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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宾虹一开始搞收藏,就不是为了日后赚大钱,所以他的藏品中会出现今日谓之“赝本”其实一点也不怪。
不仅不怪,它还成为后人研究“黄宾虹”的独到角度之一。
“古物影——黄宾虹书法收藏展”现场观众
专题展出“赝本”?
浙江省博物馆武林馆区三楼书画厅内,“古物影——黄宾虹书法收藏展”于7月24日启幕,将持续至8月30日。此次,特别展现了黄宾虹收藏的200余件(组)书法,形制以扇面、尺牍为主,既有晋唐妙品,亦含明清佳作,体系性的专题收藏(晋唐写经/明清翰墨/乡贤手迹/赝本品)成为内容划分的重要依据。
“古物影——黄宾虹书法收藏展”现场
展厅面积不大,但展线清晰,四个单元自右往左逐一展开,踱步缓观,好物不断,细细思忖,展览完结,通体舒畅,乃真诚丰厚之好展。主办方还非常有心地在部分展品旁配合展出了黄宾虹的相关作品,以书法为主,兼顾画作,彼此对照,展现了更为丰硕的艺术史画卷。
开幕当日杭州大雨,黄宾虹粉丝众多,热情不减,部分观者甚至将资料打印后携至现场一一对应,细细观赏,极其投入。
黄宾虹不是专业的鉴藏家,也不是单纯的收藏家,而是一位美术史学者。所以他的收藏心态是论知遇不论优劣、不为物累。他曾坦言:“敝处长物往往有前后异观,自堪惊诧者,摈而弃之,不若存而勿论,待后时之比验。”蓄物是为求知,这种收藏理念与其做学问重实物和史料考据的作风高度一致,带有浓厚的徽派朴学治学遗风。
先看“赝本”们。
黄宾虹的朋友曾送给他一件唐三娘子祭叔文、尼灵皈遗嘱(传)合轴,对此,他的关注点不在真伪而在考释。对其而言,晋唐写经的价值不仅在笔墨艺术,更有助于自己体悟书法变迁,其中又以考证文字变蜕为重。
唐三娘子祭叔文、尼灵皈遗嘱(传)合轴(现场摄)
1949年3月,黄宾虹从杭州一名医生处收得宋赵构(传)论书卷,并邀请夏承焘共赏。黄宾虹还写过一份手稿详细论述赵构其人、其书、其画,他认为高宗初学黄庭坚、米芾,后弃而不用,转对二王手追心摹,作人物、山水、竹石自有天趣。这份手稿也同时展出。
宋赵构(传)论书卷(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宋赵构(传)论书卷》手稿
宋苏轼(传)黄州寒食诗帖卷亦在。黄宾虹有书《黄州寒食诗帖卷》数件,其作于1953年的《西泠写景图》中,题识便直接抄录了该诗句。相较黄宾虹平日意临而不求形似的书作,此段结构、用笔皆深得东坡神韵,展现了其书法临摹功力及对《黄州寒食诗帖卷》的喜爱与体悟。
宋苏轼(传)黄州寒食诗帖卷(现场摄)
宋苏轼(传)黄州寒食诗帖卷(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行书黄州寒食二首轴(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讲授书画史时曾多次引赵孟頫言,强调用笔在书体变迁及其派别中的意义:“学书在玩味古人法帖,悉知其用笔之意,乃为有益。”又言“赵子昂云书法以用笔为先,而结字亦须用工,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贵纸笔调和,若纸笔不称,虽能书者,亦不能善也。笔法弗精,虽善犹恶。”此言可与元赵孟頫(传)行书册相照。
元赵孟頫(传)行书册(局部 现场摄)
元鲜于枢(传)行书兰亭序册曾于1929年在上海展出,陈巨来于众多展品中独赏之。黄宾虹在解释其“五笔法”中“留”字诀时,多次引用鲜于枢“悟笔法于车行泥淖中”的典故。
元鲜于枢(传)行书兰亭序册(现场摄)
元鲜于枢(传)行书兰亭序册(局部 现场摄)
接下来是明张瑞图(传)行书临宋人手卷。1951年7月,夏承焘曾在黄宾虹处“见一客,以张瑞图字一大幅求售,仅二万元。”当时,黄宾虹没有言及真伪,而是讲了一件趣闻:“日本皇室公主出嫁时,必以张瑞图字画随嫁,以其号二水,谓是水星,可以避火。”
明张瑞图(传)行书临宋人手卷(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不喜刻意做作、无笔墨的“院体”而特别欣赏王铎之书,说他:“初落笔似墨渖,甚至笔未下而墨已滴纸上。此谓兴会淋漓,才与工匠临摹不同,有天趣,竟是在此。”他收藏的明王铎(传)草书卷可与其草书临王铎书卷相较。
明王铎(传)草书卷(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草书临王铎书卷(局部 现场摄)
旧时习艺之人都无成为“职业”艺术家之心,故真伪并不是收藏的关键。只要作品有学术研究或学习价值,他们就会毫不犹疑收入麾下。因此,他们的收藏往往自成体系且特点鲜明,与艺术家本身的特性与艺术偏好关系甚大,成为后人研究它他们的绝佳切入点之一。特别是一些高人,他们成长与学习的路径是后人努力窥探的目标。故本次“古物影——黄宾虹书法收藏展”一露面,立刻窜上业界热搜。
1955年,92岁的黄宾虹病逝杭州,家属遵照他的遗愿,将他所藏文物一万多件悉数捐献给国家,由浙江省博物馆保存,同时捐出的还有他生前自作书画作品4000余件,成为国内迄今为止数量最广大、最完整的捐赠。
非据为己有,重物得其所。这就是文人的使命担当。
它们也很美
1949年,黄宾虹写信给友人曰:“宋元名家真迹,平时最宜多见,能收藏更佳。或临摹既多,心得有说不出之妙,在心领神会中,深者见深,浅者见浅。即后人临古之作,亦当收藏,明其优劣。金石文字有关作画用笔处尤多,故画必当研究金石文字。……但古物极不易遇,而摹仿者亦不必尽弃。东坡言寓意于物而不留意于物可耳。”这句话不仅较好地阐述了黄宾虹收藏的标准,也直接表明了他对书法的看重。
黄宾虹极富独立精神,仅收藏一事就很独到。如不赞同以时代之远近而厚薄;不看名气只重作品本身等。方向决定道路,如此再看他的藏品便有豁然开朗之局。
“古物影”伊始,是精美的晋唐写经。如许承尧旧藏晋写经卷,字迹厚且小如蝇,章法却宏大淳厚,极喜人。唐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经卷呈现了黄宾虹对唐人写经的客观评价,他认为从艺术角度看,此类经卷并不名贵:“书家有笔法无墨法,谓之奴书。唐人写经,多经生所作,故不名贵。”另一份唐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同样精美流畅。这两件展品旁边,则是黄宾虹经卷记录手稿。
晋写经卷(局部 现场摄)
晋写经卷展出现场
黄宾虹藏敦煌经卷和晋唐墨迹不仅因年代久远而弥足珍贵,更在于其感悟到的笔墨之法。他认为晋、魏人写经得“担夫争道”、自然成文之妙。又言:“敦煌所发见晋、魏人真迹写经颇多,可悟书法变迁之大因。”他的判断标准为整个展览奠定重要基础。
唐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经卷(局部 现场摄)
唐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经卷记录》手稿(现场摄)
明张弼、桑悦草书册是黄宾虹收藏的明清书作中年代最早的一件。二人书作世均不多见,其中桑悦之作有明确年款者更罕。黄宾虹曾通临该册,并于其后录桑悦、张弼小传。于黄宾虹临习中可看出其主要取张、桑二人草书结字之法,加以己之起承转合,使心能转腕,手能转笔,字如人意。现场就展出了黄宾虹草书临张弼、桑悦书散页。
明张弼、桑悦草书册(现场摄)
黄宾虹草书临张弼、桑悦书散页(局部 现场摄)
明祝允明、文徵明四体千字文卷玲珑小字却气象万千,卷后还有王宠、彭年等人题跋。黄宾虹曾直接临习祝允明的《千字文》,也常作篆书、草书的《千字文》,现场也都有展出,可相互对比观看。
明祝允明、文徵明四体千字文卷(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临千字文卷(各字体局部 现场摄)
明清手札册(34开)甚为惊艳。册子中有沈周、徐端本、金琮、王宠、周天球、徐渭、詹景凤、王穉登、莫是龙、邢侗、董其昌、邹之麟、陈继儒、高攀龙、恽向、归昌世、文震亨、邵弥、陈洪绶、傅山、方以智、王铎、倪元璐等23人的墨迹,面貌各异,但均精彩纷呈。
明清手札册(34开)(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对家乡一往情深,早年就曾撰多篇文章介绍徽州文化,苦心搜罗徽人墨宝。这不仅是对乡贤墨迹的珍视,更是以藏养学的方式之一。如黄宾虹藏族祖黄生楷书手札册页。他11岁始读黄生《字诂》《义府》,称“公加案语,以发明之”“直开有清一代汉学之先,论者称其精确不在方以智《通雅》之下”。36岁作山水图自题:“写家白山公黄山诗意。”晚年仍藏有黄生所着《杜诗说》四册、旧印本《载酒园诗话评》一册及《一木庵诗尘》一册。
黄宾虹藏《潭渡黄氏族谱》(现场摄)
黄生楷书手札册页(现场摄)
黄永谐篆隶书册页中篆隶非精彩绝伦之作,但黄宾虹仍题曰:谭渡黄氏传家宝,并收藏有多件嘉庆时人致黄永谐的信札。可见黄宾虹判断书法作品的价值并不局限于笔墨技法,而更看重所书之人及背后的文化意义。
黄永谐篆隶书册页(局部 现场摄)
明詹景凤晚年精品草书千字文册变化百出又不失古法。黄宾虹曾言:“仆见明代詹东图、查梅壑诸人,最初之作与晚年多不类,而气韵即与庸史迥别。”现场亦有黄宾虹草书临詹景凤书卷可参看。
明詹景凤晚年精品草书千字文册(局部 现场摄)
黄宾虹草书临詹景凤书卷(局部 现场摄)
现场还有一件黄宾虹藏《张迁碑》拓本册,乃“江南大儒”汪宗沂旧藏。此物古拙质朴,蔚为可爱。1890年至1892年,黄宾虹在歙县受业于汪宗沂门下,与汪家关系甚密。汪宗沂《隶书七言联》就挂在一旁,可作参考。
黄宾虹藏《张迁碑》拓本册(局部 现场摄)
“藏家”黄宾虹
能成为一名藏家,先天条件的优越、个人机缘及努力都不可或缺。
堂前无字画,不是旧人家。明清之际徽商富甲一方,收藏之富亦名闻天下。黄宾虹的老爸叫黄定华,除做生意了得,还是位丹青高手,擅梅花,喜收藏,不仅自己结交了一批书画朋友,还从小就为黄宾虹聘请名师,更在稍大后带他四处云游,广拓艺术视野,看遍名家手笔。
黄宾虹自是聪颖异常,打小就表现出对艺术的非凡悟性。8岁那年,同籍黄崇惺因喜爱少年黄宾虹的聪慧好学,将自己的著作《劝学赘言》等送给他。据黄崇惺回忆,自己少年时登家中藏书楼,见层叠木箱中有一只箱盖打开,他顺手抽出一轴,竟是元代柯九思的《月赋》小楷,另一房间角落躺着一卷轴,打开一看是赵孟頫的《西园雅集图记》。
这些东西后来都给了黄宾虹。
黄宾虹
等到了10岁时,父亲就带着黄宾虹到杭州写生,并在友人家中临摹王蒙山水。24岁时黄宾虹复往扬州,正值盐政改革,盐商子弟变卖家藏度日,黄宾虹趁机收购诸多,又在亲戚何维键处见到了黄公望、倪云林、黄鹤山樵等元人名画。后受同乡之邀,黄宾虹到安徽公学襄办校务,与黄节、邓实等人开始广泛涉猎金石书画收藏。
1935年,余绍宋在上海看到了黄宾虹所藏,他在日记里记载:“滨虹出卅余幅出示,多佳者,惜匆匆展视,不能仔细领略耳。其中最赏者为董文敏、王叔明、仇十洲、汪芝瑞、戴鹰阿、郑慕倩、释石涛、沈石田、唐六如等,宾虹喜藏皖派山水,盖怀念其乡先达之意。”寥寥数字,已可窥黄宾虹收藏之丰。第二年,黄宾虹应北平古物陈列所之聘北上,几年后南归,困于生活始售所藏。夏承焘在《天风阁学词日记》里对黄宾虹自1948年定居杭州至1955年去世的最后7年里与友人的交往有详细记载,也成为后人了解黄宾虹的收藏最翔实的依据。如据标为10月10日写成的文献记录:有小李将军(李昭道)山水,赵松雪(孟頫)、罗两峰(聘)、朱白民(注:鹭)山水花卉,又有隋大业间一沙门纸画神像,皆极名贵。
凭开阔眼界、深厚根基及独到品位,黄宾虹收藏了数以千计的古物。但他对收藏并不执着,自谓过眼就是福,因此一直用学习的态度和趋同审美的眼光审视这些书作,融合自己的情意,选择性地接受。这是他区别其他藏家的重要特征。
陆易在《无尽藏》中提出:黄宾虹对理论的探求、对爬剔浩瀚资料的沉静、对文字认真思索的启端,都比那些以谋生为终极目标的“海派”画家们,要显得高瞻远瞩与意味深长。
“古物影”黄宾虹书法收藏展
展览时间:2020年7月24日——8月30日
展览地点:浙江省博物馆武林馆区三楼书画厅
作者: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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