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艺术网：十二届全国美展漆画专区的评委，您参与了整个评审过程，那么本届漆画作品有哪些特点?这些评选有哪几个方面，您跟我们分享一下好吗?

　　汤志义：今年这一届的全国美展应该说比上一届有很大的提高，这是所有的评委共同的意见，五年来，它的发展其实也是在我们这一届中国美协漆画艺委会不断地努力想办法去推动这一门漆画艺术的发展，所以它是每一年在各个省推动一个省的漆画高研班，通过漆画高研班在向全国传播，我觉得这五年来的成效非常明显。

　　从这一届的作者来说，除了一些著名的作者参与，还有一些新的，特别是一些院校的学生，还有在校生或者毕业生，包括还有一些别的画种的优秀作者也进入了漆画的研究，我觉得这样的一些群体的介入，保证了漆画作为一门现代绘画的一个作者群的，他的整体的水平提高了。另外在题材上面从原来比较单一的走向了比较多元，比较广阔，还有在漆画本体语言的研究上面，这几年我们通过各种方式，比如说像艺委会的推动，包括高校我们进行教材的交流，所以在漆的本体语言上面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还有一个就是作者的年龄层来说，我觉得也是老中青都有，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很多以前就成名的作者的作品，现在有很多新的一些创新出来，我觉得这个是漆画这一次给我的一个印象。

　　另外，在漆画的当代语言的转换上面，这个尤其让我们欣喜，各种风格，各种综合性的绘画的语言，包括新的材料的介入都推动了这一门漆画的发展，这种评选的标准其实作为每一个评委来说，因为评委当中的构成主要是以这一届漆画艺委会的委员组成，还有包括一些其他的画种，一些优秀的画家，所以我们在评委层的构成上面，我们也兼顾高校的美协体系的专家，当然还有一些自由的艺术家的构成，漆画毕竟是一门综合材料的艺术，所以在评委组成上面也兼顾了比较全面的，比较多元的。

　　雅昌艺术网：那福建现在漆画的发展前景情况，漆画的作品题材和内容比较单一，经过几十年的探索，你们认为福建漆画乃至全国的漆画，它的传承创新在作品题材上有哪些变化，您认为这些变化说明了什么?能不能给我们举例说明一下?

　　汤志义：因为任何画种参加国展，就是漆画作为独立的画种，今年是第一次以独立展区的身份出现，所以更加引人注目，漆画的题材甚至是一种风格的改变，其实是跟整个主流美术的整体绘画的一些趋势没有脱节的，是同步的，所以我们看到在别的画种出现的一些比较前沿的，甚至说带点探索性的东西，在漆画画种的展区也都一样存在，所以说它是跟别的画种同步的。

　　雅昌艺术网：有人这样说过，一个好的漆画家不仅仅是一个绘画家，更重要的是一个漆艺家，您认不认同这种观点，您如何给漆画下一个简单的定义?

　　汤志义：其实我觉得这样的提法也不完全准确，我个人的意见，因为任何一门绘画艺术都含着技术性与艺术性的关系，我认为漆画的艺术性和技术性是不可分割的，我认为密不可分。早期的现代绘画的发展初期，当时因为作者的构成都是工艺美术师，甚至说有一些民间的艺人，甚至说他们有一些是到高校，去美术院校进修一下，但是他们的底子是工艺美术界的，所以当时漆画的作品带着很浓厚的，有一股匠气，就是工艺美术的气息，所以说当时说他们是以技术性为主的，所有的绘画性和艺术性相对就比较弱。当然，漆画的发展为什么这么快，是因为后来大量的美术院校科班的人进入了漆画的研究，所以强调了艺术性的同时又强调了技术性，所以你刚才所说的关于漆艺家或者说漆画家我觉得这个提法也未必去强调，因为它是一门绘画艺术，我们把技术性可以理解成为表达你的情感和你的一件作品的思想的手段，所以我在教学当中强调的是技法。你说工笔花鸟，或者说古典油画难道没有技术性吗?我认为这都是有技术性，是一种技法，所以这一点我认为，我们不必去把它作为单一来考虑。

　　雅昌艺术网：漆画的历史是非常久远的，但是推到市场上还尚属初级阶段，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阻碍了漆画一直被市场没有充分的认可?

　　汤志义：我认为漆画的发展，从我个人同时十几年，专门研究漆画来说，我认为它其实已经发展不错了，我很有幸地经历这样一个历史的进程，但是毕竟作为现代绘画的形象，也就这么三十年，甚至在三三十年当中，前面很长一段时期，人们还是把它当成一个工艺美术，或者说一个偏工艺的画种来考虑，所以这必然就造成大家对于漆画艺术的本体价值、内在价值的体现可能会慢一步，但是随着这么几年，漆画艺术的突飞猛进，我认为这一种形象迟早会解决的，我认为还得有一个过程。而漆画过程从偏工艺美术的所谓的一门漆画到了现代绘画的漆画艺术，我认为这十几年来已经是发展得够快了，我们不能要求某一个东西你一定要很快，何况漆画艺术也是一门慢的艺术。所以我认为从事漆画研究的作者也不必要去在意外界或者说你这个画种所谓价值的评判，因为这个东西，你是好作品迟早会发光的。

　　雅昌艺术网：漆画在国内来讲是一个小的画种，但是在福建是大的画种，但是他推到一级市场的画廊，或者是二级市场并不是很多见，有人说它可能缺乏像美展这样全方位的平台，可以面向藏家，面向专业人士，面向大众。您认为如何打造青年的漆画家走出这个平台，有什么好的建议?

　　汤志义：我觉得关于一门绘画艺术的推广，我还是做这个研究，甚至说我是一个独立的作者，也是一个学科的主持人，我也当老师，也在教我的学生，我倒担心我的学生太早受到市场的影响，就像从两三年前的每一届的毕业创作，我的学生的优秀作品都有很多藏家盯着，反而现在有一批喜欢我作品的一些藏家一直在关注我那批的学生，我跟学生有一个约定，我说如果有什么困难，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如果确实需要用作品换取一定的经费，因为任何的艺术创作都需要经费的投入，每一个家庭培养的子女，不一定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很宽松的经济条件，所以我们就根据自己的情况，有一些条件比较困难的，你可以去扶持他。但是对一些创作经费没有问题的学生，我是希望说你尽量把这个事情往后推，安心地在学校搞创作。

　　所以说关于年轻人如何面对市场，这个其实对他们来讲也是一个很新的课题，我倒希望市场可以尽量慢一点去干扰他，因为一个艺术家的成熟，真的不是一个市场可以决定的，而且我认为应该是他好好去研究他的艺术，自然慢慢地就有相应的体制，让他无忧地搞自己的创作。现在我这个学校的学生在这一点上面，他们处理都比较好，有一些展览我们也会去组织，另外可以拉一笔赞助，有这样的一个机构一次性的收藏他们的作品，每一件作品如果都能卖三五万，对一个学生来讲，我想一年两三万已经绰绰有余了。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又担心他们会受到影响，所以在这几年来当中，我老觉得市场肯定没有问题，担心的是没有好作品和一种平静的心态，也就是说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一直跟他们讲说搞漆画艺术还真的不是去为了卖画而画画。

　　雅昌艺术网：那您觉得如何培育漆画的收藏市场或者是画廊和拍卖行市场?

　　汤志义：这个不是一个作者本身能去做的事情，他应该是先有好作品，人们喜欢某一类的作品，某一位艺术家的作品，自然而然只要他的作品有价值，这些机构自然会去做，所以这种东西也不必去拔苗助长。如果说有一批艺术家的作品都得到公认，有更多人喜欢，这个时候自然就会有舞台，我认为舞台，包括展览的舞台，还有收藏的舞台，还有拍卖的舞台，这个是一个时间成熟的过程，据我所知，现在福建对漆画作品的认知就比别的地方要高，所以在福建来说，就像我的经历，我以前也通过做壁画和雕塑来养绘画创作，当时我画油画，画水粉，画重彩，那时候纯粹是一种喜爱，我还能靠双手去创造，我去换取一定的经费来支持我的艺术创作，当我已经厌倦了做工程，做壁画雕塑，但是我的油画已经相对成熟的时候，油画自己可以去换取经费，这个时候我就让油画去承担这个角色，一直到漆画获奖，2004年十届的获奖，获奖完我的漆画还没有说一定要去让人家收藏，我认为我当时对漆整个的理解，或者说漆画的创作的规律，包括本体语言的研究，我觉得刚刚开始，所以当时我也不急着让人家收藏作品，所以一直到2008年，我也开始觉得油画没后劲了，对这个材料已经开始没有以前那么的热情了，因为当时也是受漆的影响太深了，所以当时我觉得油画已经走完它的历史使命，这个时候该漆画出场了，我说的出场就是让人家来收藏，解决我继续前进的经费问题。所以这样的一个过程，也就是从08到现在也就6年，整个福州、福建省对于漆画喜爱的人越来越多，往往是好作品难求。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您说越来越多，您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汤志义：这个就是说我们整个福建省，包括福州市毕竟在漆文化的发展历程上面，我们在近现代一直是全国的中心之一，特别是现代漆画，福州又是现代漆画的发祥地之一，民间很喜爱这种材料，喜欢这种画种，在我之前就有一批非常优秀的漆画艺术家，老一辈的，他也是为中国的现代漆画做出了巨大贡献的那些画家，所以他们的基础打的很好，到了我这个年龄段的时候，正好各方面的传播比原来更快捷，渠道更多，舞台更多的时候，我们这个时候出场应该说又进一步去推动，包括我这个年龄层的还有好几位优秀的作者。其实福建的漆画为什么说发展的相对比较好，是因为大家土壤很好，另外很团结，而且大家是各自成型，每个人有每个人学术的形象，都很清晰。

　　雅昌艺术网：早在上世纪70年代，也是儿时的时候，我记得您接受过一个专访，您当时是说影响到您最深的印象就是有一个门神，门神的漆画家让你帮他调漆，其实这样就是一种无形中的影响，那作为你来讲，你现在是在福建区域或者在全国区域是比较有名的代表漆画家，您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影响下一代?或者是你的学生，或者是你的子女?

　　汤志义：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的从艺的道路应该都是自发的，我一直到高中我才知道我要去考美术院校这条路，以前都纯粹就是一种不画画都觉得很难受，很多人有时候喜欢什么，我就喜欢画画，当时的情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你刚才提到了关于跟漆匠，画门神的漆匠，民间艺人调那个漆，其实这也是一种缘分，后来我走了这一条路再回想就觉得特别的感慨。当时纯粹就是喜欢，好玩，自己也喜欢画画，当时画画纯粹都是自学，就是爱怎么画就怎么画。当时我家住在一个漳州很著名的庙，叫威惠庙，就住在它旁边，我上个月回老家还看了那座庙，看了那个庙的奠基石是1979年，我后来想了一下就是我8岁的时候，刚刚念小学，当时就在那边觉得很新奇，老师傅原来是漆匠，当时的民间艺人，有些漆匠就去画一些，描一些图案式的，所以当时我觉得印象特别深，现在想来，我第一次接触漆画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所以很感谢有那么一次的人生记忆。

　　雅昌艺术网：汤老师，你刚才也说你做漆画的路程比较漫长，你是1991年考到福建师大的研究院，2004年获得第十届全国美展的金奖，这其间经历了13年，然后您后期又在漆画上面不停地探索跟创新，这一路来有很多的艰辛，是什么支持着你的这份执着?

　　汤志义：说到执着，我以前一直谈到执着其实就是坚守，但是现在我又开始怕执着，因为我因为执着而放弃了很多作为一个社会当中的人，其实我认为我的生活品质太低了，所以最近一直在考虑，我不能太执着，我还得有点我自己的生活，我要陪我的小孩，因为我到40岁才得子，这对我来讲也是上天的眷顾，所以我就觉得漆画这一门学科确实是因为以前积弱积贫，很多东西都是空白，但如果没有人去做，没有人往深往广去做，它还是一门传统的工艺美术，所以从事漆画创作的人，一定要忍受比从事别的画种的人更多的痛苦，更多的煎熬和不解。所以这个过程，我原来油画也画，彩墨画也画，我壁画也创作，我认为我体会的很深刻，所以说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我们在后面的创建学科，比如说我在福建师大美术学院创建漆艺漆画系，这在国内也算比较少的，政府层面的，学校层面的给我很大的支持。这样一个学科做起来，你要把它做好，做好的话必然要投入更多的精力，比如说出教材，做理论的研究，引进人才，甚至你搭舞台来做研讨会，组织各种活动，何况我还兼了很多社会的职务，福建省美协漆画艺委会秘书长这个角色，我得跟陈建华主任经常要沟通，策划举办哪一类的展览推进漆画的艺术。然后还要配合我作为中国美协漆画委员的责任，我要为大家去做什么事情，所以这个画种坚持到现在，我认为没有一种定力，或者说没有一种理想，在这点上面，我说到理想，我认为我很坦荡，因为我真正付出了，而且去热爱它，奉献它，以致有现在的收获，我现在看到我的学生获奖，我的学生入选，我就觉得非常的高兴，所以你刚才说到的那种辛劳这是肯定的。我觉得从事艺术就是选择一条不归路，但是你一定要苦中作乐，痛并快乐。

　　雅昌艺术网：汤老师您对如何进行漆画的推广，不管是文化传播还是一些对外的推广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汤志义：现在一种艺术的载体或者一种艺术的样式真的要得到发展，首先你自己本身这一门艺术一定要有某一种能打动人的，而且是让人家久久不能忘怀的内在的魅力，这个过程，现在漆画有历史，是几千年的历史，有文脉，是中华文明当中一支非常强盛的东西传延到现在，也就是说我们漆的材料使用8000多年，真正有绘画意识的，漆的修饰艺术已经至少是3000年以上，这样一个有这么悠久的，或者说有这种广阔的运用的空间的材料，必然有很强的一种生命力，所以到了现在漆画作为跟现代人们审美相结合的现代绘画，能代表东方，当然也能代表中国，所以我对这个画种，我寄予很大的希望，因为一个国家的强盛真的不是一个经济强盛就足够了，就是所谓的软实力那就是文化的强盛，一个国家的文化强盛必须是要你成长为你这个国土之上的，文脉之上的东西，漆画是中国的，所以必然就有很强大的未来。

　　雅昌艺术网：现在有不少的艺术家都选择去外地发展，比如说去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因为那里是艺术的聚集地，我知道有一段时间您也去了北京，后来又回到了福州，我们抛开感情因素，因为您是福建漳州云霄人，抛开这个因素不说，您觉得让您留在福建，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汤志义：其实这个也是每一个画家都会面对的话题，我没有想过。我就觉得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或者说关于我为什么没有去别的地方工作，虽然说从2004年获奖之后，我其实是不断地接到一些院校的邀请，开始很兴奋，我得到某一些专家或者院校的肯定，对自己当然是一个鼓舞。当然细想之后我认为还是要扎根在福州，其实我是这么想，一个艺术家一定要服从自己内心的需要，不需要去跟随大流，艺术家跟随潮流我认为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每一个艺术家都是一头狮子，有自己的判断，不是狼，所以我一直认定我选择的这么一门艺术，我认为我必须在一个对于这门艺术有最重要的一种承载，或者说可以去让你觉得一种归宿，有归宿感的地方，漆的文化，目前现在中国来说，福州是一块最好的土壤之一。当时在北京，我09年在中央美院访学，当时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主要是观念的一种开拓，当然北京是所有文化艺术的中心，但是如果漆的研究放在北京，我认为至少说我个人觉得不大合适，我自己的性格当中是比较恋家的。我说的恋家其实有两层含义，一个是亲人，我是福建人，我是闽南人，我母亲、兄弟姐妹都漳州云霄，但我的妻儿都在福州，所以我就觉得这也是我离不开福州的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我也比较恋旧，福州的漆文化在全国众人皆知，我其实作为一个闽南人，我能把福州当成第二故乡，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得益于漆对我的滋养，所以我把福州当成自己的一个精神的故乡，所以这一点来说，我认为我能在这样一个故乡可以安定的，平静的搞自己的创作，而且我认为现在在这边做事情也得到所有朋友的支持，负责一个艺术家的创作不要考虑其他的因素，能顺顺利利的施展你自己的想法，表达自己的情感，那么有这样的一个地方能让你平静和安静的地方，你还要去哪里呢?

作者：陈少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