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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返扑归真”这一具有中国传统美学意味的范畴,作为解读朱进艺术的关键词目的还是为了揭示朱进艺术的现代意义和价值。如果我们考虑到,朱进艺术的“返朴归真”之路,是在中国九十年代中期以来的特定历史进程中展开这一事实,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他的艺术也是在这一特定的历史进程中获得意义和价值的。这是因为从根本上说,正是在中国社会市场经济的变革带来的急剧变化,使一切都成为了工具理性,让人们忘记了生存的目的和意义,失去了直面真理和自我的能力的历史情境下,才使朱进这种重返生命本源,重新探究真理的艺术方式,具有了现代的艺术意义和价值。当然,更为重要的还在于朱进是以自己独特的艺术方式,来表达他对当代社会的体验的。朱进在作品中,最喜欢描绘的是一个或两个人独处的自足世界,或是空无一人的山水景观。朱进笔下的人物一般都表现为如下的情态:或无所事事,百无聊奈,心不在焉,神情恍悔,或悠闲自在,自得其乐。总之,那是一个与物欲横流、竞争的世俗世界截然对立的世界,即一个存在现代社会之中,但却被人忘却的无为之境。所谓现代的,就是朱进的这个艺术世界与传统文人画中的文人墨客、道士仙人的离庙堂之远,脱尘出世,而游于山林之间的无为之境是不同的,因为朱进描绘的是现代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和昔通人的日常生活,所以,我说朱进在艺术中建构的是现代社会的无为之境。如在《款爷》这一作品中,朱进不无调侃而又带有几分欣赏的笔调,描绘了一位坐在沙发上逗鸟玩耍的有钱人,即在中国社会中被称为款爷的有钱人,事实上,在中国社会中,人们对待有钱人的态度是极其复杂的,但朱进笔下的这位款爷,则与常人眼中的有钱人截然不同,从艺术意义生成的角度看,朱进画中的款爷,正是由于不是工作狂,也不是斤斤计较金钱和利益的人,而是一位不为外物所欲,自由道遥的自在者。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把他解读为一位回到了本真自我的人。在这幅作品之后,朱进又画了《鸟语》系列作品,描绘了人们回归自然状态之后的轻松与喜悦。我想,朱进对当代普通人的这种无目的的懒散休闲生活的反复描绘,正是对充满算计和欲望的当代世俗世界的逃离和抵制。就此而言,朱进的艺术仿佛在提醒我们,在当代社会中,人们对工作、成功、进步、发展和无限占有的崇拜,使我们忘记正是自然无为的生命所具有的绝对价值。
就像朱进的那幅《大龄青年》中的人物形象呈现给我们的那样,朱进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虽然不像中国古代的哲学家庄子所说的“闺跋支离无服”、“瓷央大瘦”的“畸人'那么奇丑无比,但显然都不具有聪明可爱的外貌,讨好卖乖、口齿伶俐的交流能力,而是都有几分比例失调的外形,呆滞的目光和木讷的表情。简言之,他们都是在一个崇尚进取、成功的社会中,处在边缘的人。然而我想,在这里,朱进的目的是意欲以他们的”形骸之外“,达到对”形骸之内“的本真之人的肯定。在此意义上说,朱进与庄子对”畸人“的尊崇是一致的。庄子说:“畸人者,畸十天而佯于人。故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庄子进而认为“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当然,朱进笔下的人物,大概除那位款爷之外,都是当代社会中的普通人和小人物,不过在离人而入于天,无为而自在上,他们(包括那位款爷)与庄子赞美的“畸人”,在本质上是相通的,借用庄子的说法,他们才是现代社会中真正的“君子”,因为他们是离“人道”最远,离“天道”,也即自然最近的人。为了在艺术作品中让返扑归真,重返生命本源和直达无为之境的道路畅通无碍,朱进在艺术语言上也进行过深入探究,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通过使用泥土材料,来表达他对生命本源和文明本质的认识。朱进说:“泥土是自然之本,也是文明之本”。由于朱进对泥土的象征意义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和感受,所以他才能在此基础上,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在我看来,生命对于泥土深深的依赖,才是宇宙的真相。因此,遵循自然的文明才是进步,而违背自然的文明则是倒退”。在此,我们就可以发现,朱进对艺术材料的选择和探究,对艺术语言的锤炼,对人物形象和情态的描绘,都是围绕表达人的本真性和人类文明的本质展开的,具有浓厚的形而上的哲学意味,体现了他对“天道”与“人道”之关系的深刻思考所以,在我看来,朱进在艺术中对人的本质等终极问题的不懈追问,不仅使他的艺术具有深刻的思想和感人的艺术力量,而且也使他能在当代各种艺术潮流之外,成为少有的得艺术之“天道”的艺术家之一。
2007.3.31于北京望京花园
邹跃进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美术评论家
作者:邹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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