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画廊往往是要在市场觉知新艺术价值之前，就要把握这个时代最优秀的青年艺术家们创作的趋势，并与他们一同成长。今年佳士得香港2021年秋拍“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和“艺行者”相继举槌，黄宇兴、宋琨、草间弥生、艾弗瑞·辛格(Avery Singer)阿莫科·博阿福(Amoako Boafo)、刘抗、李圣子等12位艺术家在当晚刷新了个人拍卖纪录，并有多位艺术家创下个人前三位高价，印证了竞争之激烈，以及新兴藏家群体的强大购买力。保利与富艺斯于2021年秋拍的第三次联合呈现的“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和设计”，1971年出生，画大眼仔的哈维尔·卡列哈(Javier Calleja)长7米左右的《无题》创新高，成交价1210.8万港元。

　　从这些当下炙手可热的70后艺术家，都是与画廊有长期的合作一起成长起来的，市场经过多年的积累，才得已达到今天的认知度。例如豪瑟沃斯Hauser&Wirth代理的艾芙瑞·辛格Avery Singer，黄宇兴与贝浩登、白石画廊，贾蔼力加入高古轩，王光乐和梁远苇由北京公社，宋琨与贝浩登、蜂巢的代理合作关系……

黄宇兴《七宝松图》

压克力 画布 200 x 696.5 cm. 2016-2019年作 

估价：280万-480万港元

成交价：6483万港元（新纪录）

　　近些年来在各个画廊、博览会的成交情况来看，80、90后藏家的收藏趣味已经形成趋势。并且陆续也建立了系统收藏的美术馆。比如年轻一代藏家陆寻2013年创建南京四方当代美术馆;2014年由林瀚、雷宛萤(晚晚)夫妇创立木木美术馆;周大为的Cc基金会开始对艺术行业的探索;2020年黄勖夫和谢其润共同创办的X美术馆;丁一潇2021年在山东日照创办的潇当代美术馆。在80后收藏家李战豪看来，当代艺术收藏的个人行为同时也在带动群体的人文环境的变化。

宋琨《瑞兽园》

油彩 画布 140 x180cm. 2014年作 

估价：60万-90万港元

成交价：237.5万港元（新纪录）

　　非局部的全球现象

　　互联网的发展改变了信息传播的途径和效率，尤其在疫情的影响下倒逼艺术行业加快、加强了日常工作在线直播、在线展览的密度。80、90后年轻艺术家相较于前辈艺术家而言，在更短时间内被了解、关注，空间上更趋向全球化。

　　“对80、90艺术家的推广起到的效应和时间都比以往缩短了。”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负责人夏季风从十三年来运营艺术机构的经验体会到，对80、90后年轻艺术家的关注并不是一个局部的现象，而是全球性的。无论是画廊还是藏家对选择合作的年轻艺术家的推广都不遗余力。并且形成广泛与之前的艺术家进入市场后被认同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80、90这一代年轻艺术家和之前的艺术家比较，只要在创作上有才华的会很快被市场发现、认同，甚至不需要几年的时间。”夏季风感到这一现象也与今天这个时代快速迭代的市场运营机制，以及快节奏的时代特征是相符的。

　　70后尘埃落定 80、90后备受关注

　　从80、90后艺术家的创作面貌及被关注的背景来看，夏季风认为，始于“85新潮”的这代艺术家，奠定了中国当代艺术的根基，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发端，并影响了全球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看法。70后的艺术家创作多少与85新潮美术有一些关联。但80、90后的艺术家，甚至00后的艺术家，与85新潮美术运动的维系度已经变得非常弱。2001年中国加入WTO后，80、90后的艺术家教育背景、社会环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近来的市场情况看，70后已经尘埃落定。”在夏季风看来，在各种展览和藏家名单中，或拍卖会上不断的出现的10个左右的70后艺术家名单已经越来越清晰明确，但并不意味着其他艺术家的创作没有价值，而是市场有趋同的规律，买涨不买跌。70后头部艺术家的名单基本已经确定。

　　自2008年开始在798艺术区运营艺术机构的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负责人夏季风，从非盈利机构转型到画廊机构的过程看到机构运营的方向应该侧重在年轻一代的艺术家群体。2013年成立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后，已经先后推出40位80、90后艺术家。

　　为推广年轻艺术家，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设立了“蜂巢▪生成”项目，对于设置这个项目的初衷夏季风表示：

　　第一，是希望通过建立长期的系统性平台项目，来关注、扶持和推广年轻艺术家的创作。所谓“生成”，是希望画廊和年轻艺术家建立某种共同成长的关系。

　　第二，通过对年轻艺术家的推出，培养同样年轻的藏家群体。由于成长环境、教育背景以及经验、审美等方面相近，同龄的藏家对于80、90后年轻艺术家的创作美学更加容易理解和认同。另一方面，年轻艺术家的作品相对来说价格较低，也降低了年轻藏家的收藏门槛。

　　第三，在培养年轻艺术家、藏家的同时，也希望通过这个项目培养同样年轻的策展团队。蜂巢虽然是商业画廊，但工作团队中一直有策展人的岗位建制，年轻策展人和同龄的艺术家、藏家在交流层面上容易达成共识。毫无疑问，新一代艺术方向和市场需要他们来接力推动。

　　“对于80后艺术家的关注和选择，我主要还是对人本身的判断。”夏季风认为选择艺术家，更重要的是对艺术家的创作能力、拓展能力、知识储备、世界观、个人品质等等多种层面的观察，判断他未来可以走多远。

　　“这和投行投资的判断很相似，他们投企业要是看投团队。选择艺术家也是一样。事在人为，人选对了事就对了。”

　　国际化经验的年轻艺术家、收藏群体

　　“蜂巢▪生成”项目早期较多关注国内艺术院校的毕业生，2015年之后扩大到全球范围的华裔年轻艺术家，作品的创作方法和面貌也越来越多元化。

　　“面对全球的年轻华裔艺术家，也是与留学越来越普遍的现象有关系。比如蒲英玮毕业于法国里昂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李维伊来自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于林汉从德国不莱梅艺术学院毕业，张季先后就读于芝加哥艺术学院和马里兰艺术学院，完成本科及研究生课程。总之，蜂巢代理的具有留学背景的年轻艺术家越来越多。”夏季风认为，这些在不同国家的学习，所接受的教育方式都有差异，也意味着创作方向的多元化，并且是全球前沿的年轻艺术家的创作的一个态势是同步的。

　　从这代人的个人经验背景来看，夏季风发现，首先他们都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国际化的留学经验;第二，他们有些是“艺二代”或者是父母是藏家，对于艺术品的理解和感受，是有积淀和传承的。

　　同样，年轻的收藏家也有着国际化的教育背景和视觉经验，他们的敏感度会让他们对艺术家和作品作出快速的判断，会清晰地知道什么样的作品在艺术史中具有特殊位置和贡献。

　　80、90年轻艺术家不仅被国内收藏群体的关注，夏季风说：“国外的艺术基金会机构和重要藏家也一直关注和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创作。或许，他们这是在投资艺术中国的未来。”

　　画廊的品牌价值突显

　　藏家与画廊的合作同样是这样的道理，画廊也是一个品牌。

　　画廊以往推出的年轻艺术家所产生的口碑，为收藏家提供了选择画廊的背景，在某种程度上也越来越依赖画廊。在夏季风看来藏家选择画廊，就像大众选择人人皆知的品牌，为自己的消费质量带来保证一样。

　　“这些年我们对80、90艺术家的选择，用千里挑一来说是一点也不过分。”在“蜂巢▪生成”项目执行过程中，蜂巢团队会从国内外各大艺术院校去寻找艺术家，当然也有毛遂自荐的，策展人、评论家等专业人士推荐，非常多范围也非常广。当选择范围趋向全球区域时候，可供选择的年轻艺术家对象就更大了。圈子化的社交网络，也为选择艺术家提供了便利，互联网为获取这些信息提供了更高的效率。

　　“也有一些艺术家是从网上看到他们作品后，我们进行主动去进一步了解他们的创作，如果一切合拍，就会展开合作。”夏季风和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的团队对艺术家的选择非常多样化，但基本上是以主动选择的方式。

　　互联网的发展也提供了从发现、了解、合作、推广年轻艺术家的过程。夏季风从疫情以来的在线艺术博览会、拍卖直播越来越多，观察到这些艺术行业中的知名企业，就是要靠他们长期建立起来的品牌形象。

　　“20年前，我们都无法想象今天的手机和电子商务对我们生活的影响之大，NFT会对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我们也非常关注。”夏季风表示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近期从某国际拍卖公司巨头招聘了工作经验丰富的当代艺术专家，进入工作团队。以便加强对国际部分的展览、艺术家合作、藏家的拓展，包括NFT新板块的拓展。

　　难以分类的创作语言趋势

　　从夏禹、季鑫、张季、谭永勍、李维伊、夏乔伊、蒲英玮、冷广敏、于林汉、方媛等等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整体面貌来看，很难再以抽象、具象、表现等等去分类，而是形成一种创作美学融合混杂的特征。

　　“从85新潮美术时期的艺术家来看，出现了很多艺术团体，包括之后出现的很多群体艺术的现象，都是在追求趋同的观念想法和风格特征。”蜂巢推出的张季、谭永勍、李维伊等年轻艺术家，他们的作品面貌差异非常大，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因为这些80、90的艺术家在发现自己的创作跟其他人相似时，会很快的试图挣扎区别开，并开辟另一条道路。

　　在夏季风看来，80、90后艺术家的创作媒介越来越广泛。首先，从蜂巢代理的艺术家来看，希望能体现当下多元化审美趋势的艺术家结构。其次，年轻艺术家在创作上已经不再被具象、抽象的传统概念所束缚，而对具有当下、未来特征的美学方向去探索。从张季、谭永勍、季鑫等来看，都是与当下人的审美观念或时代的审美特征相吻合的，甚至是具有未来感的。张季也有特别巨大的装置作品。季鑫的绘画作品虽然有新古典主义的风格特征，但他也尝试创作雕塑作品。谭永勍经常会把机械姬的概念结合在一起他的人物形象中，从而具有了虚拟世界的超强想象力。蒲英玮的架上绘画带有观念的拼贴形式，他还创作影像、装置、文本写作，似乎任何媒体都可以运用自如。这些年轻艺术家从更多层面来思考问题，并充分和准确地带入创作当中。

　　从个案看画廊的艺术生产

张季近照

　　张季1993年生于北京，先后于芝加哥艺术学院和马里兰艺术学院完成本科及研究生课程。张季的绘画是由不稳定的构图、形状奇特的光区和线条，所形成的对人类“身体”(畸变的肢体、裸露的器官、怪异暴露、生殖崇拜、图腾感的躯干)的分离和挤压。艺术家偏爱使用曲线、斜线与垂直线的画面走向而不用横向，笔触、痕迹与线条割裂的画面使得其笔下的身体乃至整个绘画世界显得极其不稳定。此外，由于对于“身体”有着超验的理解，他极具个人性的描述很难被包括笔者在内的其他任何人传达，但是可以简单而笼统地概括为身体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公共媒介，其构造本身的社交属性被现代文明包裹后变得不显著，而绘画具有神奇的力量可以打开这一切，让一些与身体有关的却不可言说的隐秘可以公之于众。

　　“张季在芝加哥艺术学院读书的时候，他的另类在学生当中就属于传奇人物，在那些学生中都知道他。”夏季风印象里1993年出生的张季，他的绘画兼具不受控制与极度控制，艺术家将个人的神秘经验与创作时持有的迷狂状态投射在画面上，试图调动自己的身体、心里和情绪去促成材料、色彩、笔触在作品中的生长，最终造成独立于个人的自我绘画宇宙。张季的穿着和气质类似嬉皮和雅皮之间无法标签，穿着很前卫时尚，留着长发，与国内年轻艺术家的创作趣味差异很大。2020年8月举办了第一次“蜂巢·生成第三十七回 糖：张季”个展。2021年上海西岸艺博会推出了他的第二次个展“蹈Bardo”。

　　“张季第一次个展时，我当时想能接受他作品中那种张狂色彩和情绪的人，在当下的国内或许不多。出于我个人的喜爱，我想收藏他两张作品，这样对一个艺术家的首次个展来说至少也是一个鼓励。开幕后发现我的想法是多余的，局面完全被颠覆了，作品不仅全部售完，包括我预订的那两张也被藏家抢走了。”夏季风说同样上海西岸艺博览会上张季个展“蹈 (Bardo)”的15件作品开展前已经有预定，展出第一天全部售罄，作品价格区间15——80万之间。并且已经有其他机构在邀请张季明年的艺术项目合作。

　　“这也让我觉得，我们推出的年轻艺术家被关注的广度、深度，远远出乎我们预料。”包括去年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参加香港巴塞尔也有张季的作品参展，并被香港的视觉连杂志入选全球5位代表性的年轻艺术家。

　　夏季风从代理年轻艺术家的历史原因分析，一方面，成熟的重要艺术家，各大画廊竞争的很激烈。包括国外画廊也在坐收渔利；另一方面，优秀的成熟艺术家资源也越来越少；蜂巢代理的艺术家的结构基本成金字塔形，比如尚扬、段建伟、吕楠等等是最顶级的。然后是“蜂巢▪生成”项目的年轻艺术家，这些艺术家的创作，从某种层面上说在开创中国当代艺术的未来。

　　平衡年轻艺术家运营的高成本

　　“对于展览推出后反响特别好的艺术家，我们会谈代理合作，这也是艺术家与画廊的双向选择。”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在推出的40位80、90后艺术家中并不是都会展开代理关系的合作。从画廊运营的角度夏季风分析，并不是每位年轻的艺术家都会成功，这也符合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纯粹代理年轻艺术家的风险成本很高，因为作品价位比较低，但成本又大，这也是一些纯粹代理年轻艺术家的画廊没能坚持下来的原因。

　　“比如同样100平米空间的展厅，交给年轻艺术家做展览和成熟艺术家的成本是一样的。后续的画册、宣传、推广也都是一样的，但回报显然是完全不同的。即便年轻艺术家展览全场都售出，也抵不上功成名就的成熟艺术家一件作品的价格。对于画廊经营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夏季风为了平衡两者的关系，也是用重要艺术家作品产生的利润来贴补和推进“蜂巢▪生成”项目。在他看来，扶持年轻艺术家不能仅仅停留在利益层面，而是事关整个艺术生态的问题。能坚持近十年来发掘和推广年轻艺术家，让其中许多人成为引人瞩目的关注对象，并多少起到引领当代艺术发展趋势的作用，这让夏季风颇感欣慰。

作者：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