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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闻谭天先生即将在岭南美术馆展出他的新作——荷花系列,令我想起年前在他的小洲工作室所看到的数幅气度恢宏的“荷塘”作品。月前在岭南美术馆与可园之间的荷花池上又曾观其沐暑写生。今日更得睹新作,田田绿叶,满载荷香;恍如白玉临风,嫩红映日。使我想起了朱自清的散文,他在《荷塘月色》中有这么一段的描写: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今天欣赏到谭天的荷花新作,其情景与朱自清所描写的何其相似。如诗般的梦境,乘载着优美的文字。唯独不同者,谭天的画作以各种不同的色调,呈现了作者与荷花独处时那种静谧迷蒙底下所隐藏的一种躁动的意念。对比谭天前后期的作品,虽然描绘不同的题材,各有不同的探索领域,但却有一条贯通的脉络。那就是色彩与笔触之间,在看似安静的画面之下,隐然浮现着一种不安的躁动,那是热烈的,进取的,有一种生发之气。
谭天《绿白荷》布本油彩
谭天《花田》布本油彩
谭天《风动荷香》布本油彩
谭天的“荷花系列”作品,是一组轻松随意之作。所谓随意,乃是指以写生为基础的即兴急就章。当我在可园的荷花池上观看谭天挥笔作画时,他把风姿绰约又簇拥交织的荷花归纳为一片茫茫的荷田,排除了四周的环境,让整片荷塘逐渐消失在画布上方,增强了画面的张力与饱和度;同时那清一色的荷塘更见纯净,可见作者沉浸于荷梦之中,了无杂念。谭并没有刻意去描绘那溢着清香的荷花,和临风翻飞的荷叶;而是以带有写意般的跳跃笔法和表现主义式的激情,营造着画面的荷香节奏。它以不同的色调赋予荷花不同的情感,有热烈的赭红(作品《风动荷香》),有安宁的嫩绿(作品《绿白荷》),又有迷梦般的靛蓝(作品《花田》)。可见谭的绘画观念是重于写情而非写景。所以他的写生,并非着意描绘形貌的写实主义,而是着意于写“心” 的介乎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之间的艺术。所谓写“心”,指的是描写作者的“心境”和“心象”,那是艺术家个人的一种心灵的修为、观物的意象。
在朱自清的文字里,猜测着那肩并肩密密地挨着的荷叶底下应是脉脉的流水,虽不见颜色,但更显出叶子的风致。而谭天笔下的团团地密挨着的荷叶,下面所隐藏着的却是一种耐人寻味的躁动。这种躁动的情绪随着莲花和莲蓬的生发,展露给观众的是静中的一片生机。其中有一幅题为《洞房花》的作品,以鲜艳的朱红色描绘,擎擎玉立的荷花,宛如一枝枝燃烧的台烛;令人想起了唐人朱庆馀的“洞房昨夜停红烛”的诗句,一种热闹欢愉的春意跃然画布之上。
谭天这种带有暗示性的象征意念,以及表现性的绘写技法,明显地超越了它前期作品的境界。谭的前期作品比较刻意地把西方的油画形式,嫁接到中国的传统绘画艺术中去。他以中国经典式的山水布局,传统的构成法则为蓝本;但以西方的油画媒材来重新演绎。他把净色素雅的传统画面效果,转变为有色彩交织的厚度,有闪烁空间的微光,在笔触层叠堆积之间生发出一种空气感。他秉持着一种皴法和线条的表达方式,继承和沿用古人对山水理解的概念和审美准则。试图把传统的山水画从古代的时空中抽离出来,让观众透过一块有现代光色的镜片去重新审视古人构成的山水世界。这种以现代人的眼光、西方的媒材和形式去变奏传统中国山水画的做法,正体现了一个美术史论家的思维方式和创作方法,那是一种以理论指导绘画制作方式的典型。
谭天的专业原是史论出身,在理论研究、批评著述方面早已奠定了他的成就基础。之后,他更钟情于绘画。我以为做史论的人如能在绘画实践中积累自己的经验,对研究和批评都有莫大助益。第一可避免流于纸上谈兵的空洞;第二更可通过实践去开拓新思路,以增强观察批评的敏感度。谭天前期的作品,如上述的“中国传统格式油画山水系列”,正体现了他的“以中养西”和“以西解中”的艺术情结。此亦为近百年来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在变革和创新的过程中的一大情结。融汇中西一定要取法自然,切忌刻意、牵强,必须对中西文化有深刻了解之后,方可言融合会通。谭的前期作品,以西方的形式和技法,从一个文化的角度去演绎中国传统山水绘画艺术,虽然产生了变奏的效应,但未能畅快地抒发个人的感情。
其后,谭天逐渐远离这个解构与重组的游戏,其表现的手法已不斤斤于传统的中国画格式,而是专注于探寻画中的意象。对于画中内容的演绎,不求形貌的逼真,而于内涵中发掘出许多抽象的元素。谭运用这些元素,去营造画面的韵律、节奏和一种意象山水的虚幻缥缈的气氛。
近年,谭天针对中国传统山水画的构成审美法则——“三远法”(高远、深远、平远),增补了“宏远”和“微远”之说,这是一个试图把中国传统山水画带进现代时空的新颖理论。由于探索太空科技的发展,把人类的视角扩及世外,俯瞰地球,仰观宇宙,兴起了谭天追溯人类生命之源的意念;而显微科技对人类及生物细胞组织构成元素的剖析,又开启了谭天以人体器官及构成生命之精微组织,幻化为浮游斑斓图案的灵感。最终,他把这种“宏远”和“微远”的观念统御在其新作之中,将他的艺术引领到一个崭新的阶段。谭在“宏远和微远系列”中,以一种宇宙的氤氲气象衬托出许多人体器官和细胞组织的显微形象,以一种图案形象的生成去构筑带有象征意念的画面。我以为这一系列把抽象与具象共冶一炉的作品,在形式、构成、观念和视觉上的震撼力,在当前中国抽象绘画领域内,当引领出一个值得注意的发展方向。
谭天的新作“荷花系列”已然摆脱了上述的两种理论的羁绊,他不满足于在既定的理论模式内寻求印证般的发展;他更偏重于艺术家个人感性的开拓和情绪的抒发。对于专精史论的谭天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可能性,一个更具画家气质的创作契机。古之君子爱莲,皆因其不同流合污之品格。宋代周敦颐《爱莲说》有云:“予独爱莲之出于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把植物人格化了以彰显清高自洁之美德。谭天之爱莲,应已超越了此种文人士大夫美德的孤芳自赏。他笔下的荷花有一种茫然浩瀚之气,其“宏远”之观念依然隐约潜藏于花叶之间。他所揭示的并非荷花之孤洁,乃是荷花勃发之生机。综观谭天的油画作品,都是从一个文化的角度来审视物象,以一种观念性的意象去开拓画中的境界。它是一种介乎具象与抽象之间、象征主义与表现主义之间的新表现主义的艺术。
作者:钟耕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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