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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碑(82)|被盗严重但依然精彩的月儿院胡氏墓(一)

被盗严重但依然精彩的月儿院胡氏墓(一)

2018年2月25日 晴 南江县兴马乡



大年初九,再次踏上了考察的行程。考察早有计划,但因种种原因一推再推,实在等不及同学返校了,于是决定独自去一趟。


南江是川北地区明、清墓葬建筑遗存较多,雕刻工艺水较高,而且保护得也比较完好的地方。随着研究的深入,我开始将南江、通江和万源三个县市视为川北墓葬建筑及其雕刻艺术最重要的区域。之前也跑过几处,但据文物部门的朋友说,以上这些都还不算很好的,还有更精彩的建筑和雕刻,因此一直牵挂于心。


24日下午,我如约到县文物局。郭国良局长、张凯主任和老朋友鲜明都在,节后各单位已开始上班了。他们还为我准备了一份考察路线图,同时还要派年轻的工作人员刘晓明与我同行,甚是感动!

 

文物局提供的建议考察线路

 

2月25日一早,照约好的时间,我和三弟罗晓令一起去接刘晓明。见面之后,原来他们都彼此认识,在一片愉悦的氛围中,我们出发了!小时候熟悉的盘山道路,自己开车走起来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但路况蛮好,这种体验倒是不错!根据小刘的计划,我们第一站拟前往兴马乡月儿院。在巴中市“石刻之乡”的一份申报材料上看到大河镇、兴马乡一带的墓葬建筑和雕刻比较有特点。昨天在张凯主任办公室翻看胡氏家谱时发现有几张祖墓的图片,其中有我从未见过的造型样式。


乡村道路岔道多,免不了时常下车问路,途中看到路边有一些带有雕刻和造型较为复杂的墓碑,也会下车简单看看,权当休息。

 

沿途所见岳中林夫妇和岳中元夫妇合葬墓

 

路边并排的两座墓,其中一座土塚外砌条石墙,墙的顶部建圆弧形的碑帽,其下有一块浮雕云纹牌位,牌位两侧分别雕刻一位文官立像,立像再向外侧延伸的檐下,左右分别雕刻4人一组的人像,尽管风化很严重,但还是明显可以看出是八仙。在这一堵墙外二、三米处的正中,另建了一座神主碑,碑前设拜台。拜台为石板镶嵌,中空,两侧雕圆孔,是为烧纸钱之用,有点像只有一层的字库塔,两座墓均如此。墓碑造型简洁,装饰雕刻尽管不多,但线条流畅规整,显得精致。柱联“瓜瓞绵绵钟地脉,刚柔合德自天生。”对仗工整,书法尚可观。明间碑板墓志石刻一竖行文字“……岳公讳中林/老太君老大/孺人享六十六/六十三寿合墓誌”。旁边的一座墓碑与土冢外的石墙一体,这种形制也比较少见。墓碑为单开间,但开间两侧分别置石,分两段雕刻,上部分为骑马打斗的武戏,下段中间减地磨平,上面刻有行书文字。顶上有檐,实际上是一个仿三开间的结构,只是次间用整体的石头构件代替之,这种方式倒是省工,整体效果也不错。

 

沿途所见岳中林夫妇合葬墓合葬墓局部

 

走近观看,发现该墓的书法还是很不错的,明间内的部分文字似乎用石灰涂抹过,更为清晰可读。柱联楷书“福地同归花开并蒂莲,名山挺秀树长连枝”,横批“建顺和德”。左侧的次间位置上雕刻:“显考讳中元老大人距□□道光辛卯年十月初五日□时,卒于 道光壬寅□□月二十九日巳时。”右侧为:“□□王君老孺人原命生于道光戊子年腊月二日未□时,卒 民国辛酉年六月十八日子时。”明间碑文也显示“……岳公中元府/母王老孺人享七十二/九十四寿二位正性之合墓”。像这样将墓主的年龄也写在墓志上,特别位于墓碑正中的那一行文字当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尽管这是一处不大起眼的小墓,但其雕刻,特别是细节上的处理让我们看到了民间习俗信仰方面的小差异。


约经过两小时的行程,终于到了目的地附近。因村道路比较狭窄,我们还得走上一段路才能到达墓地。最近一年来,膝盖的状况越来越差,出门之前就有些疼痛,左膝走起来感觉还发出声响,不过问题不大,可以坚持。这是一段尚未铺水泥的土路,狭窄且不平整,中间好几处都堆满了沙石,中途还遇到一处农家正在施工,为的是开出一条连接到自己家门口的支路,这群人干得热火朝天。再往前就发现了路边树丛中几座小的墓葬,其中就有之前看到的族谱上那座造型特别的墓,旁边一座雕刻很是繁复,我们决定回来再细看。


转过山湾,眼前是一处密集的住宅群,新老建筑杂处一堂。在两位老人的指引下,我们绕过房屋远远地看见田地的尽头与山林相接处,几株高大的柏树下有几座墓葬建筑,我想应该是那里了。


月儿院胡氏墓远景

 

进入院子,见一位老人正在给另一位老人剃头。两位老人认识小刘,连忙迎上来。原来,胡家的祖墓因为去年雕刻构件被盗后,文物局和警方前来调查过,但最终没有什么结果,这一次也没有带来什么新的消息,让他们有些失望,但还是很热情地带着我们一起去墓地,途中还向我讲述历次被盗的事情。原来该墓很早就被盗过,盗洞被后人填上了,前几年又来盗雕刻构件。其实当地百姓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如陌生人在这一带转悠,院子里狗被毒死等,但都没有抓到人。老人们的讲述,我也只能听着,心里也着急,但没有什么办法。说话间,走过一道田埂便到了。这一处约有四、五座不同时期、不同规模的家族墓地,几株高大的柏树表明这个家族墓地应该有些年头了,我们找的那座墓就在树下。主墓碑几乎已被一丛枝叶茂盛的灌木所覆盖,墓前正中有近3米高的卷云顶工字碑。两侧是1米多高的茔墙,墙体不高,但装饰较为讲究,墙顶做成庑殿顶样式,其下是三段立柱隔出石板,尽管末端有些残破了,但可以看到每一格上面都雕刻很多的文字。

 

月儿院胡氏墓茔墙所刻文字

 

被盗后满目疮痍的主墓碑

 

不过眼前最触动我的却是被破坏得非常严重的主墓碑和地上破碎的雕刻构件,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被盗之后的场景了。主墓碑是一座五间三重檐的建筑,其上的雕刻和彩绘较多,也极精彩。但是除了明间门头上“极婺齐辉”的匾额尚在,其他几个开间的门檐板都被盗走。从次间的凹槽可以看出,次间原来是两层,估计有封门石和门罩等雕刻。明间上横枋被顶起,垫了一段约10厘米的木头,原来的勾缝用三合土和开裂的石片依然较新。特别是梢间被破坏得最严重,立柱和顶盖被撬歪斜,用大石块支起。开间洞开,背后的封土外露,右侧抱鼓也不知所踪。几块倒斜在墓前地上的雕刻残件应该是盗窃过程中断掉了,被盗墓分子丢弃。经过简单的拼接,可以看出这个雕件的原貌。这是梢间内的一个部分,长约1。5米,宽约六七十厘米。画面为三人,中间带冠老者面带微笑,一手捋胡须,一手拿书卷。旁边两位童子一人端一“平升三级”的花瓶,另一人持方天画戟,一手抓住衣带,英姿飒爽。雕刻很深,线条切线较宽,交代清晰,厚重而肯定,人物之间互有呼应,层次感强。上半部分因色彩留存较多,可以看到人物的面部被涂上红色。

 

被盗墓者丢弃的构件

 

合力搬移厚重的雕件

 

两位老人又从旁边的地上翻出了一块雕刻,应该也是梢间的构件部分。雕刻的似乎是福禄寿三星,但图形结构与前者相同,下面的两位人物又似乎不是和中间老人一个身份地位的样子,因为下半段风化严重,已经看不清细节了,可能是为了与另一幅构图一致吧。中间的老人两眼微闭,同样是手捋胡须,一手端玉如意。值得注意的是老人帽子的细节,帽翅细长,两层帽冠,其上线刻精致的云纹,整体上端庄大方,很是美观。另一块相对完整,在我们搬动过程中发现石板很厚,特别沉重,估计也是被遗弃的原因之一。

 

掉落的胡氏墓门罩

 

老人一边念叨,一边又从次间内拿出两个红色的雕花构件,应该是次间的门罩雕刻,这种视角倒是少有的体验,构件分为两部分,上部分为浅浮雕花卉,由正中大花朵向两边延伸出枝蔓形成对称的适合纹样。下部分透雕对称纹饰,细看才发现是对称龙头的变形,一般把这种纹饰称之为“草龙”,即头部雕刻成龙头样子,龙的身体逐渐变为花卉纹饰,这种纹样在民族建筑雕刻上比较常见。


除了这些相对完整的雕刻,我们还在明间、次间和地上发现了好些碎块,很难拼出完整的图像。看到这些,心中很是气愤。这些年来这一地区的墓葬建筑被盗事件比较多发,从早期的挖盗洞进入墓室,到现在盗取雕刻构件,令地方文物部门和公安部门防不胜防。这些盗窃分子实在可恶,很多其实就是当地的人与外人勾结作案,而那些附庸风雅的所谓收藏家也扮演了可耻的角色。实际上我们在一些文物市场和土豪手中时常见到这些东西,我可以明确地判断出这些就是墓葬建筑上的雕刻构件。虽然,这些东西处于荒郊野外,但是现在交通也比较发达,小型化的工程机械设备也多,加上农村常驻人口大大减少,仅剩老弱妇孺在家,所以实在难以得到有效保护。


——完——


图文|罗晓欢      编辑|郭恩泽     审校|门  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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