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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艺术应是“文人画”在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发展进程中一个比较切合现代时空的称谓。历史上以“诗、书、画、印”合一为完美典范的文人画,依然以绘画为该艺术形态的中心,而诗、文、书法、金石则为绘画之附庸,纵然它们是文人画家必具的修养。今之画家,能书又能治印者少;而能兼擅诗、文者更少。虽然至今仍有不少画家意图力挽文人画之遗风,然其构成之基本元素经已变形,画中文人之风不再。但若从另一方面来看,诗文、书法、金石又各有独立的艺术领域,它们都是优秀的中国文化的一种形象化的体现,较之西方艺术更能传递出一种文人的思绪与情怀、一种文人的风骨与素养。其学问之高深,其技法之多变,与画艺无异。故以宏观角度视之,包括诗、书、画、印的传统中国艺术更可称之为“文人艺术”,因其更具有文化的前瞻性和艺术的可塑性。
艺术的发展通常呈曲线状的起伏,从主旋律到变奏,其高潮与低潮的更迭,生动地记录下历史的轨迹。我们不妨概略地回顾一下历史上文人画发展的脉络。史论家一般公认唐代王维为文人画之始祖,因为他在理论上提出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在技法上则创“水墨渲涮法”,以墨色丰润线描之层次,是为水墨山水之“鼻祖”;在社会及学术的身份上,王维以文人之身跨入绘画之领域,以诗入画,以文采统御画面之气氛。其水墨之表现形式,对气韵与意境追求的开拓,实为文人画之滥觞。
宋代苏轼与文同皆倡导文人画。苏轼从审美的角度提出“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做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以诗歌的隐喻寄情手法,比喻绘画的“形”与“意”、“器”与“道”的关系和精神层次。这种象征手法的价值奠定了文人画以笔墨寄情的精神理论基础。在绘画题材上,苏、文二人均以墨竹见长,又将绘画形式推进到书写式的墨戏阶段,因而开启了以梅、兰、菊、竹为文人绘画的流行取材方式的风气。
到了元代,以诗、书、画、印合而为一的一种综合艺术面貌,把文人画的特色与优势推向了极致。故此,一个成功的画家必具有文人的气质、文史的学养、诗书的全才。元代文人画艺术风格的确立,为明、清两代的艺术开拓了一个新的发展空间。自此文人画主导了中国传统绘画艺术的发展主流,与供奉朝廷的院体画和普及民间的画工艺术成一鲜明的对照。更由于政治环境使然,元、清两代受外族统治,促成了文人画家寻找逃避现实、寄情山水和笔墨意趣的精神解脱的最佳途径。亦因这种寄情笔墨的需要,而成就了笔墨功能和技术层次上的极致发挥。无论是“复古的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抑或是“创新的四僧”(石涛、石谿、渐江、八大),对笔墨境界的追求,都导致了后世在笔墨的功能与趣味的天地里讨生活,“笔墨”几乎成了中国传统绘画的代名词。
晚清以降,文人画进入了衰退期。至是陈陈相因,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因袭的风气不但扼杀了绘画观念开拓的先机,而且对画面气氛、境界的追求也被琐碎的技法制作程式所取代。自扬州八怪至海派的一时风靡,揭示了文人画在极盛的巅峰逐渐沾染商业气息的危机。民初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创岭南派,首倡中国绘画革新运动,一洗沉闷守旧之颓风。递至二十世纪初,中国吹起留洋学艺之风,不少有志之士纷赴欧美或东洋,直接或间接地把西方艺术的理念和形式传回中国,让中国传统绘画艺术接受了一次革命性的洗礼。
现代的文人艺术在社会变革中所扮演的角色,明显地从历史的文人画中蜕变出来。它不再局限于啸傲山林、孤芳自赏;在技法上则融入西方的观察理念和描绘特色;在功能上则随着政治时局的变幻而逐步走向现实,更加彰显了艺术的实用功能。前者直接导致了中国传统绘画线条的解体;尤其在主流美术教育被纳入学院教学体系之后,西方素描的“影线法”和速写式的直线效果,逐步侵蚀了讲究“以书入画”的、追求“一波三折”的文人书写气质。而后者则在发扬服务社会的、主题性和阐述性的功能上,被过度滥用而忽略了对艺术家自身的精神和心灵层面上的深入探索。其结果则是风格面貌的一元化和创作思想的僵化,以及艺术品味的低俗化。
近三十年来,随着市场经济的起飞,创作思想的大幅度解放,中国传统水墨画面临着空前活跃的承传与创新的机遇。因而各类形式风格迭起,守旧与革新并存;有追慕西方之现代形式者;有发掘和开拓中国传统资源者;在内容与形式之间,在共性与个性之间,所产生的摩擦和融洽,反映了文人艺术在现代时空里演变的热烈过程。过去根植于农业社会的文人艺术与现代的生活形态明显地脱序,所以今天的艺术家都努力地在不同的程度上调整自己的方向,更新个人的艺术语汇;在继承和运用传统的艺术式样时,力求开创新的思路,在当代文化思维和历史转换的大环境里,汇合成一种多元的变奏。
广东人文艺术研究会秉持着所提倡的“旁通的、融会的、文化的、高端的”方向与精神,通过各种学术形式开创一种新的文艺创作风气,并加强与各地区以及学术机构的交流活动。由本会主办、中山美术馆承办的展览:《文人艺术的现代变奏——广东人文艺术研究会国画、书法、金石邀请展》,试图捡视传统文人艺术在中国经济起飞、国民生活从量变走向质变、文艺创作思想日益活跃多姿的现代时空里,如何呈现出一种有意义的多元的变奏,让我们在这变异多端的风格之中,引发出一点有益的思考。
在这个展览的丰富的绘画展品中,我们不难分辨出多种不同的演进方向。有些秉持以“文”入画和以“书”入画的精神,从一个文化的角度展现其艺术修养;有些上探高古的典雅情怀,而融入现代图案的新视象;或有延续岭南画派擅于描绘现实的写生遗风,而呈现一种贴近生活的乡情;或有坚持彰显文士气质,而纵情传统笔墨的飘逸趣味;或见以装饰的意趣构建一种当代视觉的清新图象;或见以抒情的造境去捕捉一种幽秘虔敬的宗教气氛。取材上有小如蝼蚁之微观,又有层叠山川之袤阔;仰观古雅茂密之兰竹,俯瞰现代水乡之田园;或探山间梯田之叠翠,或取西洋风景之明媚。技法上有淋漓水墨之恣意挥洒,有工整设计之观念图形;有线条跳跃之节奏,有洗墨留痕之特技;有烟云汹涌之造境,有逸笔披皴之豪情。可谓多姿多彩,其间虽有未臻完美之憾,但不失为可供观摩研究之价值。
相对书法、金石类之展品,或未能全然跨入一种现代的演绎视象,以超越实用之凡俗功能;但各人书风鲜明,字字珠玑;可见传统功力凝于笔底,个性修为发自毫端;楷、行、隶、草,隐约昭示艺术家之心象;瘦、肥、枯、润,显然展露书者之才情。金石展品虽少而可赏性甚高,其刀法之果断纵横,通灵之气流走其间;结体一如画作之构图,刀痕恰似笔势之跌宕。概而言之,书法、金石艺术尚有宽阔的变奏空间可供探索,譬如可尝试将绘画性融入其间,增强其抽象的意涵和构成的观念。
中国的传统绘画艺术如何跨越时代的鸿沟,适应现代人的思维和生活的节奏;而又能将传统审美的优势带进现代生活之中,让传统的文人艺术真正能够在现代的土壤里生根、开花、结果,那么这支变奏就会成为现代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优美乐章。《文人艺术的现代变奏》这个重要联展,正试图为观众提供如此一个思考的空间;同时也为观众展现了这种现代社会的文人艺术的新风采。
注:本文原载《文人艺术的现代变奏》展览画册,2009年12月在中山美术馆展出,广东人文艺术研究会出版。
作者:钟耕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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