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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31 16:01
在绘画创作与实用艺术之间划出僵硬的界线,已对艺术产生了数不清的危害。自从文艺复兴时期以来,这一区分就变得越来越清晰,到了我们的时代,它已经大大地加剧了。在19世纪,这成了一个具有固定的社会地位与等级森严的划分。在镀金画框的四个边框之间作画的人也许是,事实上真的是,一位“绅士”——而粉饰一堵墙壁或门板,或是雕刻墓碑的人,则不可能是一位绅士。到现在,人们已经明白了,一方面世界上有太多的绘画和镀金画框,另一方面人们的墙壁却继续需要粉刷,需要糊墙纸,或需要以某种方式加以装饰。因为人人都有墙壁,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感到有必要要在墙壁上挂上画儿,不管他们是否爱画。
于是问题出现了:画家是否不应该与油漆匠竞争,竞争的话他能否完全胜出。
油漆匠在这样的竞争中有某些我们不容小觑的巨大优势。他已经长期习惯了稳定地、持续不断地工作,以换得较少的工资。他并不假装有自己的趣味,因而能尽一切力量按照被吩咐的意思去做。他会遵照或试图遵照东家的意思,以完美的近乎机械的均匀涂刷墙壁的任何一个部位,并按照命令将整个墙面刷光洁或不光洁。他通常是其手艺的技术方面的行家,懂得需要什么样的底色,油漆需要花费多少才能覆盖任何给定的表面面积。他的方法一般来说是无可挑剔的。
艺术家通常要难对付得多。他的方法有时富有魅力,但通常不确定——他花费的时间较少,而且总是屈服于突然的改变——对于什么是最好的效果,他有自己的主张,这并不必然是对雇主来说最好的,而是对抽象意义上的艺术来说最好的。他比他的对手期待更高的薪酬,得到更细心的招待。在其手艺的技术方面,他经常保持着一个即兴表演者和实验者的身份。
因此,到这儿为止,我们可以说他没有机会挑战其对手。那么,他也有哪些优点呢?
首先,须得假定他是一个对纯粹设计怀有感情的真正艺术家,他会拥有一种微妙的比例感及色彩和谐感,能使整个室内变成一件真正的创造性作品。我假定的是,我们称之为艺术家的人,不是为了追随文艺复兴湿壁画的风尚在墙壁上绘制图画的人,而是以某种纯粹抽象与形式的方法,单纯粉刷墙壁的人。我们的艺术家或许能仅仅利用两种或三种被涂成简单的长方形的纯色对比,将一个房间彻底加以改变,赋予它一种新的空间感、高贵感,或丰富性。事实上,他能够强调建筑本身合比例的美,或是校正建筑的缺陷。
确实,艺术家在将色彩涂到墙壁上时有可能失败,假如他试图提供僵死的机械完美效果的话,因为油漆匠长年累月经营此业[因而在这方面具有优势]。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可以控制墙体表面大量不同的质地。
由于这一点对我有关艺术家之为房屋油漆匠的可操作性的想法来说极其重要,我将为我的想法提供一个特别的例子。“奥米加”工场的艺术家们为一套公寓设计并油漆了家具。这套公寓的墙壁一律是光溜溜的水粉奶酪色,这是这套公寓的最后一位租赁者涂上去的。当新家具搬进去后,墙壁明显地显得太脏、太暗淡无光了。一个油漆匠不经过细心地为这些墙壁做准备,并且花费两到三倍水粉,就能将整套公寓变个样儿,这一点非常值得怀疑。而且,整个过程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还意味着要重新将家具都搬出去。
但是,当艺术家们遇到这样一个问题时,他们有可能当场就设计出一个简单可行的色彩方案来,只需使用一层透明色就能加以执行。墙壁通过淡紫色的壁柱隔开,再用一种小笔染以苯胺染料——由于染色即刻就干了,而笔触又层层重叠,这就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云纹绸的效果,使壁柱在剩下来的墙面更为扁平的色彩衬托下呈现出更为强烈的浮雕感。墙面部分用纯粹的赭色,也以独立的笔触涂出,给整个墙面增添了一种惬意的灵动感。当然,这种方法取决于艺术家的运用,因为只有一个艺术家才拥有其处理手法的那种必要的自由与优雅,从而使这样一种透明的质地变得令人心旷神怡。明知自己局限的油漆匠会相当聪明地拒绝尝试这样一种方法。
许多赶时髦的人如今在他们的餐厅里使用“大理石纹”的壁纸。他们购买相当昂贵的木板印刷墙纸,这些墙纸总是模仿艺术家们所创造的丰富得多、有魅力得多,但却未必花费更多的东西的某些偶然效果。
艺术家自由手法的习惯在其中可以得到有效运用的另一种方法的例子,可以从这里复制的一个装饰个案中看到。这里,一个非常简单的镶板方案被用来制造效果,以扩大房间的空间感。如此简单的一个方案在一张浅色纸上和盘托出,就好像人们可以从室内装潢商那里买到的那样;它看上去单薄而又可怜,但是,这是艺术家相当简略、相当快速地在纸上画下的初稿,无意画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光滑均匀的表面。因此每一块板只有非常轻微的不同,但质地仍旧与下一块有所区别,不过整个表面却拥有一种嬉戏效果,充满了灵动感,而这一点对于丰富性和坚实感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在这种情况下,木板的边缘根据不同的大小非常粗略地画出,再施以手绘的色彩。
制造多样与新颖的效果是没有终点的;这种效果可以由艺术家们以最简单、最廉价的手段获得。他们拥有巨大的创意,又热衷于表面质地的种种可能性。最近,我看到了一些艺术家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出于自己的兴趣所做的装饰,几乎不需要花费什么,却出现了最令人愉快的效果和最令人惊讶的可能性。在有个房间,一堵墙壁——有窗户的墙壁——被漆成了与其他墙壁十分不同的色彩与调子,因而产生了一种大大拓展了的空间感觉。而且,所有半机械制作的墙壁上的大理石纹——通过在一种有色纸上叠加另一种不同的有色纸——被用来产生富有魅力的后果。所有这些效果,都是用了比最常见的公寓墙纸与绘画更少的费用所购置的材料来获得的。当然,艺术家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但是即便如此,与刻意印刷的墙纸或精心绘制的油画比起来,花费并不那么大,而这样装饰起来的室内的表现力与魅力,无疑却要大得多。确实,只有在最近几年,在更为现代的艺术家们当中,对油画及建筑设计的装饰可能性的兴趣,才开始增长。这些都是反对学院派的摄影式绘画潮流的一部分,也是对纯设计的新兴趣的一部分。不过,这些事情对所有较年轻的人都有影响,一代艺术家正在成长起来,他们也许有望在房屋油漆这一令人尊敬的职业中展开竞争。
然而,还有一句话有必要提醒公众,假如他们将以这种方式雇佣艺术家的话。希望艺术家们做你们命令他们做的事,那是徒劳的。关于色彩的笼统要求,或是想要房间看上去更亮堂或更幽暗,庄严还是欢快,如此等等,是可以提出来的;不过在具体细节上,艺术家必须有运用他们自己创意的自由。他只能做他所看到的东西,而不是别人看到的东西。这是艺术家身上的一个大毛病,正是这一点使他从更听话、更谦卑的机器中区分出来——但是,我恐怕这一毛病是根深蒂固、无法根除的。
选自《色彩》(Colour)杂志,1917年4月。
作者:文/罗杰·弗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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