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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所藏《富春山居图》献疑

2015-03-03 00:00

  台北所藏《富春山居图》献疑

  《富春山居图》是元代黄公望晚年的杰作,也是中国古代山水画的巅峰。此画流传于世的有两卷,即《无用师卷》和《子明隐君卷》。从清乾隆年间的“富春疑案”到近代吴湖帆引起的“富春公案”,对两卷真伪渐有清晰的认识。兹刊登辽宁批评家、学者邹德祥的文章,作为一家之言,旨在倡导学术争鸣,推进古代书画研究。

  两年来,《富春山居图》成了国内文化题材大热门,在《无用师卷》、《子明卷》(均藏台北故宫博物院)“二者必有一真”惯性思维主导下,《无用师卷》被说成《富春山居图》真迹。然而笔者发现,“二者必有一真”有点不大靠谱,因为二卷属于一个底稿二次影描,落款、书法、画风都与黄公望无关,而且诸多“明人题跋”皆伪,二卷不可能是黄公望真迹。

  现在笔者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供读者和画史研究专家参考。

  1一稿二影双胞胎 两者未必有一真

  明清画家作《富春山居图》甚多,有的标明“仿”,有的标明“临”,还算老实。然而到了黄公望去世四百多年后的清朝乾隆初年,三年当中皇家购进两件图形基本相同、并不标明“临仿”字样的山水画长卷,卖画人都说自己卖的是《富春山居图》真迹。

  笔者研究发现,进入乾隆内府的这两个残卷,属于一个底稿两次影描(借助灯影),每一树每一石的相对位置都完全相同,只是用笔、墨色稍有区别。比如长卷中部,临水近景画四株双勾松树,树下掩映一亭,亭上画一人物,人物观水中游禽,二卷画得丝毫不差。其余远山何态,山有几树,树下有无房屋,屋前顽石几块,完全一模一样。二卷如此相似,不借助灯影起稿想必很难做到。

  四株松子明卷

  四株松无用师

  松下亭,亭中人,水中禽,两图一模一样。

  子明卷丛树

  无用师丛树

  看看这树,两图何其相似乃尔。

  为了区别这两个残卷,人们分别称它们《子明卷》和《无用师卷》。《子明卷》卷头多出一些,但没了卷尾,残长5.14米,以款语中提到“子明隐君”得名。《无用师卷》卷头残缺稍多,但有卷尾,残长6.39米,因款语中提到“无用师”得名。

  对这两个残卷,人们不由分说,想当然地认为“二者必有一真”。

  乾隆皇帝认为《子明卷》是《富春山居图》真迹,在上面题写感慨五六十处,而将《无用师卷》打入冷宫,没在上面写一个字。

  民国有学者(包括画家黄宾虹等)认为《无用师卷》是真迹:1930年代收藏家吴湖帆发现了宽仅0.5米的断卷“剩山图”(现存浙江省博物馆),他说“剩山图”粘到《无用师卷》上,便是《富春山居图》真迹之大部。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港台地区一些文人围绕二卷谁真谁假展开激烈笔战,香港徐复观等人同意乾隆观点,力挺《子明卷》为真迹;台北故宫博物院傅申和另外一些人则强力维护吴湖帆之说,认为《无用师卷》是真迹。两派你来我往,互不服气。当时大陆学者因为看不到二卷原件,没有参与讨论。

  直到今日,“二卷必有一真”是人们对《无用师卷》和《子明卷》的一般认识,尤以傅申等人观点占据主流,视《无用师卷》为《富春山居图》真迹。2010年3月以后《无用师卷》和“剩山图”红极一时,年逾七旬的傅申先生阴差阳错地跟着走红一把,他在大陆掀起一阵“鉴宝”巨浪。

  藉这一契机,傅先生于2010年5月在北京的权威杂志上发表长篇“鉴宝”文章,力挺《砥柱铭卷》(藏于台北民间)为黄庭坚“真迹”,6月3日晚,该作由北京保利拍出4亿多元的天价。其实那个《砥柱铭卷》书作,不仅写错了十几个字,还将《砥柱铭》作者魏征称为“郑公”“魏公”而不是“魏郑公”,更将黄庭坚本人《题砥柱铭卷后》原文(见《黄山谷集》)之主题篡改成完全相反……也就是说,此卷根本不可能是黄庭坚所书(驳议之文见拙作《再议“砥柱铭卷”的真伪》,载于《中国文化报》2010年7月23日)。傅先生从前否定《砥柱铭卷》是真迹,此时突然改口说是真迹,他的观点其实非常成问题,让人怀疑似乎只是为了这次拍卖,才高调写出并且发表。

  “黄庭坚真迹”真伪未卜,傅先生力挺《无用师卷》是“黄公望真迹”,好像也成问题。

  2拙劣落款露马脚 错字丑书令人疑

  笔者发现,不论是《子明卷》,还是《无用师卷》,它们的落款都成问题。疑点有四:书法太差;错字过多;句子不通;常识有误。二卷之款看不到黄公望学识广博、书法超群的文化因子在内。

  先说《子明卷》。《子明卷》落款全文如下:“子明隐君将归钱唐,需画山居景,图此赠别。大痴道人公望,至元戊寅秋。”

  子明卷款 字字粗野,不堪入目

  《子明卷》公认为是“断尾卷”,而此款署于断尾处稍前的画面上方,位置可以说是“不当不正”。按理落款应在长卷之末尾,断尾卷如果是真迹,应该没有落款才对。乾隆帝看不到这一重大问题,那是很不慎重的。此款唯一印文“黄氏子久”,刻工极为粗劣。

  更有可疑者。此款字形生硬扭捏,丑恶不堪;笔法更是钉头鼠尾,幼稚而粗野,半点书法味道都没有。根据常识,画家作字有其画味,大画家作字笔意与其作画笔意更是大致相近,所谓字与画相映生辉。可是《子明卷》款书劣字丑,怎能与黄公望优美书法等量齐观?乾隆帝、徐复观等人根据此款认定此卷为真,笔者则以此款推断此卷为假。另外,此款只说了“需画山居景”,怎能就此推断为“富春山居”?

  再看《无用师卷》。《无用师卷》落款全文如下:“至正七年仆归富春山居,无用师偕往,暇日于南楼援笔写成此卷。兴之所至不觉亹亹,布置如许逐旋填札,阅三四载未得完备,因留在山中而云游在外故尔。今特取回行李中,早晚得暇当为着笔。无用过虑有巧取豪敚者,俾先识卷末,庶使知其成就之难也。十年青龙在庚寅歜节前一日,大痴学人书于云间夏氏知止堂。”

  无用师款 “书法功力极浅,岂是黄公望手笔?”

  此款同样不像黄公望手笔。

  此款书法颇为幼稚,缺乏提按顿挫等书法要素,字字无神,笔笔苟且,连个像样的钩都写不出来,好像是二三十岁书法爱好者的初学水平。款中错字太多,“亹”字纯属瞎写,“痴”字囫囵吞枣,“燭”字误书为“歜”(汉字中原不存在此字)。语句“逐旋填札”令人费解。违背起码常识至少有两处:一是称人为“师”后又直呼其号,显得不够尊重(无用师、无用);二是自称“大痴学人”而不是“大痴道人”。元朝文人大都自称“道人”,黄公望画作多署“大痴道人”,这里署“大痴学人”是唯一例外。

  黄公望“工书法”人所共知,然而这两个长卷,书法都说不过去。从黄公望传世画作《天池石壁图》、《富春大岭图》、《水阁清幽图》来看,画上题款书法都很老辣,行中带楷意,笔笔中锋,朴劲成熟,绝非《子明卷》和《无用师卷》丑字可比。

  就以《天池石壁图》落款为例。此画黄公望“至正元年十月”画给性之,两个月后的“至正二年人日”,翰林待制、书法名家柳贯在画的右上角恭楷亲书黄公望颂诗,而柳贯逝世于至正二年冬。这说明《天池石壁图》是真迹。此画左上角黄公望用小小楷字这样落款:“至正元年十月,大痴道人为性之作天池石壁图,时年七十有三。”老辣书法令人叹为观止。再以《水阁清幽图》为例。此画画于八十岁时,观其款字,与《无用师卷》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柳贯题诗天池石壁图

  水阁清幽图款字 “黄公望写字老辣,岂是‘无用师款’可比?”

  对比黄公望书法,便知“无用师”款太过稚嫩,“子明”款太过粗野。

  画作造假比较容易,而书法不易造假。起好稿子之后,画界高手描张好画并不难,做做旧,编个故事,说成是某某古人画的,容易卖出高价。可是书法就不行。造假者找不到古人字迹,也就无从模仿,即使模仿了,比对真迹后也容易识破。《子明卷》和《无用师卷》画面几乎完全相同,落款字迹却是粗俗鄙陋,完全不同,原因就在书法造假较难。

  3画风矛盾印章假 “明代题跋”不可信

  黄公望画风是一贯的一致的,在其所有的传世画作中,“作风稳”便是最主要特点。构图上浑融朴拙,笔意上工稳稍兼写意,放旷中更多内敛,从他一贯的画风中,不难体味到作者是一位沉静淡定的高寿老人。

  反观台北现存的这两卷残卷,除了总体构图颇有可观,笔墨水准却是难言高超。尤其《无用师卷》,行笔率意,线条粗疏(中景屋树尤甚),墨上积墨,简单潦草(洲上丛树尤甚),根本谈不上水墨画的高水平,与黄公望其他画作大异其趣。笔者觉得黄公望画作犹如书法中精美的“行书”,而这两个残卷很有点乱头粗服的“小草”意味,画风跨距实在太大,不像高寿老人的一贯手笔。

  笔者对二卷画风的这点总体感觉,留待专家研究二卷真假时考虑。

  下面要说到《无用师卷》上钤印的黄公望名章。

  《无用师卷》用印两枚,一是“黄氏子久”,一是“一峰道人”。笔者经过比对,发现这两枚名章在黄氏传世画作中起码使用过五印次:除了《无用师卷》,另在《富春大岭图》中钤印“一峰道人”印,在《水阁清幽图》中钤印了“黄氏子久”“一峰道人”二印(二图现存南京博物院)。笔者看不出这两枚印章的尺寸大小,但可以看出它们的五次出现,印面面目非常相似。

  《富春大岭图》、《水阁清幽图》落款书法堪称精美,而《无用师卷》落款书法却是不够成熟。这样,人们有理由怀疑《无用师卷》盖的印有可能也是假的。笔者建议有关方面从这两枚名章入手,借助科学手段,帮助解开《无用师卷》真假之谜。

  “名作”作伪之后,往往要搞一些“名人题跋”,这两个残卷也不例外。

  它们的后面都有明末董其昌、邹之麟的题跋。然而董、邹二人跋《子明卷》,就说子明卷是《富春山居图》,跋《无用师卷》,就说无用师卷是《富春山居图》。这只能说明这两卷东西不能走到一起,一旦走到一起,从名人题跋上就会“露馅”。

  如此这般的“明人题跋”,骤然增加了该二卷的造假嫌疑。

  沈周聊跋无用师 “大画家沈周写字会是这个窝囊样么?”

  尤其需要说明的是,《无用师卷》还伪造了明中叶画家沈周的题跋。这个字迹拙劣的“沈周题跋”一看就是假的。造假者居然把语气词“耶”全都写成“聊”,如“岂翁在仙之灵有所护持聊?又岂翁择人而授之聊?”裱上之后发现字写错了,在旁边又改“聊”为“耶”。其实沈周字迹老辣,对比他的《庐山高》等名画题款,一看便知这“沈周‘聊’跋”真的很无聊。

  作者邹德祥,本文刊于中国文化报2013年2月3日,转载请注明出处

来源:中国文化报-美术文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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