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百块在乡里村间司空见惯的普通瓦片，它们非常幸运地在广州大学城建设中的拆迁旧建筑时，被广州美术学院教授罗必武“抢救”出来。尽管不再是整整齐齐地躺在民房的顶上，但遭遇了来自广州丹青少儿画院的23个孩子的它们，此刻已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并漂洋过海落户在意大利。

　　7月16日，意大利“艺术阵营”基金会和艺术家罗必武策划的一个艺术交流计划中，23个孩子带上了这两百块被他们亲手穿上新衣的瓦片，在这个兴起文艺复兴并造就无数文艺巨匠的文明古国意大利，完成了一件名为《晒书》的艺术装置作品。该作品同时也被罗马艺术阵营基金会永久收藏于意大利。瓦片上，有中国小朋友用画笔书写的甲骨文和绘制的图画，也有意大利小朋友用当地特有的玻璃颜料留下的印迹。“中国的瓦片”、“意大利的土地”、“书写的甲骨文”、“流淌的玻璃材料”、“中意少儿共同描绘的文化图景”……在代表了地域脉络与文化象征的瓦片上，在呈现出“书的形态”的装置作品前，正如基金会艺术总监弗朗西斯科·培尼切所说的，“这是迥异于传统阅读方式的一本‘书’，书本所有书页都同时打开呈现在我们面前可供阅读，就好像‘书’被拆散似的。材料瓦片赋予作品深刻的象征意义：探索历史和传统以及在当代进行必要的革新之间的和谐关系。”

　　正是这两百块毫不起眼的瓦片，对于今天中国正处于高速城市化进程中的大多数城市而言，它们成为了诠释和领悟自身文化的独特媒材。

　　当然，除了瓦片自身所折射出的有关城市记忆的种种问题，在瓦片上展示内心的每一个小孩，也通过了他们直观的符号与图案，完成了一次看似不大可能发生的理性思考。“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全心的城市里面，好与不好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相对的答案，更为重要的，也是大家今天所缺乏的对身处的城市有没有一个去追问的可能。”罗必武说，“这件作品就好比汇集到一起的城市的碎片，而现在让孩子们去亲历整个过程，则等同于主动给了他们一次思考的机会。相反，如果没有的话，这些孩子也许一天到晚只在电子游戏中和电视机前度过。难道我们的教育仅仅就是如此?不，还有一些远比课本上没有的，而且更为重要的人文教育。”

　　尽管一些孩子最初只是怀着好玩的心态去完成在瓦片上的创作，但他们在罗马再去触摸这些瓦片时，内心感受却已然不同。直到回到广州这个他们生活的城市，才下飞机就有不少孩子对昔日习以为常的环境有所微言，虽然他们也不可能彻底弄清楚这种感受的变化是怎么一回事，但心中的烙印相信对于他们的明天和他们生活的城市的明天来讲，肯定是一个积极的、正面的影响。

　　“回到广州之后，我还要尽快组织孩子们去看一看、找一找在广州所剩无几的一些有着人文精神的事与物。我希望这两百块瓦片和这次的艺术之旅，能让他们学会去触摸和体会自己身边的文化碎片与城市记忆。如果在教育中还没有这样的机会，或者是根本意识不到的话，那么这个城市的发展除了‘新’以外就再也没有温度和其他的记忆力量在里面了，我认为这是一个城市乃至一个人的缺失，它终将让我们的人生变得单一和空白，甚至是无奈。”

　　对于此行，和孩子们一样收获不小的还有艺术家罗必武。因为他与旅居意大利的艺术策展人胡宇清都相信，此次活动更加深远的意义无疑是：今天大部分的城市居民都生活在一个多民族多文化的社会环境之中，作为地球村的公民，我们有更多的机会去了解其他的民族，我们必然要学习和尊重与我们自己的文化相异的其他民族的文化。这次活动老师们别具匠心选择的材料也给予中国的儿童非同寻常的启迪，因为今天我们都生活在城市和社会都飞速发展的现代大都市，也许毫无意识地，我们便遗失了对历史的记忆。

　　实际上，在两百块瓦片的旅途背后，艺术家罗必武和广州丹青少儿画院早已对传统的少儿美术教育提出并实施了一个开创性的教学方式。“我觉得你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平台，孩子就因而产生一个什么样的效果。所以我们不满足于只是让孩子们涂涂鸦玩或是学习一些入门的绘画技巧，而是要孩子从小就看大量的图片，然后就让他们把感想画下来，也就是说有着一个教育美术史的意识在里面。”广州丹青少儿画院创办人朱丹青女士表示，“也许这些在孩子们心目中并不完整，但是从小就有个美术馆在他们心里面，哪怕他们以后没有进入美术院校深造，但这样的方式也让他们通过图来认识一个画家，来认识一个时代的特征。所以这次活动举行之前，孩子们都已经有一个自己的目标在遥远的、从未踏足的意大利，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喜欢的画作，所以当他们在偌大的艺术博物馆里找到时，相信是难以形容的喜悦和收获。”

　　在孩子动手的同时，还特别强调了“阅读”，而且对象还是很多美术院校的本科生也未必了解透彻的美术史。这的确是一个打破旧有少儿美术教育模式的尝新与挑战，但它却带来了像本次活动一样的成功例子。在艺术创作的空间里，让历史与文化跃然纸上，甚至是两百块曾被遗弃的废旧瓦片……它承载的将不只是某件作品的成功，也不只是某次活动的闪耀，而是通过鲜活真挚的对话来唤起我们内心对历史、对文化、对生活的感激之情。

　　这就是两百块瓦片漂洋过海的意义所在，当它们像“一本书”在异国的阳光下“打开”，那是我们所期待的对历史与文化的阅读，将一页一页地被掀开。

作者：陈煜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