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轻艺术家中，黄一山绝对算得上一位扎实的研究绘画的艺术家。

2019年7月20日，黄一山同名个展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北京第二空间开幕。展出了其近几年创作的二十余件绘画作品。作品从十多年前黄一山上学时期的作品跨度到最新的创作。讲述了他十多年来在绘画上的探索——作为古老而传统的语言，绘画如何延展它的边界，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观察黄一山的绘画，某种程度上是从线性发展走向多重复杂的面向。此次展览完整清晰地体现出这一过程。

展览策展人崔灿灿抽取了黄一山三件旧作作为展览的开端，来暗示黄一山绘画历程的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其学生时期：2008年的一幅作品《绕圈的人》，讲述了黄一山在读书时对绘画原理的苦闷，这张作品有明显的叙事性，并且显得有些抒情。此时他选择用“画中画”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这种情绪，所以画中有许多大师“原作”的直接挪用与借鉴，这样的“画中画”也是其日后创作的起源。

第二个阶段，热衷于画地砖的黄一山，开始拓展绘画语言上的可能性。比如使用平行透视的方式，画面中开始出现其作品的显著特征：厚度、物料、工艺、劳作、超质感。此时，他的创作更接近于工程施工：为制作设置下严谨的步骤，勾绘草图，电脑制作，再进行结构和模数的测算。然后，铺就肌理，调配添加各种材料······

在最新的创作中，黄一山的创作开始进入多重叙事，为解读其作品提供了多重路径：有时候是画面语言上，有时候是内容上的。绘画的材料、颜色、透视、空间······被黄一山进行多重组合，试图为观众打通更多的通道，走进更加广阔的绘画世界中。

黄一山个展现场 当代唐人艺术中心

雅昌艺术网对话黄一山：

雅昌艺术网：首先想抛出一个问题：你如何定义自己的作品？是具象还是抽象，是绘画、雕塑还是装置？

黄一山：我没有太多地定义它。开始的时候是绘画的动机，所以它能是绘画就不错了，因为我现在已经开始用一些偏离绘画的方法去创作。但它还是在探讨绘画的问题，我给他的界定是具象的一个场景，但表达背后隐藏着抽象的问题。

雅昌艺术网：很多艺术家都在这个方向上进行探索尝试，其实你们是在尝试探索绘画的边界问题？

黄一山：绘画是很古老的一种语言，面对扁平化的关系有很多要挣脱的框架，因为绘画本身能够表达的内容是有局限性的，每个人通过自己的方式寻找绘画新的可能性。

我从研究生时期便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意识到必须站在你自己对美术史的技艺上去挣脱，这样挣脱才有依据。同时这种挣脱也是挺危险的，会突然间变得不是绘画。

不是绘画也不是坏事情，它可以直接走向公众、走向场景、走向装置，甚至走向行为绘画。产生一个新的形式并不难，但这个新的形式是不是可以持续下去，却不一定。所以我尽量保证我是在绘画的语境里来探讨问题。

如何既去叙事性，或者说去绘画性，同时又避免形式主义。这个是很难把握的。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你的作品会选择挪用很多艺术史的元素？

黄一山：我的作品一直习惯去借用别人的一些元素，到现在也很难说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去做，或者去解释它们的必要性，我通常会根据每一幅画面本身来决定怎样选择。

这次展览更集中，主要是从两个方面：一个是对雕塑的挪用，一个是对绘画的挪用，但是都一样，是对别人作品的一个挪用。

有时候是语言上的需要；有时候是挪用这件作品背后的故事，使它跟我要讲的故事形成一种交叉的关系，这样整个叙事就会变得更复杂。观众看作品时，可以有多个角度来进入绘画：也许是语言上的，也许是叙事上的，这里的结构可以提供多重的可读性。

在当下，绘画继续表达一种单一的叙事似乎已经变成一种不合法的行为。所以我的画面其实是设置了一个谜题，有时候是一语双关。

《切盘-2》 板上综合材料 156x125cm 2018

雅昌艺术网：另外，瓷砖是你画面持续选择的元素，它其实就可以有多重的解读？

黄一山：瓷砖最早是从生活当中来的：比如卫生间、医院里面的瓷砖等，特别是在广东，大家很喜欢贴瓷砖，最多的是白色的方砖，有一些有花纹。首先它是一个提示空间很基本的元素，它有纵横交错的线，能够暗示平行透视，跟抽象的问题有关，在制作上瓷砖又可以提示一种物质感受力。所以它本身覆盖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空间问题，一个是语言的问题。

雅昌艺术网：在你的画面中，对于颜色的选择，也是经过非常细致推敲的？

黄一山：颜色是我画面中最难把握的部分。一条金鱼的红颜色，我会改几十遍。而且我是用丙烯去做颜料，这种材料干湿变化很大，干了之后才知道这个颜色怎么样。而且画完地板，再画墙面，就无法去改动地板的颜色了，所以必须保证每次用色的准确性。

黄一山个展现场 当代唐人艺术中心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对颜色的选择这么执着？

黄一山：因为通过颜色的关系可以把画面推的很深入。有一次，我的一个朋友到我的画室里，看到我刚刚完成的一幅作品。他觉得画的很好，因为在他看来画面很有空间感，空间感会让人产生阅读上的愉悦。但这不是我希望达到的效果，我恰恰希望摒弃这种空间上的提示，达到一种零空气，这可能是我对具象绘画内部的一个反叛。

雅昌艺术网：其实你在拒绝任何可能提示观众往某一种固定的方向上去理解你作品的可能性？

黄一山：对，我希望提供给观众进入我作品的多重可能性，就像前面所说的，我要打开绘画的通道，这个通道可以是内容叙事方面的，也可以是语言形式上的，或者是制作手法本身上的。

就像水上游乐园，从上面滑下去会设置很多通道，提供给游玩的人多重刺激。而这些通道是大小不一，路径不同的。如果只是一条通道，别人就不会再想来玩了。

雅昌艺术网：你的绘画还有一点特别之处，是强调它的制作过程，比如在完成之后的打磨过程等。

黄一山：对，我是用制作去取代画笔，用材料去取代颜料。比如直接用木片作为材料去绘画。所以也很难去界定，它是一个木制的雕塑还是其它类型，在我看来，它们就是用“木片颜料”画出来的一张画。

《吻-4》，板上综合材料，80×70cm，2019

雅昌艺术网：在你的创作历程中，有没有一个明显的转折点？

黄一山：我比较少有那种特别激烈的转折点。很少去规划一个系列，这个系列要画多少张，然后再做一个新的系列。可能会同时做好几张作品，隔一两年会发现和之前有一些面貌上的不同，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可能开始的时候叙事性会比较强，中间有段时间更注重画面的抽象元素。在这样的过程中不断拓展绘画的可能性。

雅昌艺术网：作为职业艺术家，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经历？

黄一山：还算是比较顺利的，可以保证自己在绘画这条道路上一直持续进行下去。

雅昌艺术网：唐人此次展览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次展示吗？

黄一山：此次唐人的展览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作品量比较多，包括作品的面向是目前最全的一次，整个展览是统一的。呈现了几个不同系列的作品，但都在统一的视觉里。整体来看，都属于“画中画”，但分别讨论了三个不同的问题，代表了我绘画的三个不同阶段。

比如《搬沙发》这件作品，讨论的是叙事和材料的问题。画中一个人搬着一张画，画里面的颜料被挤压出来。为什么要挤压这一堆颜料？作品看起来有它意外和有趣的地方；同时也在讨论颜料的物质性。这张画回应了大概十年前绘画中叙事的问题。

还有另外一个系列作品，探讨的是空间问题。这一类作品属于典型的“画中画”，如《奔腾图》画面中有很多图案。我给自己的定义是要像一个设计师一样去画。目的是：安排好几个画面的关系。画面没有透视的空间感，地板是平的，墙壁也是平的，整体都是一个很平面的状态，就像设计一张海报一样，画的空间感完全是依靠木板材料的厚度来体现的。

同时，这次展览还有另外一个系列作品，体现的空间则刚好相反，是存在透视的，我用的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焦点透视法。

相对而言，《搬沙发》是介于两者之间一种中间混合的状态。

雅昌艺术网：目前展览收到的反馈如何？

黄一山：还不错，我准备这个展览时间特别赶，当时说展览有三怕：第一怕画不完；第二怕画不好；第三怕画好了又评价不好，但还好目前得到了很多鼓励……

《毕加索自画像》，板上综合材料，120×90 cm，2019

作者：罗书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