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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与阴澍雨的联展不是第一次,在讲究书画同源的中国艺术里,书法与绘画作品并置并不鲜见。然而,在二人新的联展“一雨成秋”上,自作诗、花鸟画和书法艺术,三者交汇,将诗歌的文学性、绘画中的诗意和书法的笔意形成一种新的互文关系。如果在古代,这种形式似乎构不成“新”。但进入当代以来,艺术作品进入“展览时代”,如何通过各种艺术语言的交互,实现中国传统文人“雅玩时代”的趣味?这种探索无疑更有意义,反而与当代国人的日常生活更能发生关联。
李一擅长诗文和书法,近花甲之年,更将人生中的别离、故园情怀以古体诗的方式抒发;阴澍雨喜欢画秋天,北方的玉米、石榴、花卉更是他钟爱的题材,这似乎更能唤起他的乡愁。这种文人式的“原乡”情结,在“诗书画”作品中得到完美的呈现。针对这次展览,两人联合创作了“一雨成秋”的主题作品:秋雨中果实饱满的石榴和赞石榴的题画诗句,既暗合了两人的名字,也呼应了秋冬之际的时令,更象征了艺术上的收获。这不仅是对中国传统文脉的传承和致敬,更是从传统中寻找书画新创造的一种探索。
李一
阴澍雨
诗意、画意、笔意的结合?
雅昌艺术网:这次的联展“一雨成秋”,在形式和内容上似乎与时下的中国书画作品有很大的区别,“诗书画”结合,这是如何实现的呢?
李一:我们发现一些的展览往往强调视觉张力,而忽视作品的内涵,诗书画结合的传统也被削弱了。为了加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和阐发,使中华民族的最基本的文化基因同当代中国文化相适应,尝试做一个这样的展览,诗文、书法和绘画互相结合,利用视觉通感,唤起对生活的整体体验,诗书画互补互动互渗互融。每次拜读澍雨的新作,总能激发我创作诗歌和书法的欲望,于是我们要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以诗配画,用画面来更好地表现诗意。或以诗为主,配以诗意画。
阴澍雨:我和李一老师的理论研究与创作实践有很强的共同性。编杂志、做研究、从事教学工作,在日常生活中亦师亦友。以往彼此的展览,我们互为观者,李老师还为我的展览做过评论和指导。有时邀请他给我的绘画作品题字,他都会根据画意来题写。正是有这样的合作基础,才有可能像传统文人那样,诗书画互相应和。
雅昌艺术网:“诗书画”的应和在如今的作品中似乎不是很多,他实现了文学、绘画、书法等多种艺术语言的融合,在这次的作品中是如何体现的呢?
李一:澍雨先画了一批写意花鸟的宫扇,我根据画意配以诗书。十把宫扇,配了十首诗,用行书写在反面,形成一组作品。后来澍雨又画了一批四尺三开的作品,我根据画面题写诗堂,也是一画配一诗,诗书画相互辉映,目的是给观众带来整体审美欣赏。通过赏画来理解诗意,又通过读诗来加深对绘画的理解。
李一 题澍雨红蓼水禽图 绢本水墨 直径30厘米 2016年
释文:浴禽漾影满陂塘,红蓼风边午梦凉。
苇岸菱洲霾雾散,遥知征雁下潇湘。
丙申秋 李一诗书
钤印:古意 李一
阴澍雨 红蓼水禽 绢本设色 直径30厘米 2016年
释文:澍雨写意
钤印:阴 澍雨
另外我们还有一种创作方式,以画配诗。原来我写过一些诗,比如《乡园灯》,“风雨十年路,乡园一点灯。萦怀千万绪,老屋旧青藤。”澍雨根据这首诗做了一幅画,一匣子书,一盏灯,飞蛾萦绕,并配上“青灯有味似儿时”。还有用画配书,譬如我临写《兰亭序》手卷及跋文,澍雨后配上兰草,形成书画合作的手卷。
李一、阴澍雨 乡园灯 纸本设色 34×124厘米 2016年(请翻转观看)
释文:乡园灯
风雨十年路,乡园一点灯。
萦怀千万绪,老屋旧青藤。
故园藤 李一
青灯有味似儿时。丙申秋月澍雨
钤印:鲁人 李一之玺 闲云野鹤
阴 澍雨
阴澍雨:这批作品中,大部分是我的画在先,李老师根据画面来题写诗文,当然他的书体和内容都是有考虑的,我的绘画风格如果偏写意奔放,他就会配行草一类的书体;雅致安静的,则配一些小楷,我们就这样集中创作了一批作品。还有是现有李老师的诗书作品,比如他题写恭王府海棠的两首,我就画了一繁一简两幅作品,一个折枝一个繁茂。这些作品综合在一起,配合得比较默契。
还有些作品的内容不一定有那么强的关联性,比如说2011年画了一套写生册页,李一老师看到以后,就把背面题写的诗文。虽然与画面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诗画的效果还不错,我就继续做了一个跋,描述了这个过程。有了这个跋文之后,让整个创作过程都变得很完整,也体现了我们共同的志趣。
从展览形式上来看,有手卷、中堂、对联、诗堂、宫扇等等,诗书画合一。这种创作在今天还有很大延展的空间,李老师是“我书写我诗”,我以前也写诗,比如说写《玉米》,“残阳十万里,陌上一点秋”。现在写诗少了,但不能没有对诗意的追求和诗人的情怀。诗画之间的关系,是中国文人的传统,但是现在面对生活和艺术中的多种视觉样式,借以诗意表现意趣和意境的机会反而变少了。
雅昌艺术网:诗书画的意趣,有很深的文人传统,绘画中的诗境、诗歌中的画意,这种关联是如何发生的?
阴澍雨:中国花鸟画中,诗性是必不可少的。中国传统诗歌中也是有画意的,“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没有自然景观的承载,情感是无法寄托的。李清照说“蔷薇风细一帘香”,也是通过自然景观的画意表现情感。花鸟画不可能只表现客观自然,要追求“灵性”,抓住自然界的雨露朝夕之态,这本身就有诗意。同时还要抒情,追求主观境界。既有客观物象的灵性,又有主观精神境界,叠加在一起才是优秀的作品。
我们生活在都市当中,工业化和城市化让我们的社会环境变化很快。我很喜欢画北方的田园风物,寻找故园情结,是那种内心深处的寻找。在我的作品中没有更多写诗文,但一直通过画面来寻找这种诗意。与李一老师合作就能更好地体现这一点。这几年我们经常去枣庄的石榴园写生,石榴有很强的观赏性,但每次去画的意趣都不同。这次展览的主题叫“一雨成秋”,这是李一老师和我名字的合成,从意趣上来说也有新的探索。这次的主题画,是雨中的石榴,叶子比较浑厚,有一些雨意,石榴垂坠的感觉比较强,有诗意的追求,李老师用比较朴厚的章草来题诗。
李一、阴澍雨 榴园写生 纸本设色 248×129厘米 2016年
释文:笑破霜皮万颗攒,繁枝苍干耐秋寒。
写来匹练知何似,红玛瑙堆白玉盘。
澍雨榴园写生。丙申秋李一题
澍雨写意
钤印:李一之印 艺舟双楫
阴 澍雨印信 四时春
李一、阴澍雨 兰亭手卷 纸本水墨 25×210厘米 2016年(请翻转观看)
释文:兰亭之作,今古同钦。米元章《宝晋英光集》卷三《刘泾新收唐绢本兰亭作诗询之》有“跽阅墨皇三复反”之语,叶正则《水心集》卷二十九《题桑世昌兰亭博议后》亦谓:“字书自兰亭出,上下数千载无复伦拟。”金圣叹《沉吟楼诗选》录其《上巳日天畅晴甚觉兰亭天朗气清句为右军入化之笔昭明忽然出手岂谓年年有印板上巳耶诗以记之》二绝句,略云 :“三春却是暮秋天,逸少临文写现前。上巳若还如印板,至今何不永和年。逸少临文总是愁,暮春写得似清秋。少年太子无伤感,却把奇文一笔勾。”曰墨皇,曰无复伦拟,曰入化之笔,曰奇文,则右军斯作,书誉文名,两得之矣。近世有谓兰亭非出逸少手笔者,其论即确凿无疑,亦不过别立一主名,何损于兰亭之佳胜 哉。何延之《兰亭记》谓其书字有重者皆构别体,就中之字最多,乃有二十许个,变转悉异,遂无同者。乙未仲夏取神龙本试临数通,始知其遒逸之中别饶姿媚,腾翔夭矫,难以踪迹,昵焉若得,即之已非,诚瀛寰之秘宝,可旷观而不可轻攘者也,同字异构又其末事矣。因借圣叹韵戏成短章二首,聊志所感,句曰:疏帘清簟晚风天,俛首神龙 灯影前。蚕茧鼠须凭跳掷,山阴嘉气郁千年。生死彭殇讵足愁,管城托命鬓初秋。幽思长绕永和岁,真伪何心细考勾。乙未临兰亭有感丙申重书于开元室,鲁人李一
澍雨写意
钤印:古意 生于阙里 李一
阴 澍雨
传统文脉的“形式”与“内容”
雅昌艺术网:如今“传统文化”似乎成为一种新的潮流,但是在形式和内容上,我们如何理解中国书画中的这种传统呢?
阴澍雨:“复古”如今成为一种风潮,很多艺术家在工作室里创作,要焚香、听古琴,但是一看画缺乏古意,是不是养菖蒲、焚香其实并不重要,这种形式已经很大程度上被商业化了。所以我们想切身来实践,也希望做得比较实在,把文人的传统、意趣和境界落在实处,把传统文脉的延续落在当下的创作中。
中国的传统艺术也重视形式,但和我们今天强调的“形式”有区别,还是偏重于人的情感、修养、见地,依托于“人”深层次的东西。从作品本身来看,诗与书、画的结合还有区别:诗画结合,是依靠画面来表达情趣、抒发情感;诗书结合,则通过日常书写中精神状态的自然流露表现。书法中对于情绪的表达更直接,绘画要借助形象,相对含蓄一些。比如金农画竹笋,“夜打春雷第一声,满山新笋玉棱棱。买来配煮花猪肉,不问厨娘问老僧。”这完全是个打油诗,但是瞬间有了意趣。金农的《访贤图》里题:“树阴叩门门不应,岂是寻常粥饭僧。今日重来空手立,看山昨失一枝藤。”这就是人生境界。
还有就是,书法表现诗文比较自由,绘画则要借助形象,有一定差异。我与李老师合作,也会注重这种差异,比如说李老师根据我绘画中的内容来配诗,就要考虑画面中的意趣和形象,如果有些题材不熟悉,就会很难,我给李老师配画也会遇到这个问题。比如说李老师写“细写家书到五更”,这种思乡之情很难用“借花言志”的形象来传达。所以诗书和诗画还有一定区别。
李一 雪霜枝杪联 纸本水墨 280×112厘米 2016年
释文:雪霜顿改江山色,枝杪长怀天地春。
丙申冬日 李一
钤印:艺舟双楫 李一印信
雅昌艺术网:既然诗书与诗画有一定区别,那么请问李一老师如何看待自作诗文和书法作品之间的关联?理论界曾经讨论过书法形式和书写内容之间的关系,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
李一:书写内容和形式之间的关系。上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讨论,讨论的结果是书写的文字的内容,不等于书法的内容。当时,强调书法的独立性。当时认为,书法的内容就是书法的情感。后来,有人进一步提出:形式即内容。借用“形式主义”的概念,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写,逐渐解构原来的内容。
今天如何看这个问题,我想起孙过庭《书谱》中的一句话,“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书法就是表情的艺术,并且要取文学中的意境,再到和阴阳宇宙联系在一起。书写的文字内容,不等于书法的内容,这是有道理的,但并不等于书写的文字内容和情感没有关系。书法是一种综合的艺术,既能表达文学的风骚之意,也能表达哲学的宇宙观,如果将文学和哲学从书法中完全剥离出来,就会让书法变得很单薄。比如说傅山的狂草,是书法作品,但又是诗歌作品,是综合在一起的,他作品中的章法和线条带给我们美感,再进一步阅读又能领略其诗歌美,也就是说,既是书法作品又是文学作品。
书体和文字内容上也会有一定的关联性,比如在很激动的情况下,比较适合写行草,小楷肯定控制不了,画画讲究“喜气画兰、怒气写竹”,书体也有类似的讲究,比如颜真卿写《祭侄稿》,悼念自己的侄儿,情绪激动,适合用行书。
李一、阴澍雨 石榴 纸本水墨 88×46厘米 2016年
释文:灵根传西域,花开照眼明。
离离玛瑙赤,霜皮绽晶莹。
齿颊生津润,至味和且清。
惟将华封祝,征取百世荣。
石榴多子,旧以为瓜瓞绵绵之兆,
澍雨写生,因缀以吉语。
李一丙申秋杪
澍雨写生
钤印:闲云野鹤 李一
阴 澍雨 生意
展览时代和雅玩时代,书画的当代性?
雅昌艺术网:“诗书画”结合的这种方式,适合文人雅集的赏玩,这样的艺术表现在如今的展览时代,如何更好地呈现呢?
李一:所谓雅玩,是三二知己,喝茶聊天玩赏字画。古人大致如此,而今天是展览时代,作品在公共空间陈列。过去看画有很多讲究,日照光线不足不行、灯光下不行,当代展览的灯光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欣赏。当然,也存在一些问题,仅仅为了展览而呈现的作品。大的作品当然应该有,但是不应缺乏小作品。中堂、对联、手卷、宫扇这些形式,出现在展厅里,在陈列上做一些改动,反而有更新的感觉。比如说傅山的作品,无论是大尺幅还是小品,甚至很多药方,在当代展览陈列中都很有特色。薛永年先生看了我们的一批小品新作,给予了鼓励,今天的作品,不仅能在展厅中供人欣赏,而且展后能回到客厅供人欣赏更好。作品要从展厅到客厅,为人们的生活服务。
雅昌艺术网:从“诗书合一”到这次的“诗书画合一”,这种形式和媒介上的不断变化,似乎更带有文脉传承的意味。那么又是如何处理这种传统书画和当代性之间的关系呢?
阴澍雨:今天艺术发展很快,而且出现很多新的媒材。花鸟画之所以能独立成科,就是因为很多人专注于这个领域,而且本身不保守。很多人看今天的花鸟画,说跟古人一样,其实没有深入到中国画的语境中。我不反对新媒材、新形式的创造,如何解决艺术的当代性,这是所有艺术门类都要面对的问题。
在其他艺术形式中,传统题材可能作为一个艺术资源,但在花鸟画科的领域中,如果只是把传统当成图式、资源,就没有必要坚守了。图式的特征我们要有,传统绘画中讲究开合、穿插关系,但是不能像当代艺术那样颠覆。中国绘画的生命力很强大的,还用宣纸毛笔,还讲究以书入画,强调书写性线条,追求意境,追求人与艺术作品的合一。把这些要素都要做好,这是创作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阴澍雨 古木寒禽 纸本水墨 280×145厘米 2011年
释文:辛卯夏月澍雨写意于京华
钤印:生意 澍雨印信 四时春 气若风云
对于当代性,我始终强调人的改变。中国画的一些精神品质是不变的。像花鸟画,题材似乎没变,和宋朝一样,但变的是人,人的时代情感和社会环境在变。我的导师张立辰先生画竹藏风雨,他和我讲他在五七干校的时候所见所感,从当时的境遇有感而发的,心中的物象和笔下的图像合一,肯定跟前人的不同。
另外,题材上也在不断拓展,以前热带花卉表现得很少,以前的文人没见过,今天交通发达,看到那些热带花卉的生命力,肯定也会给花鸟画创作带来新的拓展。所以无论延续原来的题材、赋予其人的变化,还是拓展新的题材来看,都会有新的创作出现。从媒介上来说,传统中国画的色彩比较单纯,今天我们受到很多西方艺术的影响,点彩、印象派可以借鉴到中国画里,还有民间的很多色彩,也可以融入中国画。因此,中国文脉的传承和发展,具体到花鸟绘画的创作中,还有很大的空间。
来源: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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