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
上苑是个好地方。她背靠起伏的山峦,脚下有丰富的水系,生长着各种果木,地势宽敞而又有变化。每次从外面归来,在快进村子时,眼前渐渐清晰的村落总给我一种安祥、宁静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有些乡下是不具备的。中国人常讲“风水”,我想这就是好风水给人带来的感受吧。如果我是一只鸟,也一定会选这种地方筑巢。
能够安安静静地住在乡村画画,对于一个当代人来说真是一种奢望,而我正生活在这样一个“奢望”的乐园中。是否幸福我自己就不必说了,说多了会让人嫉恨。“现代化的陷阱”不是什么新鲜词,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放下手中的利器,转而倾听大自然神性的召唤?从古到今,人们一直在追求一种更为合理的生活方式,但愚蠢却使人类的许多努力与其初衷背道而驰。
其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我们的欲望想使一切因素成为可控制和可重复的,那么,结果必将是丧失一切天机,这就如同一幅学院派的作品最终结束于无聊和僵死,而人类的无限努力也必将让自身最终死于规则之中。豪华的都市呵,用尽了人们的财宝和心机,面对那些壮举,主人们不忍离去,宁可沦为它的奴隶。这一座座人造的珠峰成为挑战者的墓地和领奖台。但是,你能从那儿领到一颗自由而又快乐的心吗?那么,怎样的心才是快乐的心?征服者的心是否快乐?当我看到那些无目的的石头躺在土和荒草中熟睡时,我的心快乐起来,看到那些狗在主人的门旁警觉地注视着路上的行人,我觉得很惬意。当太阳落山时,心中会涌起一股穿透岁月的愁绪,这愁绪使此生成为快乐的缘份和幸福的礼物。这生命的礼物是神给我的,无人争抢,无人为它定价。你可以把它平放在自己宁静的心上,与你无与伦比的平庸溶为一体。已经是冬天了,上苑的柿子金黄无比,挂在落尽了叶子的枝头上,它后面的天穹蓝的耀眼。看到它们,你心中会奏响一曲盛大的赞歌。这是不是一种幸福?这幸福在你的乡村随处可得,真是“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
其实,村居生活的好处是整体的,全方位的。它的每一个单个因素都可以用商业机制加以复制,但是,作为一个整体,它无法在现代文明中人为地生产。乡村迟早会在严格意义上消失,而由它所哺育着的那种文明也会消失。不久的将来,中国人内心的农业情结将走进博物馆、商业娱乐场所,走进收门票的风景区,或残留在长者们的记忆中。
美国的自由艺术家们多半聚集在废工厂和拉丁区里,中国的自由艺术家更多住在北京的郊区农村。当中国的艺术家们筑巢于荒废的工厂中时,不知道那些美国的艺术家们会住在哪里。200年前,艺术家总是和皇家、宫庭打交道。100年前,艺术家与自然为伍。今天,艺术家们与垃圾为伴儿。明天,艺术家们睡在哪里?
深夜,上苑村除了偶尔的狗叫,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坐在雪白的画布前,抽着烟,熟睡的农民们给我以无限的平安。我不知道上苑村已经潜入了几个投资者或开发商的梦境,不知道若干年后,透过别墅,还能否看到后面的山。更不知道画家将以怎样一种古怪的方式表述他们偏爱的故事。有种说法:“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画家在乡村是放对了地方,但说画家是宝贝显然言过其实。
我深深地为自己还能生活在一个自然形成的乡村而庆幸,这种生活,能够带给我所有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当作品完成了推开门吸一口清晨甜美的空气,我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默默地说:“真神!”
2001年
于北京上苑
作者:刘彦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