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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记忆
泥土作为记忆,喻示着一种多向性的存储与释放,并引出一种长存的、反复的、近于永恒的耕作与阅读。泥土是大地隐喻中的词语,是我们得以近身的东西。通过泥土,我们接受大地的给予。
正是王刚的作品给予我关于隐喻与联想的阅读:“从泥土中走出来的幽灵”、“大地中隐藏的无声无息的哀歌”、“一种用永恒的方式存储的艺术”……与联想所不同的是,王刚的“老万系列”完全活化在眼前。他们逼近于我,或把我拉入他们之中。老万们活生生的显现在泥塑影像之中。一种直接的给予――读者难以读到的切身感,难以获得的由泥土的气息散发的触动。在艺术步步走入观念化的当下,王刚的老万们重新唤醒直感的阅读,这本身既是对阅读记忆的一次洗礼。
老万们的身上带有泥土的印记,他们是中国最大的一个阶层群体。整日与泥土、砖瓦打交道的普通劳动者们,在大地上奔波、在乡间劳作、在城市苦干的民工们,被王刚艺术化的呈现――用泥土的方式去含纳这一深刻的主题。这其间隐含了时间性的存在――祖祖辈辈:一个长时段的、与过去的记忆不可分隔的复现命题。王刚试图揭示这一命题,为了记忆,我们不会忘记他们;为了他们,艺术才创造出无数的记忆。王刚的作品将老万们以泥土本身的语言收藏着这一记忆。这一记忆的记存,不仅是属于老万们的,不仅是属于王刚的,更是属于任何的一个阅读者的经验,属于大地原本的收藏。由此,引发出各式各样的记忆方式:
泥土的记忆;
泥土生活的记忆;
泥土表达的记忆;
泥土文本的记忆;
泥土对自我与他者的记忆;
王刚的作品促生着记忆的涌现。
泥土与物
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一文中,开篇即涉物。他对艺术作品的分析从“物因素”谈起,引出物对作品的投射,隐示人用物意向于作品的生成。物原初的具有成就艺术的动因,凡物总在言说。王刚的老万系列从1999到2004年,六年的创作经历发生了三次级跳。在不同时期,物的构成变易决定着艺术的形式变化,但都围绕着同一主题的展开而深化。
第一次级跳是老万主题在油画中的表现。作为在中央美院油研班的毕业创作,王刚选择了“老万们”。而在此之前,王刚在无意识中已与泥土有了较长时期的接触:陶罐系列作品,汉砖系列习作等。王刚对泥陶制品的超写实刻画、对砖块纯色的质感追求,带有不间隙的试一试的痕迹。他至今也没有停止在一个规范的操作习惯里。王刚在寻找艺术对生命质感深刻的形式契合,是以实存的方式而非观念的形式。油画“老万系列”的人物造型用真人大小的尺寸,分成六个画框,列队式摆成一排。没有任何情节和聚焦透视,人物一个个直现眼前。色彩及笔触的质朴、率真,浸透着作者内心深厚的情感。第二次级跳中,王刚从油画向综合材料转变了一大步。老万们的形象变成了一个个混沌的与材料特性交互偶现的头像。面庞被放大到一平米左右,几十个凝固的表情并排在一起,像是一个由脸砌造的泥墙,还带有剥落的残迹。与第一组油画相比,形象由油画的色彩表现转为材料的质感追求,像是发现了老万们脸的本色而非光色。面部与土墙的复合构成脸的记忆性景象,是历史的风雨蚀化后的景象。
王刚的“油画老万”是在世的情感化触动,带有一般的描述性局限;“综合材料老万”则在表达的文本中,发现了情感在艺术语言中如何被深化的内在结构。话语方式是某种契合性的关联,艺术正是契合生成的意象动因。如果说第一阶段延续了作者与对象之间如何进行表现的基本范式的话,第二阶段则以表现本身成为对象,从而进入艺术语言问题的探求。在面对语言问题时,艺术必然面对表达的可能性问题。而可能性的敞开既是艺术的创生之地,又是艺术家易于走失的迷乱之所,因为原初的对象性存在不在场了。进入可能性的艺术家完全进入了艺术家个人的对象化世界,由此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走向:其一,消失记忆,从此进入表面的观念化运作;其二,可能的观念与深层的记忆融和,并由记忆的原始物代言。前者自不必多言。后者标示了通过记忆指向可能世界的艺术生成之路。涉物,使缘启性的语言进入艺术的语境:杜尚的指物,波依斯的幻物,谷文达的悬物,徐冰的刻物……物的原始记忆,依最深层的方式倾诉,激发大地隐喻的回声。
王刚的记忆在泥土中:塑物。老万们泥土的身份,被植入泥土材料。王刚的老万泥塑与通常泥塑作品的不同,在于王刚真正发现了泥土的本质与老万们不可分隔的契合。王刚用泥土语言的活力表达:只有当读者用贴近于泥土的距离,以近于吻的方式进入阅读时,泥土才真正向我们诉说。王刚寻找到泥土与影像共生的方式,他把泥土的颗粒和质感放大百倍以上,于是产生了阅读者的震撼――阅读必然的是进入泥土的阅读。这一方式标志着王刚“老万系列”的第三次级跳。从“情感表现”~“物性语言”~“阅读记忆”。记忆通过“泥土――物语”,以原始语言吟诵一个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土生土长、勤勤恳恳的种群,处在老万时代的记存。
作品生成
王刚的“老万系列”经历了油画、综合材料、泥塑影像等多种语言方式的探索。作品始终围绕着“视觉的可能性”进行展开,显现出王刚艺术感悟的透彻性。通常情况下,艺术家在掌握了一种技艺后,即进入题材的寻找。如按这种方式,可以假设很多组老万系列:从生活的角度出发可以截取不同的生活场景;从故事的情节出发可以拉出一个个戏剧性的场面;从老万们丰富质朴的表情出发可以留下一张张生动感人的画面……只要从存在出发,会有无尽的选择视角。然而,由存在为唯一先在预设的艺术观会永远停留在事物表象,停留在客观替代的修辞维度。这一维度只会被生活原型的生动性所感动,而不会进入艺术真实的创生之境。生活的感动与艺术的感动具有质的区别,显著的区别即在于,生活的感动有可能是个人的,艺术的感动则必然是个性的。个性是差异产生的标识。艺术个性创生新的视角,生成新的语言,开辟新的可能。艺术是朝向无限的人的创造性机能。真正具有深刻性的艺术,不只停留在对存在的现象关照,更在于对存在的命运闯入。王刚的艺术创作保持了一种艺术自身的深入方式,即对“艺术视觉的可能性”探求。正是“老万”以及“泥土人”的深度要求,才使王刚的艺术手段不断的变换,一次次创生,他没有被生活的客观化所牵引,而是在自然与朝向无限的执着之间,去寻找艺术语言的视觉可能,去触动泥土生命记忆的复活。
透过王刚“老万系列”的思考,我看到一种艺术诗性背景下,通向遥远路程的开始:眼前的展示将成为艺术家发现真正奥秘之途时留下的一段记忆,这是一个混合着未知的和多义的记忆。老万们在可能世界中可能会有新的命运的降临,或许在老万之外会有新的世界诞生。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文化与记忆的某种方式被王刚个性化的把握,其指向将会是源源不断的。
……
作者:柴中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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