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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出版物《何家英》再版,又一次引起了行业内对何家英的关注。近几年,大家经常探讨中国当下的艺术和传统艺术之间的关系,如何从传统艺术中汲取精华元素。何家英作为当代中国画坛著名的人物画家,几十年的艺术创作,为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
借此时机,雅昌艺术网邀请到了中国国家画院院委、美术理论家、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张晓凌;清华大学美术学教授、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秘书长、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当代艺术研究所所长张敢;中国美协副主席、中央文史馆员、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何家英做客直播间。此次对话由雅昌艺术网执行总编刘倩主持,以何家英近期的教学 和创作为切入点,围绕他几十年的艺术探索历程,对当下中国艺术发展的启发为话题展开积极探讨。
艺术家 何家英
1980年,23岁的何家英就以写意作品《春城无处不飞花》在全国产生很大影响。后来何家英转向了工笔画,转向现实生活的真实。他在思维方式、哲学层面、创作的理念以及方法论上给予我们许多启示。
何家英创造性地借鉴了中国工笔画的传统和西画中严谨扎实的造型技法,结合当代人的审美观点,创作出一大批既有时代气息,又有东方诗意的作品,为中国工笔人物画向当代性的转型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笔下的《山地》、《十九秋》、《酸葡萄》、《米脂的婆姨》、《秋冥》等作品,彰显着东方所独有的和谐大美境界,散发出的唯美魅力持久不退。
融古
2014年,何家英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后,将丝绸之路古壁画的临摹研究,带入其教学中。让学生回到源头,重新理解工笔画的本意、本源,重新思考工笔画的定位。
直播现场
何家英:古壁画是丰富的艺术宝库,在传统上展现着一种非常自由的艺术形式,加之时间赋予古壁画的语言,给了我们更多的联想和更深刻的艺术感染力,赋予了它新的内涵,价值不可估量。学习古壁画的过程,其实是对艺术重新的一种思考、对中国画的一种重新思考,带着一种超越传统的意味,是作为传统进入新时代创作的很好切入点。
在国际大视野下,当代思潮和现代意识是整个人类艺术发展一个必然结果,很多创新是一种复古的做法,从中寻找创作的源泉,产生新的创新。
进行古壁画的临摹,是推广工笔画理念,推广中国传统的一个有效的一种途径。古壁画的神圣,融在精神当中,像一个宇宙,是和谐的。从这些古壁画中能够找到触动我们心灵的东西,通过对传统艺术资源的享用,来激发青年学生对中国当代绘画意识,把古人的灵魂和当代艺术家的灵魂融合在一起,涤荡我们的污浊。
《秋冥》局部
张晓凌:何家英敏锐地意识到当代工笔画创作需要回到源头,重新理解古人的宇宙观、理解古人的心境、理解古人的创作方法,理解工笔画的本意、本源,重新思考工笔画的定位,通过壁画进入是最好的途径。临摹古壁画是一种文化自觉的举动,把它作为一种当代创作,植入到学生教学过程中间去,是非常新的思路。
中国的洞窟壁画或墓室壁画是一部百科全书,我们从中能够找到中国人对宇宙万物关系的理解,以及笔墨、线条、色彩的理念和具体操作运用的方式方法。
文化的特点就是不断回到古老的源头,找到原点。古人创作壁画是以个人视点看宇宙万物,重新构造了一个秩序,来表达他对自然万物、人和上帝之间、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一种理解。这些古壁画虽然斑斑驳驳,但可以将我们的想象力和心情瞬间拉回到那个时代,想象古人是如何理解自然、人性和灵魂。
我们生活在一个图像时代,艺术观念被图像征服,成了图像的奴隶。我们用了过多的图像,回避了宇宙万物和我们内心的灵魂,忘却了工笔画的本意。如果离开了精神、思想、价值观,离开你对宇宙万物的判断,你的绘画则毫无意义。
全世界的文化都具有“融古创今”的特点,每个艺术背后都有一个非常古老神秘的宗教源头。西方现当代艺术也是一个伟大的精神体系,绝不是单纯的形式主义。何家英带着学生回到古老的源头也不仅是从中获得造型元素,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精神修炼的场所。古代壁画中的造型无从解释,简直不可思议。它放出的那种精神光芒或者是一种宗教的力量,让你置身其中,和它融为一体。
“融古创今”是中国当代工笔画寻找到一条新路径。临摹学习古壁画不单是非物质遗产保护的一种手段,它与当代创作联系起来才更具现实意义。我们要返回祖先的创造,从中体会灵魂的价值,感受古人如何建立自己的宇宙观。壁画是现实最丰富的遗存,通过这些壁画我们重新返回,返回是为了更好的从当代出发,在精神上找到一些启示,反思我们当下的问题。
《山地》 1983年 136cmX166cm
衡中西以相融
何家英虽然是一个中国画家,但他没有忽略对西方艺术的欣赏和思考。在他看来,中国画的发展逻辑随历史大趋势转化为,中西融合和传统中开新两种方式,“衡中西以相融”是一个无法超越的历史趋势。
张敢:我们学西方美术史的目的,是服务于中国艺术家的创作。真正的理解西方美术史非常重要。
西方艺术一方面在追求新的东西,另一方面仍在不断反思。他们反思到一个极致的时候,一定要回到传统,重新回到绘画语言本身,他们用现有的绘画语言来传达思想。我们只有深入透彻的理解东西方文化,才可以在一个平台上交流。
在创造新文化的时候,要站在自身文化的传统上,去接纳世界。西方油画也在表现思想,表现的人的精神世界。在这个意义上讲,东西方绘画本质上没有太大差别。所以我们能够欣赏梵高,也能够欣赏中国古代的传统作品。
大家不理解中国画,或者对中国画的理解有偏颇,那是因为我们对自身传统的不理解。我们融古,就要理解“古”,理解古代文化的精髓。
何家英重新临摹古代壁画,就是回到原点。壁画给我们保留了最真实的部分,尽管有的地方漫漶不清,但它带有年代,是有历史的。回到原点,尤其是西部丝绸之路,恰恰是东西融合非常重要的一个途径。艺术是用来表达思想的,可以震撼人们的心灵。何家英回到传统壁画,是对自身传统来源根脉的深入探讨。
《十九秋》局部
何家英:中国古代壁画中自然万物的形象是完美神圣的,是艺术家内心认知的表达。他们的内心代表着宇宙,所以他们对“形”的理解没有停留在表象,是提炼后塑造出的完美形象,这在西方绘画中也是一样的。
透视是素描的本质,从结构透视入手,对对象的一种认识,以及再提炼,是有主观意识的,主观意识是审美的一种高度,发自一种心源,技术里蕴含着精神。
梵高的作品之所以感染人,是因为梵高真诚、博爱。他的出发点不在于他画的题材是什么,而在于他为什么要画,如何去画。所以我们在学习传统时要追究其更深层的东西,不是停留在传统的表面样式。
中国画始终有两条线在并行。一条线是以“师造化”为前提,创造性传统。历史上的画家对自然不是表面的外形认识,是他们用心感知自然后创造出的新形式。这种新的形式是造化的产物,发自心源,有灵魂。“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如果我们缺少了感受、缺少了灵魂与自然之间的交融,创作出的艺术是空洞的。
另一条线是“师法古人”,传统是在发展变化的。人们的审美心理随着时代在变化。我们不能停留在古人的样式中,要从传统中找到规律、本质。所有艺术的创新,都是对古老艺术的发现、发掘和觉悟。绘画出自艺术家的内心,内心的高度决定了绘画的高度,也反映了艺术家对古人艺术高度的认知能力。
《街道主任》局部
造境
从中国美术史来看,中国人沿着装饰、意象到写实一条路前行。中国人的写实有自己的特点,是对内心真实的认识。如何能使自己脱离开表象真实,变成心象真实,在自然真实的基础上得到升华,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张晓凌:我们现在说的装饰、写实到写意是在技术层面上来谈,但实际上这三个层面的再上一个层面是写意。写意是中国人艺术的宇宙观、自然观、伦理观。
“写实”不是纯视觉的写实,他是心灵的一种写实,形而上的层面都是写意。如《溪山行旅图》、《匡庐图》是艺术家感悟以后,通过幻觉想象出来的一种情境,画中有写实的元素,但超越了写实和视觉本身,所有绘画的本质都是写意。
张敢:东西方概念里很多是相通的。比如西方宗教题材作品,是用写实的方式营造了一个看似真实的空间,实际上还是写意。这个“意”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传达一种宗教情感。
何家英:一个画家可以不会写实,但不可以没有诗心。有了一种诗的意境,诗的内涵,就会使自己的画面追求这种诗境。以“境”入手,围绕着这个意境再去捕捉现实生活的东西。
绘画其实是对人本体、对宇宙、对世界、对民族、对文化的一个思考,是一种宏观关怀。在生活中,我们习惯了以实用为目的的生活,缺少用审美的思辨去看待生活,其实艺术恰恰就在最平凡当中。在平凡中发现并表现闪亮的东西,需要经过非常漫长艰苦的搜集过程。
《十九秋》1984年 110cmX170cm
如《十九秋》、《山地》、《米脂的婆姨》、《秋冥》这些代表作,都是经历了长时间的酝酿才画成的。《十九秋》是在太行山多次写生,搜集了大量的素材,才将画面意境逐渐清晰。一片红色的柿子树林,一个姑娘从垂下来的柿子树叶后悠然走过,她的眼睛若有所思,表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的田园般的境界。
《米脂的婆姨》1985年 230cmX80cm
《米脂的婆姨》原本是傻瓜相机拍的一张头大身小的素材,通过纠正补充素材,整体思考构图,逐步完善。画中一块土黄色的绢,有着黄土高原的颜色,熟睡的小猫尾巴垂下来,充满了生活气息,加上长题跋,会让你感觉得到一种非常自然的人生境界。
《秋冥》1991年 203cmX151cm
《秋冥》仍然是联想,先在内心形成一种境界。首先感受到的是蔚县高寒地区,在山头上看到的湛蓝色天空,会有触摸到宇宙的感觉。黄色摇曳的杨树与蓝色的天空交叉在一起,黄色的叶子落在水沟里,水反射出来的蓝天更加深沉。这些变成了内心一种精神境界上的感受,再将人和环境统一协调。这些都是主观赋予的,是心性的外化。如果没有自身所达到的一种意境和高度,那所有的东西都是外表的,就找不到能够表现精神境界的东西。
《街道主任》1981年 112cmX91cm
《酸葡萄》1988年 175cmX245cm
《酸葡萄》、《街道主任》都不是特定的人,都有自己理想化的东西加入。我把画中要构思的人的灵魂与宇宙之间产生一种联系,站在天地之间去代言,而不是仅仅从小我的角度画模特而已。
张晓凌:“造境”就是想象力,是“幻觉”。何家英利用他的想象推进整个创作,是生命不断感知自然万物的过程,是生命体验感知升华的过程。
艺术家作为创作的主体,以体验生命为基础,一山一水、一树一木感动你,才会生出幻觉。如果主体消失、自我消失,画面上没有温度,没有情感,没有生命感知,你感觉到是苍白的,是空洞无物的,会出现语言工艺化的特点,违反了艺术创作最基本的规律。艺术如果连艺术家本人都不能感动,如何去感动别人。
创作过程其实是一个自我感动的过程、自我想象的过程,是一个不断从幻觉到幻觉的过程,发自心灵,又具有深刻的哲理反思,在诗意层面上反思,中国绘画的特点是诗和画不分家,何家英《十九秋》、《秋冥》里 “迷茫的自美”就是一种非常伟大的诗意。
《酸葡萄》局部
张敢:情境的营造,是所有的中西方艺术家都面临的一个问题。当印象派的画家面对一片树林的时候,他们不是在复现那片树林,而是重构那片树林,树林只是为艺术家提供了一个想象的空间而已,艺术家主体的想象和创造才是最重要的。
东西方绘画都在追求诗意的表达,一幅画包含了艺术家的情境、心境和修养。一件作品从搜集素材,到最终完成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没感觉,长时间画一件作品是非常让人痛苦的事情。
何家英的作品能够打动人,是高度凝练过后真实情感的表达。艺术家对社会的理解、对艺术本身的理解,决定了他作品水平的高低。艺术家要靠画面当中传达的诗意、诗境来打动大家,应该多看文学作品,文学家在创作时与画家有相通之处。
《酸葡萄》局部
对当下的启示
何家英的作品,提示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工笔画的本意。我们和生活之间,和社会生活之间,和我们自身生活之间,和大自然之间的路径是多样性的。发挥我们生命体验的丰富性、残酷性以及他的深刻性,选择更多的路径把题材做的更丰富,是我们创作最基本的一个取向。
张晓凌:新生代的艺术家,应该有自己的哲学思考,通过当代艺术这个平台,建立思考人生的一种方式,我觉得这是新工笔的最大贡献,就工笔画的现状我提出三点建议:
第一个建议,回归到工笔画的本意。工笔画有自己的宇宙观,有自己的价值观,不能仅看形式。
第二个建议,要回到生命体验。不尊重自己,主体自我消失了,就是画家没有进入到画面中,没有情感、没有造境。
第三个建议,回到人文主义或者回到哲学。当代绘画离开思考一无是处。当代绘画所谓“当代”就是要学会用绘画的方式来思考人类的命运,思考人类的存在。如果你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哲学,当代绘画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米脂的婆姨》局部
张敢:艺术家要表达什么,非常重要。不能沉浸在非常小的自我世界中,要与人交流。艺术是要感动人的,可以成教化、助人伦,也可以是托物咏志,只要把每一个方向走到极致、探索到极致的时候,艺术就会以一种非常丰富的面貌呈现给我们。
张晓凌:何家英《十九秋》、《秋冥》等作品,给我们留下了一代人的记忆。他画中的人物可以作为改革开放40年来,人们成长过程中一个个标志性界碑式的人物形象。他这一系列的创造,是中国美术史和工笔人物画史上,一个不可绕过去的高度,是艺术史上的一个标尺。
作者:刘倩,王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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