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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魏金修的花鸟画令我感到难得的愉悦、欣快乃至激动。这是我看过他的作品,坐下来要写文章的第一个观感。几十年来因职业的关系,看到不少好作品从而发现和认识了许多优秀画家。如今,中国画事业在市场经济的助推下,更加红火,画展画集铺天盖地,好作品也不少,但能够一眼看去就令人眼亮心喜、生动愉悦之作还是难得一见。问题在于大量的作品急于事功,从而跟风模仿缺少创意的作品太多。在时尚的喧嚣里,要发现那些埋头沉潜于自家艺术探索的画家和作品是要多费些力气的。近来,看到魏金修的花鸟画确乎是感到一种兴奋。魏金修已经是国内知名画家,多次在全国性大展上获奖,这次较系统地看到他的画,兴奋之余也有一点点感想。
人所共知,古老的中国画是中华文化文学艺术类的一个分支,古代的作品能够流传至今,得到人民的喜爱,是基于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富于灵性和智慧的写意精神、独特的笔墨绘画以及超写实技法和特有的绢帛宣纸笔墨材质,成为至今可以与西方绘画相匹敌的人类精神财富。
中国画作为文化意识形态,并非顽固封闭的体系,虽然在千余年东方大陆封建社会缓慢的进程中自我完善并达到高度的完美,它的生命力强大就体现在“上善若水”般的柔性的中庸哲学精神上,它当然地顺应着时代的现实。但它的传统文脉精神又是顽强的,所以历经百年东西方的交流,中国画能够取他人之所长,增强改善了自己,如人物画方面成就是人们有目共睹的。另一方面,在吸收与改善的同时又保存好传统精华,这在山水和花鸟画方面成就也很显著。花鸟画从来是中国画里最富生命意识特色的品类,所承载的文化含量也最重。由于远古以来的农耕经济形成的生产生活方式,我们的先民的宇宙基本观念就是天地人和谐一体。因此人和自然绝非对立关系,而是一种顺应、仰赖、化害为利的依存关系,这样的“天人合一”“物我一体”的观念体现在道家、儒家的人生哲学当中,更反映在自古以来的花鸟画里,它的生命气息,鸟语花香充满灵性。宋元以后文人花鸟画兴起,在诗意内涵之上更寄托理想人格精神,梅兰竹菊之类花鸟画大行其道,书法的深刻介入更是推动了中国画写意性的确立。花鸟画经过千余年的发展,到近代已经形成内涵丰富、形式完备、十分成熟的画种,在世界上独树一帜。如何继承和发展,一直是摆在当代花鸟画家们面前的课题。魏金修富于个性的花鸟画创作,做出了一份很出色的答卷。
经过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不断的争议、探讨,更重要的是国力的上升、民族自信的增强,人们对于中国画的传统地位的确认不再动摇,画界对于传统程式、意境、笔墨等的追求渐成气候。但是,继承的本意在于发展,没有发展的艺术就是木乃伊,有价值而无生气。但是对于花鸟画来讲,这种以日常习见的花草禽鸟为题材、以及传统的表现样式上(实际上是某种规范限定),来做到出新的发展乃至突破,实在很难。当我看到魏金修的作品时,的确感到创意的清新、形式笔墨锤炼的完美、形成他个人独特的表现风格,在当代中国花鸟画创作群芳谱里应该占有一席之地。
艺术的生命固然在于那些天才独特的创造作为引领的力量,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要基于生活忠实于自然,这是文化历史发展给出的结论。我国花鸟画保持千年的强大生命力,其秘诀就在于“写生”二字,自古以来画家们就把花鸟画冠以“写生”之名,这是不同于人物画和山水画的。写其生、活,和写其真、实,这两个意思在花鸟画里不矛盾。在传世的黄荃《珍禽图》上,我们可以感受到画家的观察表现的认真、细腻和精准,在恽南田的文人没骨花卉中,同样可以感到观察写生的自然情韵。清代后期中国画表现低迷,只有花鸟画生机犹存,海派崛起,任伯年、吴昌硕的写意花鸟画振兴画坛,影响极大。花鸟画的现实写生特性,使其始终鲜明生动而成为雅俗共赏的艺术。
魏金修作为受过现代美术教育的画家,写生训练达到真实生动不在话下,我感到他过人之处在于他极力追求的超写生情韵风格,也就是说,他的画既有自然生动、鲜明跳动这样源自物象的真实感,而他笔下的花卉枝枝叶叶在经过夸张组合、形成团块与零星的节奏(《和风细雨》2003、《待细把秋色图画》2003),色墨交织在似与不似之间的视觉冲击(《无言两相依》1994),或者借题发挥直抒胸臆(《清韵》2003、《庭院深深》2012)。这一切又超越了物象的真实表述,而突出主观胸襟意蕴的深层次的吟咏。这是画家在继承传统折枝花卉图像手法的进一步延伸。这种瓶插、盆花加上环境气氛衬托的作品,还有不少很有韵味。值得一提的还有突出环境气息的,如题为《有朋自远方来》(2007),画面上瓶花之外两把硬木官帽椅,茶几上的茶具点醒着待客的主题,有趣的是画面里微妙、柔和而明亮的阳光射进这座有书画屏风的厅堂,烘托出春日里温馨的文化气氛。这幅画我看了好久,觉得是以中国画为本体大胆汲取外来视觉表达因素的成功尝试。把花鸟画和环境因素结合来构思作画,魏金修大约不是第一位,但重要的是认真坚持不懈地以完美的艺术想象和功力技巧,完成这一种样式并得到成功。顺便说一句,魏金修的这一些作品,比起传统的折枝花鸟画的确是跨进了一步,我想在今天大概不会有人对此提出姓中还是姓西的问题了。记得50年代中国画界曾经为山水画可不可以染天染水争论不休,短短几十年,中国画在探索发展的道路上已经取得了非常可喜的成就。
魏金修的花鸟画另一种形式属于较传统折枝样式,条幅或横幅,画面上题字盖章,突出文采。他有很深的笔墨功力,掌控笔墨写形传神的能力很强。他的作品已经形成鲜明的自家风格。其独特之处在于题材的不一般,包括盛开待采的棉花田(《棉花是最美丽的花》2005、《祥云暖天下》2009),有鸟儿栖息的玉米地(《玉米地》2006),有麻雀飞过的《陇上高丘》(2009)。他的棉花画得真好,朦胧中的白花花棉田别有一种情韵。在棉花田和玉米田里找到题材,并在题词中大加赞美,颇不寻常,这也许和他少年时在农村生活体验有关。在这里我并不想拉扯到工农情感的“高度”,我只是说题材好更要画得好,画得出彩,画出美感来。显然魏金修达到了这一目的。
讲起来花鸟画尤其是写意花鸟画,要达到成熟的阶段确是有相当的难度,尤其在创意和风格的扩展方面似乎前进一步也要付出辛苦的努力。近年来中国画展上,花鸟画以工笔为多,写意作品日渐减少,青年画家为了入选宁可多花时间在制作上,中国画有远离文化、淡化写意精神的偏向。一些人拼技术、拼“真实”,“和照相机争功”,以此争眼球、争市场。可以预料照此下去绘画终将会被无所不能的电脑打败,所谓“中国画危机”不在外部而要警惕我们自己。魏金修在写意花鸟画方面取得的进展和成就令人瞩目,也告诉我们:发扬中国画的文化写意精神,虔诚地师法自然,努力锤炼艺术功力,甘于寂寞,沉潜苦修,坚持寻求自己的独特语言风格的艺术家,终将大成。
2013年8月于京华道不孤斋
(孙克,中国画学会常务副会长、著名美术理论家)
作者:孙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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