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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不是水墨,也不是油画,不是装置,也不是行为艺术,它是思想方法与思维方式,更是人类在进化中最终突破和解放自己的唯一方式。
看一个人的作品,可以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当物欲工业极力去推崇对名牌的忠心时,陈庆庆却在她的作品里用廉价的物品去创造“超值”的品质,她把价值和价值观放在一块,做游戏。
庆庆延续至今的应用自然材料—粗细不一的麻交织成的嫁妆系列、女性系列、《对话—我的棺》以及《找对象2000》等,一粗糙的麻、丝缕相叠后,变得透明而有弹性,中间夹杂的枯花干枝、标本一样记录着生命的历史。它们以轻盈的姿态划伤了恶俗的世界,痛苦或者哀怨谱以旋律,娓声道来,撕掉了日常生活的遮羞布,在残枝枯花中间替不安的灵魂辩护,交织以淡淡的药香。不快乐仅仅是用涕泪俱下的煽情土壤,比这样节制的怀旧来的更快,也更容易。
而这不是庆庆。
庆庆要做她自己。
庆庆甚至在看完好多次达利的作品展都申明自己不喜欢的时候,却在自己的作品:《新恐龙时代》里被别人看到达利的影子。即使不爱,也可以收容,这是在和极限打交道。
靠什么?
庆庆说:我不喜欢圈子的封闭性。每个地方都有局限性,你既要在里面浸泡,又应极力冷眼旁观,才不至于淹没。为什么选择恐龙?庆庆认为自大的人们一直把自己当作地球的主人,在人并不存在的时代,生命照样有它的道德和智慧。恐龙庞大的身躯,甚至可以把大脑搁在胃里,以就近适应敏捷指挥身体的能力。在那里,历史并不以人类的语言形式传递,它流失于历史之中。只有人在这个失控里为自己铸造了合理的论述,把它传达向前,然后冠以统领者的名义,演变成语言及自己心理意义上的统领者。庆庆捕捉了一段有关恐龙的对话:
恐龙BABY对恐龙妈妈说:“妈妈,你的尾巴去哪儿啦?”
恐龙妈妈说:“人类要克隆,把我的尾巴剪走了。孩子,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他们发明了填鸭,填鸭的智商降低了70%,他们发明了肉鸡,它们的情商等于0,他们给猪吃化肥,制造软骨病猪,用垃圾养羊,自己再吃涮羊肉。现在报应来了,他们要克隆自己了,估计克隆人的情商比肉鸡差不了多少;智商比填鸭不强。也许下一个世纪,他们就是我们的肉鸡啦!”
在对话里,不仅涉及到恐龙的问题,还引入生命的另一个问题:从多利那头羊奔扑向人类的克隆问题。
克隆作为科学家的成果,它探询了生命的深度,科学家被思维的运转刺激着向前,尽其所能地把事物推进到尽可能的层面,一些观念令科学家着迷,一个2002年出生的人,可以拥有2085年生产的大脑,而他的胃出品于2085年,肝重组于2074年,生命得以延续。极端主义认为克隆器官甚至可以变成食品,我们可以设想品尝自己的肾的感受,或是品尝恋人、朋友甚至明星器官时的感受,这赋予食品全新的意义,我们吃什么会成为一种心理疗法。
艺术家是在人文的角度进行心理层面的反思:科学进程是否对人有益?是否必须牺牲自然作为代价?万物之道将做怎样的赏罚?既然科学家用手创造了另一个盗版生命,可曾想人类被传说中某一双手创造时,把它编辑成生命那样的程序,放置于人间烟火中,认认真真演戏,我们人这样的地球主人,活在谁的手心?庆庆在自己的作品里坚持创造孩子的权利属于母亲(当然也属于父亲),并写下了另一段文字:
克隆诗话
栀子花开了
落下了
白果树的果实
喜鹊又唱了
窝里孵的是黑斑鸠的蛋
妞妞会跑了
抓着自己的小辫子
不黑也不黄
科学进步
人类克隆了
世界大同了
甜的不再甜
咸的不再咸
酸的不再酸
苦的不再苦
你不必再孤独
因为我们都不是自己了
庆庆的克隆系列最早诞生在伦敦的中国当代画廊,是一个行为艺术作品。随后的克隆系列装置作品是一声高过一声的质疑,我们来自何处?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这是1894年苦闷的高更曾在塔西提岛上问的问题。时代的发展并没有把问题埋葬,我们在忙碌的闲暇中,加深了这种迷惑。庆庆在迷惑中醒来,把高更的问题埋伏在作品里,然后把他们抛给受众。
庆庆以她的生活方式告诉你:艺术不是水墨,也不是油画,不是装置,也不是行为艺术,它是思想方法和思维方式,更是人类在进化中最终突破和解放自己的唯一方式。它给了她人生最大可能的自由度。当庆庆经历了下乡、做工、学中医、为洋人打工、为自己开店、流离、磨难、变迁、婚变、无奈后的不惑之年,在一个夏天漫长思考中,她决定不再要无边无际的无奈,拒绝被习惯改造成自己的习惯。庆庆选择了艺术,她觉得四十岁以后,生活开始开阔起来。
作者: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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