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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李晓宇的画

  概括一个你认识时间很短的人的印象,几句话就够了,谈一个不认识的人的画,直接谈直观的感受就可以了。认识李晓宇十多年,见他的画也不少了,一语概括不容易,怎样说明白他的画呢?思路随着手敲键盘而不断延伸,为了清晰的理出他绘画之路的脉络,还是从我对他的日常印象谈起吧。

  品其人

  李晓宇是我1998年入中央美院美术史系学习接触的第一个非美术史系学生。我们军训在一个班,他只是看起来比我高1-2厘米,因此我排他后面。目前我在美院的时间难得的超过了他。他拥有美院附中4年、本科4年、硕士3年的完整、系统学历,现在博士和我又是同届,如果不是我留校工作,在美院的资历很难赶上他,这种经历的学生在美院还并非少数。

  说起来,他不是一个“文艺范儿”十足的画家。我美院很多朋友的外型都很独特,但是李晓宇不属于上述类型。如果不明示他的专业,第一眼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个美院学生。不留长发(我有一段时间的头发都长过他很多)、不剃光头、不蓄须、好像也没有刺青,衣着挺干净时尚的。我们读书的时候,美院油画系的学生,大多牛仔裤、大头皮鞋,裤子上斑驳的油彩暗示着他们的专业方向,雕塑系的往往鞋子、裤子上都沾满石灰粉。李晓宇不是,天天干净利索的。

  读读他的履历,中央美院系统的全部学历、学位他都有,求学、就业路一直走的很顺,而且工作稳定,是很多人羡慕的大学老师,悠闲又有不菲的收入,俨然是中产的生活条件,艺术修养自和生活情趣不必说,还能借着工作之余在职读书。我一直认为只有把艺术家扔到艰苦的环境中才能生产出优秀作品,像他这样的条件恐怕难以专心。但李晓宇的产量还是真让我意外。看着他的简历和作品年表,我发现他表面上天天悠闲自得,实际暗下功夫。

  读其画

  美院教育体系下,对于油画系的学生来说,附中、本科主要是基础造型能力的训练,硕士以上,导师就要求学生探索自己的语言,当然,很多学生在本科毕业创作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成熟的语言。我认真去读他的画是在他硕士毕业时。那时的他,对雷诺阿的形式语言感兴趣。笔触松动斑驳,用颜料薄薄一层,他那时醉心于表现形态颓废的大都市青年,爆炸头、叼烟卷,衣着朋克。和现在一样,他也选择单幅全身人像作为创作主题。当时他解释这种题材的选择是和自己同为年轻人面临毕业的迷惘有所关联,现在看来,他那时对创作主题思考的青涩还是很明显的。

  转眼过去了5、6年,从这段时间的作品来看,他的创作又变化了不少,仍然依稀可见雷诺阿式松动的笔法,但作品整体面貌上变化很大,不仅是数量上给我带来的意外。最近展现的这批作品题材差不多,都是全身人像作为创作主题。用他的话来解释,他比较喜欢这样的主题,因为很多无关因素都被“屏蔽”掉了,形式语言更为纯净。而且,他尝试了几种不同的方式,背景画的比较多的,和背景用笔触刷痕横排或竖排,省略去具体物象的。这种背景不画具体物象的做法,更能使创作者要呈现的东西更为明确,也使得观众的目光更集中在模特儿身上。

  他仍然钟情于对模特儿的写生。他把握对象的不同姿态更加得心应手。我最喜欢他那张《对望1》。模特儿的气质神态自然放松,虽然《对望2》受到更多的好评,但我认为《对望1》里,他对模特身体和神态的把握更为精妙。尤其是头发、衣服、背包和笔触的结合,有点一气贯通、笔断意不断的意味。但面部的刻画一丝不苟,与周围松弛的笔法对比,突出了重点。这种形式化的语言,没有脱离写实的基本路线,还给人一种视错觉,近看松动一点的部位,比如衣服、头发只有笔触,但对人物面部的刻画,还是很“紧”的。《《小五》、《花样年华》、《梅眉》显然和《对望》系列不是一个创作状态的作品。前三幅色彩对比度高,忠于对象和环境。《梅眉》更像是为了色彩而选择的题材。金发与大块火红的色调带来一种极度热烈的感觉。《对望》系列与《无言》,都处于灰色调子里。对于色调问题,李晓宇越来越倾向于一种相对主观的色彩,他觉得这样的色调,会更加有利于个人情绪的表达,当然形式语言的个人特点也会越来越明显。

  延伸思考

  李晓宇的创作方法并不复杂,他不是那种读很多现代主义艺术理论、创作方法的书,抑或找本《达利日记》“学习”一番,然后去现实生活中寻找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来进行符号搭构的画家类型。美院写实的传统创作方法,仍然是他一以贯之的。我感觉他还是很注重对模特儿的忠实、细致刻画,并且略微找到一些与常规的写生不同的变化,展现在画布上,当然画中人的体貌特征是经过画家提炼过的,多了几分画家的完美主义倾向。这么多年学院系统训练,技术不再是个需要首要满足的问题。独特语言的创立是每个艺术家一生追求的目标。在他的画里,找不到什么象征性的物件儿,只是端坐或站立的少女,这构成他不断创作、进行语言探索的母题。形式语言是绘画独立于其它艺术形式的标准,他始终没有放弃这一点。

  仔细观察他的作品,就会发现《梅眉》、《花样年华》、《对望2》中,三个少女模特的手臂都摆出“V”字型的姿势。《小五》和《湖北姑娘》两幅画中,两位少女模特两臂的姿态也有类似的姿态。并不是说画家摆模特的创意乏善可陈,而是这种创作的形式所限制。单身的坐像和立像,本来就主题人物突出,上肢姿态其实就那几种。除了《花样年华》是日光光源,其它人物画都是柔和的平光,这是画家多采取室内模特写生的创作方法决定的。都是少女全身像题材,相比之下,《对望1》那种自上而下、由里到外喷薄而出的自然放松的感觉显得尤其珍贵,没有一丝丝“摆”的痕迹。在画家的构思下,那几幅人体,有了新的细节变化。《戴礼帽的女人体》,模特遮住眼睛的礼帽与亮银色高跟鞋,带给观众一丝神秘色彩和无限遐想。通过这几幅人体作品,画家展示出他人体塑造的功力。如《沐》等淋浴中的裸女背影这个选题,作者画了几张。淋浴喷洒的水和空间里的水汽带给视觉感官一种质感的变化,女性的背部曲线一直是画家乐于表现的一种形式。模特扭动的腰部、臀部,偏移的重心在画面中产生了一种韵律感,这一主题的画作是画家可以展现他灵气的土壤。

  回忆起来,我对他那些大胆在暗部加入绿色的习作也很感兴趣,让我想起了在努力学习写实绘画的年轻学子,大刀阔斧的寻找明暗的色彩冷暖变化,李晓宇的《战地黄花》人物的色彩关系就带给观者这样的感觉。他不仅局限于单体的模特写生,历史革命题材的群像他也有尝试。只能说,《小五》、《湖北姑娘》、《梅眉》、《花样年华》、《对望》等一系列的少女像是他众多尝试中比较常用的题材。风景也是他时常练笔时选择的题材,但人物画仍然是他最擅长、投入热情最多的题材。

  简言之,李晓宇不是一个难于沟通的画家,从我的角度来说,他是一个脚踏实地、勤奋工作的同学和朋友。理性思考绘画之余,他能对绘画之外的新鲜事物敏感接受,现代通讯工具和电脑用的精熟,我熟悉的很多长于手绘的画家主观上会排斥一些电子用品。创作中对写实形式的追求是他一贯的坚持,不离形式语言这一本体。这么多年学院的训练,不能不说给了他根深蒂固的情结,学院的题材、学院的趣味、学院的语言。我依然记得刘晓东那幅《打呵欠的模特儿》,就是一张学院习作,但就是那张习作,那个呵欠,胜似闷雷般的吼声。在学院系统下,学习积累厚厚的传统语言是每一个画家必须走过的,而能不能寻求到属于自己的独特语言,找到灵光一现的点,那是非常难做到的。无意给他一个美术史上的定位并下什么结论,因为李晓宇还年轻,我们完全有理由期待着他画里更多的亮点。

谷赟 中央美院教师美术学博士

2011年10月于望京新城

作者:谷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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