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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纽约市第五大道中央公园旁边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以其丰富的馆藏作品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除了它的常规展之外,每年最吸引观众注意力的就是在圣诞节期间推出的特别展。近些年来它分别推出的特别展有:英国拉斐尔前派画家琼斯作品展,以维米尔为主的十七世纪荷兰画派作品展,安格尔油画和素描肖像展,达。芬奇素描作品展等。每次特展都观者如潮。今年,历时两个多月的凡高素描展更是人山人海,每次去看展需排近一小时的长队才得以进入展厅。凡高可能不会想到,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从十几岁的年轻人到耄耋老人都拥挤在他的作品前去用心地解读他,去真诚地理解他,去细细地品味他素描中的每处细节。
(正在排队等候的人群)
(正在排队等候的人群)
(正在排队等候的人群)
大都会博物馆馆长苏珊。史坦恩(Susan。Stein)称此次展览应毫不夸张地归类为艺术爱好者终身一次的机会。此展的大多数素描都不宜光照,所以在今后的很多年里,它们将不会对公众展示。113幅素描(包括数幅油画)作品被划分成五个部分在七个展厅展出:第一部分,荷兰的学画初期(1880一85);第二部分,安特卫普和巴黎的吸收时期(1885一88);第三部分,阿尔的综合时期(1888一89);第四部分,圣雷米病院时期(1889一90);第五部分,返回北方奥维尔(1890)。这一百多幅素描作品,给我们提供一个机会去认识凡高的另一个并不为人所熟悉的侧面。让我们看到他是如何把点和线发展成极富特色的风格,使我们了解到凡高的素描和他的色彩一样具有震撼力。华盛顿邮报指出:“长期以来人们也许忽略了他的黑白素描,其实这些素描一样被认为是他的最优秀最戏剧化的创作。这些作品占据了他毕生创作的一半以上。此次大都会展览的113件作品来自全世界的私人和公众收藏,其中包括阿姆斯特丹著名的凡高博物馆。本展览向人们展示了他的素描本身就是伟大的艺术品,他应当被认为是一个优秀的将素描变成油画的实践者。”
首先,让我们来欣赏凡高的几幅素描作品
(图1,男人头像 1885年 钢笔,淡彩)
(图2 女人头像 1885年 铅笔,钢笔,淡彩)
为油画“吃土豆的人”准备的素描头像。(见图1,图2)这两幅尺寸不大的素描,线条画得十分精彩。人物性格非常生动。反应出凡高早期对线的表现力的一种狂热,同时也看出他当时还是十分有序十分理性和很有耐心的。
(图3 冬天的花园 1884年 铅笔 钢笔 条纹纸)
(图4 截过梢的桦树林 1884年 铅笔 钢笔 水彩提亮 条纹纸)
风景素描“冬天的花园”,“截过梢的桦树林”(见图3,图4),等;是令人十分着迷的几幅画。完全是用钢笔线的排列来获得的一种情境—树枝,树干,树的结构和生长方向,地面,草丛,天空,远处的教堂……一切确切的形象和不确切的形象,他都是用钢笔线的或疏,或密,或交叉的种种变化来表达的。从他的线条里,你可以感受到凡高对表现大自然生命本质的那种激情,你可以看到他为了很好表达自己内心感受所付出的极大耐心,以及他对线的表现力的痴迷状态,还有隐含在画面里的略带忧郁的阳刚之气。
(图5 沙滩上的小船 1888年 铅笔 芦杆笔 墨水 条纹纸)
(图6 海上的帆船 1888年 油画)
(图7 海上的帆船 1888年 铅笔 芦杆笔 墨水 条纹纸)
在油画“海上的帆船(见图6)”中,凡高用了大量的白颜料,巧妙地表现出大浪和白泡沫;而在几幅同一景致的素描(见图7)中,他混合用不同的点和线,制造出非常相似的效果,连色彩和质地都很神似。只是用墨水和纸,凡高就能表达出令人震惊和激动的色彩,材料质地,空间和光线,与他自己的油画遥相呼应。
(图8 普罗旺斯的丰收 1888年 油画 73*92cm)
(图9 普罗旺斯的丰收 1888年 铅笔 芦杆笔 鹅毛笔 墨水 条纹纸)
(图10 街景 1888年 油画 38*46cm)
(图11 街景 1888年 铅笔 芦杆笔 鹅毛笔 墨水 条纹纸)
凡高喜欢用素描来研究一些感兴趣的物体,以便抓住一瞬间的感觉。他也用素描来尝试基调和研究透视。但凡高最与众不同的是,他在油画完成之后,再画几张素描给他的弟弟和友人,解释他在油画里表现的作品风貌。在1888年八月,凡高画了约三十幅素描给他的弟弟和两位友人。这些作品成为此次展览的亮点。”海上的帆船”,”普罗旺斯的丰收”,(见图6,图7,图8,图9,图10,图11)每幅画都有三种不同的素描。人们从来没有如此集中地领略过凡高用各种线条来重新解读他自己那震颤的色彩构成。
“通常我们都把凡高想像成一个狂乱的神经质的画家。但当我们看到他的素描,我们能感受到他其实是个耐心的从容的艺术家。”此次展览的策展人科尔塔。伊维斯(Colta.Ives)的这段话是很多观众的共同感觉。
凡高对素描的看法
几乎每篇介绍凡高素描的文章和书籍都会引用凡高对素描的一句名言:“素描是艺术的本质(Drawing is the root of everything)”
作为一个基本上靠自学的艺术家,素描是凡高走入艺术世界的敲门砖。他很少画学院式的习作。他内心的需要和渴望在教他自己怎样画素描。他曾经在画素描的过程中连续碰上许多挫败,他自问道:“什么是素描?怎样学素描?”“学素描就是穿过一面看不见的铁墙,这面铁墙横隔在一个人能感受到的和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之间。怎样做才能穿越这面铁墙呢?既然猛击这面墙是没有用的,我的意见是挖墙角,用锉刀坚定而有耐心地工作,直到锉穿它。”
凡高画素描的初期受伦勃朗,米勒等人的影响,他对现实社会的底层人物寄以极大的同情。他临摹过大量米勒的画并从同一构图画了许多变体画,他从米勒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上受到了极大的启发。比如他临摹过米勒的“挖掘者”,“播种者”,“安吉勒斯”等。米勒画中的人物那种沉重地劳作着,或象树一样静默伫立着的形象给凡高的印象很深,使他想在日后成为一个“农民画家”。
风景在凡高的素描中占有很大的比重。风景是独特而方便的主题,可以让艺术家集中地研究和解决素描中的一些难题,并能集中地表达他们的想法。凡高在没钱雇用模特时,把风景当人物一样来研究。他在给提奥的信中说:“有时,我是那样渴望画风景,就象需要一次长长的散步使我的精神得到振作;一排被截断了梢的柳树,类似救济院里列队等候救济的贫民;路边被践踏过的草地,看上去象贫民窟里疲惫而满身灰尘的人们。”
素描是凡高艺术生涯中极重要的组成部分。有一段时期,他甚至除了素描什么都不想画。之后一段时期,他是在与油漆和画布搏斗的空隙时间来画素描。当他的生命接近尾声,医生认为他已不适于画画时,他仍在画素描。不论为了展览,销售还是与朋友作为交换的礼物,他从来就没有中断过画素描。他的素描如同他的书信一般,大量地经常地如实地记录他的想法和他的心情。他经常在墨迹未干时就把素描迅速发送给他的弟弟提奥或朋友宣告自己的成绩。
凡高的作画工具
凡高早期使用的素描工具主要是铅笔,炭笔和钢笔,常常是几种工具混合使用,即先用铅笔和炭笔勾初稿,再用钢笔作进一步的刻画描绘。他运用这些简便的工具,尽可能大胆而深刻地表达他的感情。
为了表现对绘画对象强烈的主观感受而不是简单再现对象的造型,凡高选择了一些粗糙简陋的材料来加强这种效果。他选用木匠的铅笔,木炭笔和劣质粉笔。1883年,他很高兴地找到一种叫黑山的炭笔,这种笔画出的东西很黑并且有戏剧化的流动感。凡高称之为“吉普赛炭笔”:“这种笔象是有灵魂和生命似的……它知道我要什么。它会听从我智慧的召唤来完成任务。”
由于生动而理想的模特难以找到且价钱昂贵,凡高用研究图片资料和阅读书籍的办法来自学。他发现了一本阿芒。卡赛基(Armand。Cassagne)写的绘画手册,他按书中的方法制作了一个透视取景框。在以后六年的时间里,这个取景框伴随着凡高走遍荷兰,比利时和法国的山山水水,凡高用它来集中视野,体现画面中的透视关系。这个取景框对凡高来讲无疑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没有它,凡高也许很难控制内心的冲动和激情,把自然的景观表现的前后一致和紧凑。
在普罗旺斯(Provence)凡高发现了一种芦苇,可以用铅笔刀削成鹅毛笔状。这种绘画工具的发明是因为凡高需要容易制作和使用的工具,而这种笔的韧性让他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在凡高手里,芦杆笔可以快速地将一闪而过的影像记录下来,可以让凡高象写信一样自由地作画。艺术史上只有象伦勃朗,德拉克罗瓦那样为数不多的几位大师能画出简单有力的设计构图。芦杆笔使凡高也能这样做。芦杆笔的尖端能产生钝而有力的线,由于墨水很快便用完,所以更适合画短或快的线。这对本来就敬仰哈尔斯和伦勃朗的凡高再合适不过了。他能象闪电一样快速地画画。这样能缩短从感知到完成的时间。准确的描绘已没有多大意义了,笨拙和生涩才更显得有力量。
凡高从钢笔向芦杆笔的过渡,使他成功地在自己的画里注入了粗旷而自然的感觉。这恰恰是其力量的所在,它能把静态的画面变成让人反应强烈的作品。通过疏密有序地使用具有鲜明个性的变化的线条,凡高达到了象伦勃朗素描中所具备的完美平衡。
1888年夏天在阿尔(Arles)出现的跨跃对凡高来说是巨大的,好像一切都对头了。画面充满了自信,凡高的手象是被一个完整的构想所支配,每个细节都成为整体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到这时他已不需要取景框了。这些年取景框训练他如何找到每个画面的几何支撑点,如何发现画面的中心以及如何控制画面的范围。当他不用取景框时,凡高便能与所画的对象建立更自由更迅捷的联系。画完了在海滩的渔船后,凡高给提奥的信中说:“没有了往常的安全网,一个小时后,我便高兴地发现,我不再测量和计算,只是让我的笔自由地游走。”在以后的两个月里,他创作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几幅作品。
凡高的技巧和素描风格
受德拉克洛瓦的影响,凡高很少采用传统的素描方法为油画作草图,他不是从外轮廓入手,而是从作品的中心开始画。他很少满足对事物的简单感觉和印象,他的世界是颤动的,表面的相似是无法让他陶醉。在刚开始学画时,他就说:“我要画的不单是一只手而是手的姿势,不是数学上正确的头部而是有表情的脸,例如一个挖掘者的抬头,喘气和说话。总之,我要画出的是生命。”凡高在较早的时候就对自己画中的“笨拙”解释过:“……这不是偶然事故,而是经过思考,内心愿意的行为。”在1884年给凡。瑞普塔(Van。Rappard)的信中说:“我很确定,人们不会减少而是更经常地说,凡高没有技巧,虽然那是我称之为富于表现性的语言……我在这批画里,要表现的是更旺盛的活力……我根本不屑于关心我的语言是否合乎语法家们的标准。”
凡高常常想把素描画得有“男子汉气概”,因此他的素描虽显笨拙却具有震撼观众的力度。在他刚开始画素描时,他就说,“我要在我的素描中画出有感情的人物。”之后凡高又发展了他的想法:“我希望人们会这样评价我的画,他们感觉到一种深刻和尖锐。虽然有一种我称之为粗旷的东西,但他们也许恰恰是因此而感动。”
在阿尔,凡高在画完几幅油画作品后,又画了同样构图的一批芦杆笔素描作品,他寄给了提奥,爱米尔。波纳德(Emile。Bernard),约翰。罗赛尔(John。Russell),这些素描和他的油画一样精美。这些素描在绘画语言上是具有独创性的,在句法上是大胆的,在形式上是敏锐多变的。
凡高对荷兰的绘画大师非常推崇,称他们是魔术师中的魔术师。他临摹过伦勃朗的画,并把伦勃朗的画挂在自己的墙上。他称伦勃朗具有着贵族般的风度和象火一样热烈的手。尽管凡高由于被自己灼热的视线所缠扰,最终并没有能象伦勃朗那样沉稳地作画。凡高的素描比伦勃朗的素描更粗旷和生涩些,这与他使用芦杆笔很有关系。当他开始兴奋地,夸张地和自由地画素描时,他的作品已不再是传统的素描,也不再是西方的素描了。他以从容和一丝不苟创造出象是即兴而快速的作品。
凡高早期的钢笔素描(如图1至图4)是用严谨紧张的线条的疏密变化来营造素描效果的。素描的调子比较暗。凡高艺术生涯的重大转变是他离开了北方阴霾的光线搬到普罗旺斯(Provence),这是现代艺术值得庆贺的事。当他使用芦杆笔后,他的素描出现一种类似中国毛笔的效果,并且是弧线直线长线短线粗线细线浓线淡线大点小点混合使用,素描的调子也变得明亮起来。他不但没有丢弃他以前的技巧,而且象是打开了技巧的工具箱,他的线和点象种子一样有了生命。他的创作具有令人销魂的视觉韵律。凡高从此创立了自己的古典风格,其准则就是总让视觉可信。(见图12至图18)
据统计,凡高在仅仅十年多的艺术生涯中创作了八百多幅的油画和一千一百多幅的素描。他用实践证实了“素描是艺术的本质”这句话。他的素描创作是他作为艺术家成长过程的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
(图12 橄榄树林 1888年 芦杆笔 墨水 条纹纸)
(图13 拉玛丁花园一角 1888年 铅笔 芦杆笔 墨水 条纹纸 赠波纳德先生)
(图14 拉玛丁花园一角 1888年 铅笔 芦杆笔 墨水 条纹纸 赠罗赛尔先生)
(图15 有小屋的花园 1888年 铅笔 芦杆笔 鹅毛笔 墨水 条纹纸 )
(图16 邮差约瑟夫·罗林 1888年 铅笔 钢笔 芦杆笔 墨水 条纹纸)
(图17 星空 1889年 铅笔 芦杆笔 毛笔 墨水)
(图18 星空 1889年 油画 73*92cm)
反思凡高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从凡高想到拉斐尔,上帝在拉斐尔活着的时候让他成为了时代的宠儿,让他象个无冕之王,让他象有神力相助一样创造出那些名流千古的传世杰作,让他年纪轻轻就已攀登到艺术的顶峰。但他与凡高有一点是相似的,他们都是在三十七岁的人生美好年华离开人世的。
比起拉斐尔,上帝在凡高生前什么也没有给他,除了一颗过于赤诚的心和一腔过于强烈的感情,尽管这些是造就一个艺术家必不可少的条件;上帝却还多给了凡高不少的贫穷,不少的痛苦,不少的失意……上帝似乎存心是要毁了这个人。多么不可思议呵,难道上帝是让凡高用毁掉自己的方式来成就自己的艺术吗?为什么偏要用这样残酷的方式来造就荷兰最有分量和最具特色的两个画家呢?十七世纪的大师伦勃朗和十九世纪末的凡高。
我不禁有了一个问题:我们究竟用艺术来做什么?是燃烧生命,还是修身养性?显然对凡高和拉斐尔来说,艺术加快燃烧了他们的生命。但是,中外美术史上长寿的艺术家大有人在,西方的米开朗基罗,提香,毕加索等都活到八九十岁,中国的齐白石,刘海粟更是活到了九十多到一百岁。这些艺术家应该是用艺术来修身养性的吧?是性格决定还是命运使然,或许非人力所为。
看了凡高的素描之后,我觉得假如凡高能够始终保持他曾在画素描时所具备的理性,他的人生结局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但是西方近代美术史上可能就不存在凡高这样一个艺术家了。
凡高从来不是个灵巧的画家,他从开始就是一个有些笨拙但十分用心的艺术追求者。他总是用很大的力气表达自己那种强烈的感受。作为艺术家,他的状态是过于投入了,投入到忘了还需谋生还要生存,投入到忘了世俗的眼光如何看他,投入到不会用女人喜欢的方式追求女人,投入到甚至不能保护自己,直投入到精神上完全失控。
是否锻造艺术家的方式正决定了他们的分量和特点。或许这些艺术家已经从苦难和折磨中品尝到了生命的欢乐和内心的满足。对于凡高,或许他的投入便是他的才华,他的执着便是他的机遇。他的生命只有在消逝之后,才闪现出耀人的光芒。对此凡高可能别无选择。
看着展厅里拥挤的人群和他们专注的神情,既为凡高感到辛酸,也为凡高感到安慰:假如一百多年前,凡高就是我们的邻居或朋友,我们是否能和现在一样理解他和他的艺术呢?
无论如何,凡高素描艺术的意义正在于他用不同于以往任何人的属于自己特有的语言表达了他内心深处的强烈感情。他的素描不仅获得了艺术审美上的巨大成就,也具有人文意义上的价值。他和其前辈大师伦勃朗一样,是把人类深刻的痛苦升华为艺术形象的典范,并因此丰富了艺术表现的语言和形式。正是因为他生前对艺术理想的非功利性的追求和献身精神,在他死去一百多年之后,其素描作品和他的油画创作一样仍对观众具有极大的感染力和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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