驻于他的笔下,都在他的笔下生动地演绎着,到处是温雅、自在、祥和的气象。

  石涛曰:夫画,天地变通之大法也,山川形势之精英也,古今造物之陶冶也,阴阳气度之流行也,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石涛这段话讲了一个“三位一体”的关系,即人、自然与笔墨。人通过自然蒙养笔墨,同时也蒙养自己。显然,以“笔墨”为载体的中国绘画是注重“养心”的艺术,人以心灵修为提升绘画品位,人通过绘画舒展心灵。甚至,中国人拿画品、画格作为人格的象征。按传统套路而来,梅兰竹菊晕染于纸上,不说其形象如何,单就题材就是一片雅意的。当然,今天的审美情结不无变化,不能一概论之,但求雅、求真、求得心灵安恬永远是人所共通的一份追求,而艺术往往成为人在生命旅程中的一个寻求“诗意”的通道,一个求得心灵安恬的“栖居地”。所以,海德格尔说“人的生存是诗意的”,这其中的“诗意”便一定不是凭空而来,是必须对生命的存在有一种敏感与透脱方能得来。当然,每个人的敏感与透脱的程度不同,那“诗意”的浓淡程度也就不同。

  一边寻着这样的思路,一边了解许全群的简历。他生于豫中鲁山,早年毕业于北京艺术学院附中。此后,正值年轻的他创作了大量的年画、连环画和油画等,经常发表作品。1979年他任职于人民美术出版社创作室,开始从事专业创作,并逐渐专注于中国山水画的探索与实践。上世纪90年代,许全群移居东南亚,1999年任吉隆坡艺术学院客座教授,2003年,联合创办马六甲中国画艺术中心。在国外生活多年以后,他于近年回京。可以说,无论在国内国外,许全群都创作不辍。“行千里路,读万卷书”的古训在他那里得到了验证,他不辞辛苦,数次外出采风和写生,足迹踏及海内外无数大山大河,在多次受邀于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以及欧美一些国家的展览中,他创作的绘画受到广泛好评,这无疑是对画家最好的“赞赏”与激励。

  可以说,许全群创作的具有“田园”性质的绘画,是画家们历来热衷的题材。田园即家园,田园即自然,因为田园与生活密切相关,画家们从自然与生活中汲取营养,进而诉诸于笔墨,那便是对眼中家园与心中家园的最恰当的一种“热爱”。——谁会忘记头顶上的星空?谁会舍弃身边的日子?不会。因为“家园”,汨罗江边才留下了屈子慨叹后飘然而去的背影和后人千百年来漫长的想象;因为“家园”,才有了李唐笔下的《采薇图》,才有了赵子昂“木兰为舟兮桂为楫,渺余怀兮风一叶”的诗句,才有了戴望舒的“乡愁”和油纸伞,才有了凡高笔下奔涌的麦田与葵花的脸谱;另外,五代荆浩的太行,塞尚的圣维克多山,高更的塔西提,潘天寿的雁荡,林风眠的苇塘芦雁,都凝聚着因“家园”而起的造化与情结所在。许全群笔下尽是“家园”的形象,其实那形象就在我们身边,是我们所熟悉的,但我们可能常常因漫不经心而熟视无睹其“存在”。许全群则不断记录着,在你全然不觉的时刻,在你毫无在意的空间里,他不厌其烦地驱动着画笔。他象山水园林中的高级设计师和修造工一样,把西递的秋色、苗家的老屋、徽州的庭院、团城的冬雪、雨中的南京路、沱江的春景、乌镇的水街、边城的晨雾、湘西的吊脚楼,乃至香港的渔家、马来西亚的吉丹岛等等,一日晨昏之景,四时变幻之境,风雨阴晴,冰河霜天,都定格在一次次的笔墨旅途之中。

  一直以来,许全群都在探求着以中国水墨与宣纸为材质的“现实主义风景画”的道路。就如19世纪聚集在巴黎近郊枫丹白露附近的的小村庄里的柯罗、罗梭、米勒等法国现实主义画家那样,描绘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农村景色,在日常生活中发现审美价值,抒发绘画的灵感。许全群似乎沐浴着田园风光下的甜蜜回忆,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谱写着温柔、顺畅的小夜曲,在轻轻的节拍中,舒缓着一种静谧如水的韵律,流淌着一种深沉的氛围与情趣。或者,他的画更像一首“陶泳乎我”的抒情诗,虽短小,但整个篇章都精练、细致,那里,是画家经过了精心雕琢的陈述,那是画家全身贯注进行创作的结晶。

  早年的西画学习,使许全群无论对欧洲古典艺术作品,还是印象派、现代派绘画都有相当的研究,也进行了不少的创作与实践。在他转型为中国画山水画创作之后,便把题材“锁定”在园林景色之中。从手法上,他大胆吸收西洋画的光、色处理方法,通过黑、白、灰的对比、色与墨的渲染和节奏的变化,细腻地刻画自然景致。观其画,你会惊诧于他的大胆造次,他胆敢把“惟笔软则奇怪生焉”的毛笔当成齐头硬毫的西画笔一样来用,他的画很多运用了水彩、水粉画的手法,如《林中曲》、《银妆素裹》、《林中秋色》、《坝上写生》,表现城市街景的《吉隆坡唐人街》、《雨中南京路》,以及静物《花》系列等等。究其原因,可能是基于他的西画底子,以及他在国外的经历,都使他少有顾虑,使他敢于放下很多中国画的规矩和限制,毛笔在他的手中可以任意使唤,一切都要服从于画面。当然,就个人偏好而言,我更欣赏他笔下的雪景,灰灰的天色的烘托下,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撒满了御花园,撒满了狮子林,撒满了虎丘塔和寒山寺,撒满了紫禁城的屋顶和广场,撒满了故宫的角楼……姑且不说如何的画法,单就那灰蒙蒙的意境,就让你陶醉了。

  风花雪月,小桥流水,不是古人笔下描绘和口中吟颂的“专利”,也不是我们今天大工业文明下觉得“不合时宜”的小情小调,心的“栖居”何处,心的历程有多远,是因人而异的。有时候,艺术并不在于画什么,也不在于怎样画,关键是从事绘画的人的感受是否真诚,是否欢畅。许全群所阐释的是他的“家园”意识和“田园”理想,他画得有滋有味,画得自在从容,这已经足够了。毕竟,对于人类而言,不论前行的路程有多远,返乡的意念总会此起彼伏。

丁亥寒露后三日于中国国家画院

作者:王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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