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艺术家蓝正辉算是85群体中比较特殊的一位，参与了85的很多活动，却多年来与当代艺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他从85开始，走上了水墨抽象这条路，算是一条在中国被搁置的一条路，近几年来才被关注;三十年一直坚持并不容易，蓝正辉说自己一点都不后悔，很喜欢，却真正体验了水墨在中国的尴尬之路。回溯三十年的历程，他喜欢总结为从一个热血青年的革命者到一个水墨视觉的专家，而回望自己从85的前卫思想到如今的水墨创作，他说是一部倒叙的个人艺术史，因为越到后来，他却越注重中国传统水墨中的意境和空间。这是一位水墨艺术家人到中年的视野。

2011年蓝正辉重水墨作品

　　蓝正辉将自己的工作室安排在北京昌平北七家，一隅远离当代艺术的偏远之地。近千平米的厂房被蓝正辉改造成一个巨大的车间，充满了浓浓的墨香，巨幅水墨画悬挂顺势将工作室划分成几个空间，正在创作的作品则平铺于地面上，印证着以为水墨艺术家不断在思考和实验的过程。蓝正辉享受这样的工作空间，在这里，他的思路被理性和感性因素所围绕着，讲述自己从85一路走来的三十年历程。

　　蓝正辉庆幸自己在20多岁的时候就预见到了60岁的未来，他很早就对宿命感很认同，他形容自己的性格是胆子小但心胸大，内心很敏感又很理性，所以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未来是怎样的，那就是希望能创造一个有价值的系统的东西。而85对于年轻的蓝正辉来说，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这样的开启让他坚定了未来的路。

　　85：四川美院学生自选作品展

　　85时期的四川美院，新潮美术已经发展得如火如荼，在当时院长叶毓山的认可之下，学院不做任何审查让学生直接展出作品，这就是川美历史上的“四川美院自选作品展”。而蓝正辉，正是那个时期思想前卫的大二学生。1985年5月，第一次“自选作品展”在川美陈列馆举办，在班里作为班长的蓝正辉和团支书陈坤两人展出的是合作的一张抽象画：“第一次展览时，还没有意识到展览的重要性，我们就买了八张纸，画了八张联幅画装在镜框里就放在展厅去了，正赶上我们去阿坝写生，展览就这样结束了。”

1985年5月，川美第一次学生自选作品展，蓝正辉与陈坤合作抽象作品1+1=0

1985年，四川美院大二学生蓝正辉

　　半年之后，第二次自选作品展继续举办，此时的四川美院已经被意识流、朦胧诗、黑色幽默强烈影响着，步入大三的蓝正辉思想越来越活跃，也更成熟，再加上装置、影像、材料、拼贴等区别于传统的艺术样式开始出现在川美校园里，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构思第二次参展作品，显然抽象绘画对他来说已经不过瘾了。“受到当时很多观念的影响，还有西方的蒙克、尼采，我觉得头脑像是爆炸了一样，有很多事情要讲。我一直想表述一种公共意识和个人意识的冲突，我经常感觉到压抑，希望有一件作品能表达我的态度。这也与我们当时在四川电视台画的卡通片《皮皮鲁与鲁西西》有关，里面有一个剧情是小孩子开了一个法庭，审判父母的罪行，例如罪行就是对孩子关心不够，惩罚方式是刮鼻子，很调侃。这样的调侃让我联想到小时候经常看到的对罪犯的布告。所以我想写一个布告，对一个事情进行审判和宣判。”

　　文字，是蓝正辉所想到的最直接呈现布告的形式。于是，他用文字演绎了一场荒诞的戏剧。“姓名：条条框框;每个字都是近一米见方大，用反白的老宋体字;‘条条框框’正是那个时期对束缚的挣脱。‘性别：不男不女’，这是一个不存在的角色，把我的心情表达出来。‘现年：千百岁’，其实这种社会对个人的束缚一直都存在。‘犯扼杀罪’，这是我对文化的思考。宣判：‘处以绞刑，立即执行’，但是‘立即执行’的执字写了一个提手后我就写不下去了，要把提手擦掉，我觉得一个有良知的人是无法写下去的;后面我就创造了一个术语‘缓期：无期执行’。从前面1米见方的大字，到最后写到‘无期执行’只有1厘米大，有点儿虎头蛇尾的状态。就这样讲完了一个很悲剧而无奈的故事。”

　　“姓名：条条框框;性别：不男不女;现年：千百岁;犯扼杀罪，处以绞刑，立即执 ，缓期 ，无期执行”30多个字组成的一件布告式的文字作品，调侃而严肃。蓝正辉想用文革时期刷标语的形式在第二次自选作品展中进行陈列，但美术馆却不可能给每一个学生提供如此大的空间进行展示，于是蓝正辉利用了展厅里的一个转角处，把作品叠起来，排成五六排展出，原来的文字次序全部打乱。

　　文字作品变得壮观起来，成为一件6米多宽、4米多高，融合了装置、文字、观念的作品，尤其是“绞刑”“男女”“扼杀”等字眼特别突出，颠三倒四的作品隐约呈现出凝重的氛围。这在蓝正辉看来，很完美。作品完成之后，蓝正辉请当时的老师张晓刚和郝大鹏(现任四川美院副院长)去看作品，郝大鹏看完之后丢给他一句话：“蓝正辉你会犯错误的。”

1985年11月川美第二次自选作品展，蓝正辉的文观念装置作品。图左是作品文字原序，图右是展出时打散的效果

　　果真，两天之后，当蓝正辉带着同学去校外赚了一笔外快回到学校时，周围同学异样的眼光似乎印证了郝大鹏的那句话，他第二天被学校领导叫去谈话，并要求写一份作品介绍贴在作品旁。

　　这就是后来被记载于85美术史中的作品《新出土的不可译的公元前发给公元后的加急电报》，蓝正辉回忆说：“展览结束之后，《中国美术报》的栗宪庭他们听说四川美院学生在创作上很活跃，就给张晓刚、叶永青打电话，整理一下川美的最新动态在《美术报》上刊发。大约是86年5月份刊登出来，我的这件作品就被登在了第一版，当时很多人都看不懂。报纸的前三个版面都谈到了四川美院当时的创作状态，那时的四川美院被评价为自罗中立他们生命意识之后的一种理性回归。”

　　如今再回望85时期关于文字的艺术，谷文达、吴山专都是不可忽略的艺术家，而蓝正辉的重要，则在于他是西南艺术群体中的一个特例。直到如今，谈起对蓝正辉的印象，依然很难将他和西南艺术群体联系在一起。也正是这一年，思想越来越成熟的蓝正辉开启了他关于符号结构的研究，他想找到一种更纯粹更本质的视觉艺术。符号结构的研究他从85年开始坚持了20年，成为他如今的“大水墨”最为重要的基础和铺垫。蓝正辉想通过符号找到一种由结构呈现精神的理性回归。

1985-2005年，蓝正辉符号结构手稿

　　黄山会议的一句话

　　作为四川美院83届学生中的佼佼者，87年毕业后的蓝正辉被点名去重庆大学做大学老师。在85群体里面，他却属于比较年轻的一拨。说起88年的黄山会议，蓝正辉将自己这段经历比喻成“红小鬼”参加“遵义会议”。

　　“跟着他们上山，我懵懵懂懂，但很兴奋。我觉得黄山会议就像是108将上了梁山，2个月之后进行的现代艺术大展就像是李自成农民起义打入京城。黄山会议上艺术家们放幻灯介绍自己的作品和他们对艺术的理解，但艺术家们讲的都没有头绪，我还是喜欢听理论家讲。侯瀚如、高岭、张晓凌在当时都是在读研究生或博士生，为大会纪录。浙江美院的几个艺术家比较积极，有政治头脑，他们的发言针锋相对，就像是农民军领袖一样争夺权力，也是从黄山会议开始，圈子开始形成了，分成几个派别。后来回想才回味过来，我跟少数几个人都是不知趣的，所以我在会上大谈形式语言。我打的幻灯全是符号，我发言三次也全都是谈语言。在记忆中好像只有孟禄丁、董超、顾黎明等少数几个人在谈语言。整个会上谈语言的人很少，其实那时我每天很兴奋，睡不着，晚上在纸上写得满满的都是关于艺术的内容。”蓝正辉回忆。

1988年黄山会议笔记

1988年黄山会议，董超栗宪庭蓝正辉等

1988年黄山会议，西南艺术家群，毛旭辉张晓刚叶永青蓝正辉等

　　会议上，蓝正辉向与会人员展示自己的符号，在放幻灯片时：“水天中就过来问我，你的东西天马行空，跟张晓刚他们很不一样，为什么?我就告诉他说我在东北念过工科，所以可能跟西南本土艺术家不是同样的思路。我说我想做符号这块，而且想找一个导师带我，水天中就一句话给我堵死了：没人带你，你只能自己摸索。”

　　这是蓝正辉参加黄山会议听到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听了水天中的这句话之后，他的心里涌现的却是另一个场景：“我很想有一堵墙，我想上去画，画什么我不知道，画的不好抹掉再画。”这个幻像影响了他接下来近三十年的艺术创作，他觉得这些年就是在干这一件事儿，为兑现一个梦想。

　　现代艺术大展的“半张画”

　　黄山会议结束，紧接着就是中国美术馆的现代艺术大展。这回蓝正辉又往前跨出了一步，”表现”出现了。他完成了参加现代艺术大展的作品《彼岸》，在帆布上用黑色油漆、黑黄红油彩完成一组双联画，单联尺寸1.5米乘1.8米，整幅作品1.5米乘3.6米。表现逐渐成为蓝正辉的主要的艺术形式，由此开始才有他后来的水墨面表现。

　　“《彼岸》画好之后我兴冲冲拿到了中国美术馆，当时高名潞、郑胜天、栗宪庭几个大佬都站在美术馆门口，看我拿了两张一米八的画，就问：你拿的什么东西?让我们看一看。让我摆在门口，他们就翘着首欣赏，随便问我有的没的，就不让我进去。我觉得很奇怪，后来折腾半天，有个老师终于说，你这个画展半张就够了，半张就很能说明问题。我当时什么也没想，觉得半张也很完美。”于是蓝正辉就这样把半张画扔在了美术馆的角落里，把留下的半张拿到美术馆二楼去挂起来。很多年之后他再回想让他展“半张”的原因，才回味过来：“现代美术大展就是一个大检阅，太多作品都要展出，我在当时的‘革命军’里也不算什么大人物，自己占三米多的展墙算什么?后来我清楚了，其实这其中的权力意识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把画挂上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展了，我的作品在二楼，肖鲁枪响的时候我正好从二楼去一楼的楼梯口，听到两声响，我还跟女朋友说这是谁呀?这里是不让放鞭炮的，因为那天是春节。现场人多，记者也多，我们就挤出去吃早餐。到美术馆对面吃完早餐回来之后才发现美术馆被封了，大门一关，被警察包围了，警车也是刚从德国运回来的防暴警车。他们看我在外面，让我去买吃的带回来吃，就这样我进不去，成了联络员，感觉气氛很紧张。”蓝正辉就这样参加了现代艺术大展，家里关系给他和女朋友买了两张北京回重庆的软卧火车票，就这样在当天下午他就被送回重庆，离开了这个多事之地。

　　89现代艺术大展似乎是蓝正辉跟中国前卫艺术界的一个了结点，艺术家的个人意识终究还是因为大展这样一个导火索而与集体意识分道扬镳，从此之后他开始游离于核心艺术圈之外。他希望静下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回到重庆，我就带着另两个老师去海南岛支教去了。”而中国的前卫艺术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开始转向，85美术运动就这样戛然而止，开启了调侃与现实相关的’后89时代。当代艺术圈的朋友们，也就找不到蓝正辉了，他留在南方，开始筹谋自己未来该向何处走。

　　大水墨的开启

　　之后的几年，蓝正辉主要在广州，也捞到了第一桶金，解决了作为艺术家的经济问题，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艺术。这段时间他主要在展开他庞大的符号的推演的案头工作，800平米的厂房里有一半作了画室，里面塞满了水墨与色彩抽象实验作品。巧合的是，90年代关于实验水墨的大讨论就以广州为核心，包括张羽、刘子建等艺术家的实验水墨影响了中国大批水墨艺术家，但是这与蓝正辉想要的水墨并不相同，所以他也并没有参与到多次讨论中，只以朋友的身份偶尔出席旁观。

98年蓝正辉在广州

　　“实验水墨从90年代到2001年一路开了很多会，也出了很多书，总结性的会议也在广州开，我作为列席参加。开始认识刘骁纯老师，跟王林、皮道坚等老师也开始熟络起来。那时候他们都知道我在做水墨，却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整个活动结束之后，我跟刘骁纯老师说：刘老师能不能抽个时间去看看我的作品?他让我去他爸爸家里，他爸爸退休之后一直住在广州。我借了一台电脑，把我的资料都塞进去带给他看，他对我的作品保持着一种警惕性。看到一件作品是在卡纸上加了粉，画了几个大块面的作品，他说可以继续推进一下，并没有说太多话。”

　　那次见面之后，刘骁纯10月份在西安做一个关于水墨的展览，邀请蓝正辉参加。赶着创作新作品的同时，蓝正辉意识到了一扇大门正向自己悄然打开，他把之前研究的符号意识溶入到尺度越来越大的水墨中，2001年蓝正辉的大水墨真正开启。在广州的十年里，蓝正辉对水墨的探索与对符号结构的研究似乎是一个积蓄期，在2001年，他的大水墨创作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批大水墨画完之后，时任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璜生邀请蓝正辉在广东美术馆做了首个个展“水墨疾走”，这是他后来“体量水墨”的前奏。这时的蓝正辉已移民加拿大，他开始想去了解世界，也想把自己的艺术带出去，“一方面在美国加拿大到处看艺术，也没有把中国的内容丢掉，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在水墨思想上已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心念于此。”

　　2003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朋友给蓝正辉在安徽黄山附近的废弃兵工厂找了一栋楼，当作工作室。“有四年的时间，我在北美和黄山之间来回跑。从加拿大去纽约呆一个礼拜或者一个月，然后飞到上海;在上海呆七个小时，晚上坐一个长途大巴，跟一个农民一样，带着草帽混到乡下去。那会儿我对北京、上海不感兴趣，当时中国当代艺术圈在北京上海已经是很时髦的东西了，我也不怎么去。我直接去到山里，在那儿画了四年的时间，展开了自己轰轰烈烈的‘大水墨’运动，找了几个厂家供纸，找了当地的几支裱画队伍来裱画”。

　　在黄山四年，蓝正辉说一直都是很投入的状态。“住老乡家里，早晨5点多起来就去画室做东西，一直到晚上10点多之后才回去，除了画画就是睡觉、吃饭，整个就是这样一种兴奋的状态。厂房空间太大，画纸铺在地上，我弓着腰画，连续的折腾导致腰受损，但我却不能自拔于那种投入的状态。在那里，他不断的改造工具，对墨、纸进行研究，对自己的水墨创作不断完善。所以到2006年的时候，蓝正辉对于自己未来所要做的艺术已经很明确了，他跟刘骁纯先生说想把自己的新作品叫作“体量水墨”，刘骁纯表示支持。

　　也正是那一年，蓝正辉在黄山关于水墨的研究，最终选择了16张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做了个展，正式对外界宣告了他的“体量水墨”。这批作品一展出，就让周边很多人都很吃惊，尤其是了解他在2002年在广东美术馆第一个个展的观众，感受到蓝正辉几年的巨大进步。四年选择十六张作品，每一张都具有代表性，尤其是2006年创作的12米宽、3.6米高的作品《东方欲晓》获得诸多好评。

　　蓝正辉坦言，诸多业内专家的反应让他甚是诧异：“展览开幕之前我特别怕老先生们说我的艺术是胡来的。但没想到老先生们都觉得我的水墨有一种触动，评价也比较肯定;但是相反，当代艺术的艺术家们却对我的艺术摇头，觉得我还在玩水墨和黑白灰，玩纸上的东西，似乎很过时。这种不同的评价让我觉得很好玩。”

　　超级理性与超级感性

　　谈到“体量水墨”的创作，蓝正辉觉得是自己多年来理性思维、艺术思考一环扣一环的走过来的，“我最早学工科，有理性思维，对抽象结构又很爱好。我总喜欢做案头工作，对于结构不断的展开、不断的推演，经常半夜起来记录梦中的结构，疯狂的追逐，让结构之灵溶入骨髓之中。大水墨的视觉呈现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们所看到的体量水墨，其实是前面很多年的积淀，所以一开始画的时候就不觉得陌生，有我骨子里面的东西。但是体量水墨并不像一般画水墨画一样容易把握，对我来说更多是心态，是超出画面本身的情绪状态。好的状态产生强大的能量，所以我经常和画面之间都有对话，也有力量的较量和平衡，失败的时候我也会落荒而逃”。

　　建立一个自我的水墨艺术体系，这是蓝正辉在水墨研究和创作中的目的。“把我看到的哲理、生活和视觉结合起来，通过结构而不是具体的猫猫狗狗，保持这种抽象的纯粹性。我最近又想跟传统搭接起来，所以我说我的艺术生涯像是一个美术史的倒叙，但又不是想迎合传统，是想按照我的理解在当代水墨中进行呈现。”蓝正辉想在水墨中找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在中国美术馆个展之后的讨论中，刘骁纯和其他批评家均觉得蓝正辉给自己提出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处理作品中结构和表现这一对矛盾。因为在绘画尤其是抽象绘画中，结构性很强的画很难随心所欲去表现，而随心所欲的画面又很难有结构上的强度。

　　而这个问题对蓝正辉来说，恰恰又是一个他擅长去解决的问题。“我的骨子里有很强的理性，总想穷究个中的道理，比如老是发问视觉是怎么吸引我影响我的。而同时我的内在又有对艺术很感性的一面。就像我在沈阳读工科的时候，去看鲁迅美院78级进校作品展，被一个只有几个小色块的作品吸引，就是几个小书签大小的色块，看的我发呆，对我是一个大的冲击，那时我就觉得我要转折，要重新考美院。好的视觉对我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可见我又是如此的感性。”蓝正辉甚至要求自己就是要将超级感性和超级理性结合起来，看他的作品能够感觉到早期的符号作品偏理性推演，而近十五年的大水墨则偏感性表现，但是他希望自己的这种“感性”是有骨头、有支撑、有主体的，所以他说：“不能让作品疯狂到控制不了的程度，那样的表现缺乏价值。”

　　在画面中找到理性与感性的结合点，希望有一种惊险却不能垮掉，这是蓝正辉一直在绘画中拿捏的平衡。“我经常说一个极端的词叫“猖狂”，希望我猖狂的非常自然，像暴风骤雨的猖狂。当我觉得猖狂到极致的时候，是一种自然的极致状态，虽然猖狂但却超级和谐。这是我想追求的理想状态。”

　　承接传统

　　2001年蓝正辉和刘骁纯的简短谈话让他工作了十年。2011年，他们进行了第二次谈话，“大概2011年的时候，刘骁纯老师重新跟我谈了一次话，我觉得可以让我再忙活十年。”他们在这次谈话中把话题进行到更深层次中，例如对水墨的空间表现，这是最近几年蓝正辉想解决的问题。

　　书法，是蓝正辉关注传统的另一个层面。他并非书法出身，他的抽象却又书法的书写性、结构性有很大关系。他的抽象画总是被解读为像某种风景。在跟王镛讨论时，王镛说这是一种集体无意识。 “我不会有意去画风景，但是我觉得风景里会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和我追求的场景化的抽象是相通的，但是我经常拿大笔触画天上飘的，这是风景里没有的，是理想化和现实的融合。”

　　从早期的85观念作品到符号作品再到大水墨，蓝正辉不断强调自己对艺术的实践是倒叙的，与一般艺术家的发展秩序有所不同。观念结构表现三个类别的探寻都围绕着自在、约束与价值建构的主线，多角度反复发问。本质上讲他在找寻一条通往价值构建的自由之路。而这种艺术自由之路的价值挖掘，依然需要等待时间和历史的沉淀。对于蓝正辉来说，85时期的观念文字作品打开了他当代艺术的眼界与视野，之后近二十年的结构符号拓展成为他迈向末来的最好基石，这是蓝正辉最智慧的地方。后面的水墨时期，特别是最近十五年的重水墨表现时期，正在或必将爆发出最璀璨的艺术之花。

　　后记：蓝正辉是85群体中少数还在猛冲猛打的“劳动模范”，每次见到他那双被墨水浸染无法洗净的粗手就是证明。他相信实力，信奉艺术家最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的真理，他把很多时间留给画室，他是一个不与人争论当代与否的实干家。蓝正辉对艺术的看法有着85的理想，更多的源自他独有的个性，很多人都说他不像老85，蓝正辉嫣然一笑。回望那个年代，蓝正辉说85时代的年轻人都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而三十年之后，很多人放弃了，而他对理想的追求却更贴切。“抽象与水墨，特别是表现性这块，在当今中国艺术中的话语权一直是不足的，也最有潜能。我想让自己的艺术在末来的的艺术史中是一个更有深度的存在，只能少考量眼下一招一式的功名成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而人生的时日是有限的”。如今，身在艺术大循环中的蓝正辉，觉得作为艺术家最需要做的是远离嘈杂的现实，去追寻能经受的住时空考验的真艺术。

2015年2月，北京国子监，梅赛德斯-迈巴赫S级轿车客户尊享品鉴蓝正辉水墨之旅。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