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水墨写意人物画领域，墨守陈规的画家几乎没有了，大家无不维新，大体上沿着两种类型向前推进：一类是在“徐、蒋体系”创立的写实主义改良中国画的道路上继续前行，集西画的体面造型能力和中国传统笔墨功力于一身，努力创作出真正意义上的笔墨与造型的兼容之作。另一类则在开掘“变古为今”的潜能上用心，旨在保持传统文人画的写意精神，讲究笔墨，抒情言志，创造诗书画的意境，力求在程式化的表现方式中，寻求个性化的样式。这两者都是随中国思想、文化的发展所形成的殊异的审美观念和审美活动方式。

　　然而，一直以大写意人物画活跃于艺坛的王首麟，似乎不在上述两类画家之列。当代画家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以倾泻性、书写性的大写意笔墨驾驭人物的意态神韵。他所追求的凝重而强悍的笔墨，是以一种“大象无形”的大墨之美，在似与不似之间，在有意无意之间，在可控与失控之间，呈现出气韵飞动、雄浑苍辣的视觉效果，抒发他由感而发、意从心出的激情。他的笔墨在传统的语汇中几乎找不到现成的文本，其勾、泼、皴、染的一气呵成，只能间接地在徐渭、吴昌硕的大写意花鸟画中感到似曾相识，却由此整合成为一种新的笔法。在用笔上，豪放激越，笔走龙蛇，与狂草艺术如出一辙；在用墨上，水墨淋漓、枯润相浑、笔墨互破。充分发挥了没骨法的效能。这是一种能让灵魂呐喊、让情绪喷发的语言。这种语言，“完全抛弃了解释性的企图，而成为表达内心情感的象征性符号”（康定斯基语）。

　　至于画的内容，画家取材广泛，有对现实生活的关注，有对传统题材的回归；有少数民族风情的捕捉，也有对父老乡亲的写生。他画山民含辛茹苦的淳朴；他画藏民任劳任怨的剽悍；他画天山青年叼羊的勇猛，他画草原汉子牧马的俊爽；他画白石老人的大智，他画诗仙李白的才情……他的绘画就是写意生活中曾深深感动过他的那些形象，那些形象所凝聚的情结就是凌驾于一切绘画形式因素之上的无形的令他感奋的东西。他的作品不在于揭示主题思想的深度，他笔下的人物既不是人文主义者眼中那种苦涩、愚昧和狭隘，也不是唯美主义者主观所欣赏到的理想的英雄主义，更不是传统文人画中那种顾影自怜的隐喻。他的作品全部魅力来自于闪现在对象的表情、神态、动作上的那种憨厚、纯真、质朴的自然美感，它不是漂亮、潇洒、富丽和高雅，而是富有独特个性的颇具感染力的真实和真诚，他甚至不惜采用夸张变形的手法来强调这种个性的差异，从而使他的作品更具有“味道”，更吻合表现对象的特征与气质。

　　显然，王首麟笔狠墨辣、形简神足的大写意人物画风，利益于他造型功力的坚实、笔墨底蕴的深厚及学养积累的丰赡，也利益于他融西法而化的旺盛创造力。由此笔墨与造型的兼容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然、自由而游刃有余的高度。就总体而言，王首麟的大写意人物画在超越写实再现之后，以更为强烈的表现与象征的语言，抒发艺术家个体对生活的深层感受。正是他在水墨人物画中引进了“泼墨”与“大写意”的表现机制，使他的人物画有别于古典水墨人物，也有别于时下风行的样式，而以一种激越奔宕的画风、大气磅礴的笔调，拓展了中国当代写意人物画的表现空间，也使他名副其实地成为当代水墨大写意人物画的代表人物，而受到画界和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推崇。

作者：贾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