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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31 17:00
元 李衎 双钩竹图轴 故宫博物院藏 图片来源:浙江省博物馆
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建善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夫如是故号君子。白居易《长庆集·养竹记》
亚洲多竹,历来作为“君子”的象征根植在东方文明的意境中,自唐人“君子比德于竹”,到宋人“其身与竹化”,墨竹中生发的艺术亦凸显出中国人的自然观与风骨观。而在近邻日本的文化中,茶、花、香三艺道中,竹也深入其中。竹的旺盛生命力与超强繁殖力,被视为日本民族顽强向上与坚忍不拔的精神象征。从即将呈现在浙江省博物馆的“千载清风——古代墨竹名迹展”,到苏州博物馆正在展出的“竹之名匠——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日本竹器展”,从画面走入生活的“竹”从不同角度展现着东方意蕴。
墨竹心迹
中国人画竹,或云起于东汉,有竹叶碑传世,而墨竹入画,则可追溯到唐代,吴道子、王维、萧悦皆喜画竹。五代南唐徐熙甚至创造了专门的程式,直至北宋《宣和画谱》划分题材门类,墨竹已被列为独立的一门,这与文人画家文同(字与可)及其率领的“湖州竹派”密不可分。后世画家,凡写墨竹,也无不受到文同与苏轼的影响。2018年是文同诞生一千周年,10月27日,浙江省博物馆将举办的“千载清风——古代墨竹名迹展”就齐聚了文同之后元明清三代墨竹名迹39件(组),纪念这位墨竹大家之余,亦能让观众体悟竹之性情。
文同(1018一1079年),字与可,世称石室先生,自号笑笑先生、锦江道人。宋神宗元丰元年(1078年)曾知湖州(今浙江吴兴),人称文湖州。诗、文、书、画无不精熟,有《丹渊集》行世,书法篆、隶、行、草、飞白诸体兼备,更以绘墨竹著称,也是“湖州竹派“的创始人。他的从表兄弟苏轼曾在《书与可墨竹序》中写道:“亡友文与可有四绝:诗一、楚辞二、草书三、画四。与可尝云:‘世无知我者,惟子眩见识吾妙处。’”
以文治国的宋代王朝饱受内部“党争”和外邦侵略的内忧外患,尽管文人士大夫受到重用,却在纷繁的政治和渐趋腐朽的王朝中备感压抑,寄情山水成了他们自娱自乐的情感归宿。这一时期,枯木竹石的绘画题材在文人士大夫中兴起,一时成为抒发性情的“笔墨游戏”。即将亮相11月香港佳士得秋拍,估价4亿港币的传苏轼《木石图》亦属其列。
即将亮相11月香港佳士得秋拍,估价4亿港币的传苏轼《木石图》局部 图片来源:佳士得
墨竹绘画成为士大夫们寻求内心的桃花源,也打破了宋代设色花鸟精工奢靡,日渐纤细、羸弱的局面,大结构、大布局和整体的抒情在笔墨上的流露不仅实现了技法上的突破,也透露出隐居不仕的心意呈现。文同爱竹,称竹为墨君,把自己居室命名为墨君堂,苏东坡著名的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之言也是称赞文同的墨竹。文同、苏轼开创了文人写意墨竹的先河,其写竹不止于状貌,非图其外美,而以纯素之心体竹高洁之性。
而主张“书画同源”的元代赵孟頫在画竹时则大量运用了书法的技巧,如飞白法、隶书等。他的《兰石图轴》就以奇石作飞白法,运笔潇洒有致,富有韵律。墨竹以浓墨书写,与奇石形成鲜明对比。他也曾画竹梅图,题诗暗喻自己为一枝竹子,即使被折离故土至北方之境,但仍不改气节。
到了明代,文同墨竹的影响并不如之前那样备受推崇,一些画家更多地受到元人的影响,如王绂、夏昶等。尽管夏昶与文同一样享有诗、文、书、画的“四绝”之称。但他把画竹视为“墨戏”,并不以此为生计,只追求画面上的磅礴大气。文湖州竹派至夏昶,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境地,在文人墨竹画的发展中具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
之后,陈芹、姚绶、文征明、陈淳、徐渭、朱耷、石涛、金农、郑燮等秉承文苏之风骨,融自己之心意,不同与可,却能“高呼与可”,为文人墨竹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墨君”也因此承载了更多的意象和更高的情志。观墨竹,意在体悟竹君之性情,追仰古贤之品格,也为观照自身之心灵。竹是与自身心灵相通的君子,人与竹的精神联系也希望达到“物我无间”的境地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苏轼《于潜僧绿筠轩》竹器之韵
在中国的近邻日本,自先史时代开始,竹即被视为蕴含神秘灵力的植物。在他们看来,竹子中空有节,是神灵宿居之所,是神灵象征,创作于十世纪初的日本最古老的物语——《竹取物语》(又名《辉夜姬物语》)即讲述了伐竹翁在竹心取到的“细竹辉夜姬”的故事。而竹制工具也被赋予神力,衍生成一种文化信仰。
日本8世纪地志《风土记》中再现的上古时期( 300年-794年)竹手工业概况,分布在播磨国、出云国、伊势国、萨摩国、伊豆国等国的竹器丰富,箕、梳、笼、筌、樋、箭、竹刀等既是重要的生产、生活、巫术道具,也是故事的重要载体,蕴含丰富的文化内涵。室町时代(1333—1573)——相当于明朝时期,中国的竹编工艺与煎茶一同传入日本。汉风盛行的大阪、关东等地区,竹器应文人的审美而生,被称为“文人竹篮”,他们从简单地复制唐物竹笼,逐渐发展出线条、颜色、形态、质感和谐统一的日式竹篮,将之从实用性的手工艺品,提升为广受公众欢迎的艺术品,至今已然成为日本社会重要的艺术门类。
1946年前后,日本经济处于“竹细工和陶器”支撑的时代,竹细工大量出口美国,1955年前后是竹制品兴盛时期,全国竹制品从业者超过20万人,出口欧美的订单很多。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拥有西方最大的日本竹艺专藏,这些竹编艺术品来自美国洛杉矶收藏家罗伊德•扣岑(Lloyd Cotsen),从20世纪50年代起,他收藏了近千件日本竹编艺术品,其中大部分被确认为是日本“人间国宝”的名家作品,2006年,扣岑将这批珍贵的藏品捐赠给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
苏州博物馆的“竹之名匠”从中遴选了69件竹编艺术品,其中涉及到的竹器艺术家基于师徒制的建立,代表了过去150年中日本西部、东部和九州三大重要区域的主要竹艺家族。因竹艺技术,最初数年必须由一名技艺高超的艺术家进行指导。因此,对大部分重要的竹器艺术家来说,他们的职业生涯都与某一个世代提供竹艺培训的世家联系在一起。充满律动的曲线形式,构件之间的疏密合宜让竹设计成为另一种装置艺术。(撰文/孟宪晖)
作者:孟宪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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