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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王家增成长并长期生活工作于沈阳这座重工业城市,作品多以工业化和城市变迁为题材,其中既有对工业城市败落和凋敝的惋叹,也有对人受制于又依赖于机器化大生产的境遇的反思。王家增悲悯的目光一直在工业文明进程中人的身上盘桓,即使是在不用直面工业场景的后工业文明时期,他的反思依然具有价值城市何尝不是大型工厂,同质化的高楼替代了标准化的车间,依然对人们进行压制和捆绑。工业文明不会永远存在,但精神和物质的博弈亘古长存,从这个角度来讲,王家增“工业作品”,也是对人与物对峙、共生的表达。
《无名之地13》 195cmx195cm 纸上油画 2018
《画廊》:你是学版画出身的,但是作品却以绘画居多,你觉得学习和创作版画的经历对你的绘画有什么影响?
王家增:我是在鲁迅美术学院版画系学习了五年,这五年的学习不仅仅是让我掌握了各种版画制作的方法、技术,了解了版画所特有的构图方式、空间关系塑造,去熟悉各种媒材并可以打破界限、融会贯通地使用它们,更重要的是通过版画这一创作方式更好地去理解并探索艺术创作中的多种可能性。现当代艺术的发生、发展,就是基于艺术家不囿于观念和创作方式的界限,以一切可用的、适于自我的表达方式去创作有个人特质的艺术作品。
《从阴影出发》 140cm×55cm 铜版 2017
《画廊》:你的创作多采用工业和城市化变迁题材,你为何如此热衷于这个题材,它对你有什么样的意义?
王家增:我的出生、成长都是在沈阳这座重工业城市,浸润在工业给这座城市所带来的一切,而且我也曾在工厂工作了八年。这些真实的生活,带给我的都是最强烈、最真切的感受。可以说我是真正经历了这座城市的荣光和颓败,看到了工业文明的强大也体会到了其背后的沉重与压抑。所以在我早期的创作,完全是无意识的或者说是自然地就进入了对工业时代的刻画。工业文明带给我太多的精神上的积淀和思考。
《城迹106》64cmx73cm 纸上丙烯 2016
《緋色幻觉-1》120cmx150cm 布面丙烯 2016
《画廊》:你出生于沈阳,毕业于沈阳的鲁迅美术学院,毕业后又执教于鲁迅美术学院,可以说大部分时间你都生活、工作于沈阳,相信你对沈阳这座城市有着深厚的情感。后来你因为去中国人民大学执教而去到北京,这样一种地域转变对你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王家增:我四十几年是在沈阳度过的,它是我的家乡,是我的根之所在。这座城市丰富、跌宕的进化史,刺激、滋养了我的艺术创作,它的演化是中国城市化进程的缩影,具有一种典型性的意义,提供出种种像标本一样可以解剖、深究的片段。这座城市可以让我们理解、反思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人和物相互主宰相互制约相互扭曲的关系。2012年,由于工作调动,我来到北京。北京的繁荣、宏大愈发映衬出沈阳发展的迟缓和败落,但在另一个层面,进化到高级版的、后工业文明时代的北京,在这种物质文明的挤压之下,人的精神境遇并没有跃升到幸福的层面,焦虑和压抑是当代人的精神隐疾。所以,我的创作脉络依然是延续工业化、城市化的线索,自然向前生长、发展。
《黑夜带来遗忘-1》 200cmx95cm 布面丙烯 2016
《黑夜带来遗忘-4》 160cmx220cm 布面丙烯 2016
《画廊》:在你的青年时代,社会宣传中工业化的基调是轰轰烈烈、欣欣向荣的,而你画面中反映的工业化却是荒凉的、废弃的,为何会有这种反差?
王家增:我是1987年考上鲁迅美术学院,在此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沈阳铁西区。我家邻居、亲戚朋友基本都是工人,生活条件不算好,但还算平和简单快乐吧,这是我个人感受啊。我17岁就进工厂,工作了八年,这应该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时间段,是一个年轻人了解社会、了解生活、了解自我的重要时期。我了解了那些大的工业产品是怎样生产出来的,了解了那一道道的工序、流程和那里的人们。在那种重复、单调同时又是危险的人和机器的关系中,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离工厂。2000年左右,工厂的改制、拆迁,工人的下岗,某些坚固的、你以为可以永存的东西快速地坍塌了,这些对我精神的冲击还是很大的,这种内心的波动也反映在作品中,也是我对人和物关系的一种反思。
《工业日记267》 200cmx300cm 2011
《迹象22》 100cmx80cm 布面油画 2018
《画廊》:盒子和被困于盒子中的呆滞的人经常出现在你的画面中,你觉得困住人们的“盒子”到底是哪些东西,“盒子”这个符号有着怎样的隐喻?
王家增:盒子来源于我印象中工厂的大废料箱子,那种盛满各种工业金属废件、角料的大铁箱。它被吊车从车间的各个地方运到工厂的角落,变成被遗弃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堆积在视觉上是很有冲击力的。工业化、城市化的快速演进,人们也在经历这种巨变所带来的阵痛和挤压,当旧的工厂消失了,那些人们以为牢不可催的大厂房被夷为平地,那些怅然的、似乎被遗弃的人需要更坚固的掩体-不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盒子也许就是那种归宿似的东西吧。盒子就像我们所处的空间-工作的、生活的,我们常常有打破它的欲望,同时我们也知道它是人们赖以生存、给予人们安全感的庇护所。
《工业日记270号》 200cmx560cm 布面油画 2017
《画廊》:在你的作品中,几乎很少出现人,即使出现了也不是具体的人,而是面目模糊的、符号化的人,但是画面中无处不在的人造物暗示了人的存在,还有经常采用的俯视视角也暗示了画外观者的存在,可否理解为你的作品其实更深层次下是在关注工业化中的人性问题,以及思考人类的生存境地?
王家增:我的创作一直是关注在工业文明进程中人的境遇。不论我早期在工厂工作还是后来的生活、创作,不论在具体的场所还是更广义的生存环境,我关注到的始终是身处其中的人,是他们身上具有的某种共性的、精神与物质的那种纠缠、博弈的共生关系。我的创作逐渐从具体的工厂、工业场景抽离,从聚焦到广角俯瞰,从工厂到城市,这都是一些阶段性的同时又是一脉相承的发展。
《黑夜带来遗忘-2》 150cmx100cm 布面丙烯 2017
《画廊》:我们知道版画受限于材料和技术很难进行大尺寸创作,但是你曾经尝试过大尺寸的版画创作,大概是2m×1m,能否具体介绍一下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家增:从在鲁美版画系学习到后来的艺术实践,我愈发清晰地认识到,材料和技术从来不会是制约创作的问题。创作者本人需要做的永远是去打破那些所谓的界限,去创造各种可能性,所谓的局限性都是用来打破的吧。就常规而言,大尺寸版画创作难度是比较大,除了技术因素,更重要的是创作者对各种因素的掌控能力。人民大学的版画工作室比较小,设备有限制,我和我的学生们自制了一些装备,运用了一些“土法”,做得的确比较辛苦。艺术创作真的是需要融会贯通,最近通过我做一些装置作品,反过来让我对版画的创作和制作有了一些有趣的想法。
《幻象-1》 铜版蚀刻 200cmx100cm 2017
《画廊》:听闻你在云南发现了一种明代以来的造纸古法,并用这用纸进行创作,这种材料的特点是什么,以及它给你的创作带来了什么?
王家增:这种纸据说是当年人们用来抄写经文的,纸质柔韧经年不变。我经一个朋友介绍,在当地住了一段时间,观摩、参与了从原料采集到成纸的全部过程。纸张的性能、肌理、色彩让我非常喜欢。在技工们的帮助下,我根据自己对于纸张的经验和需求,做了一批非常规厚度和肌理的纸张,我甚至都觉得这些纸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作品。我后来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做纸上综合材料作品,这不仅是对材料的探索也是绘画语言、样式的转型。
《幻象-2》 铜版蚀刻 200cmx100cm 2017
《画廊》:当代艺术非常看重观念,而版画又是一种特别重视材料的艺术种类,你觉得如何平衡观念与材料之间的关系?
王家增:其实一点不矛盾啊。表达观念,需要创作者本人认为的最好的样式、方式,并不会拘泥于特定的材料。版画也可以很观念啊,重要的是怎样呈现你的观念。如果脑袋里特别多的框框,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画廊》:近些年,你对现成品艺术也有所涉足,在你的展览中也会出现现成品,你对这种艺术是怎样理解的?
王家增:在今年筑中美术馆的展览中,展出了几件现成品,那几件都是我在工作室后面的小工厂找到的,做了一些处理,它们不是主要作品,主要是为了展场空间和展览主题的需要。但是它们对我最近的创作的确是有重要的作用,也算是现阶段创作的一个直接的生发点。我在七月初,回到沈阳,走访了一些郊区的废旧钢材市场,那些散乱或捆扎的废材料让我一直以来比较模糊的一些想法清晰起来。在一间小工厂,我对一些大型的废旧铁板进行处理-碾压、捶打、电焊、水焊,当时觉得效果不错,但这些材料运回北京,心里却觉得不满意。我刚刚在北京白盒子做的新展《物的褶皱》,其实雏形就是当初从沈阳运回的这批材料,但是最终它们都被放弃了,催生出的是全新材料制作的作品。现成品用还是不用,怎么用,是视觉、观念的选择。
《物的褶皱-15》 40cmx50cm 金属材料 2018
《物的褶皱-13》 40cmx50cm 金属材质 2018
《物的褶皱-14》 40cmx50cm 金属材质 2018
《画廊》:如今,大部分工厂已经搬到郊外,城市中的工业区大多被商业区和居民区取代,年轻一代很少有关于工业区的记忆,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你为何还是坚持创作“工业作品”?
王家增:前面我已经说到了,就沈阳而言2000年左右,大型的工业区业已消失了,完全被高楼取代,其实这些商业区、居民区各城市都差不多,城市同质化是大家都看到的。我从来不想对着消失的这些厂房、废墟怀旧,我最早的作品也不是在怀念那些油腻腻的机器、厂房,我只是在这些场景中反思我所经历的那些让我压抑又无法逃离的东西。那些工业文明产物所施加在我们身上的重力。今天的人们,当然也包括我,不会再面对那些直观的工业场景,如今我们面对的是后工业时代物质极大丰富的现实,可是我们依然是纠缠在物对人们精神的压迫之中,在对物质的追求中,我们更多感受的是精神的焦虑和空洞。工业化、城市化是世界发展的现实路径,人们向往更高的文明,更大的幸福,但对物质的追求所衍生的功利化却把人捆绑得更严重了。所以对工业文明发展的反思,对人与物关系的表达是我想要做的。我的作品叫“工业作品”也好还是叫什么其他的,这个不重要。我只是用我的作品表达我对现实的想法、感受。
《场域-2》 55cmx70cm 金属材料 2018
《画廊》:除了是一名艺术家,你还是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的老师,在多年的艺术教育中,你有什么样的心得体会?
王家增:学院的艺术教育当然有传授技法的功能,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培养学生的艺术思维方式。我希望学生们有开阔的视野、开放的心态、扎实认真的工作精神、尊重自己的内心,诚实勇敢地面对自我、面对社会,拥有敢于创新、耐得住寂寞的艺术精神。人的个性是丰富的,我尊重每个学生的独特性,也希望帮助他们发掘自己的潜力,不要人云亦云去盲从所谓的流行趋势,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艺术创作路径。
《场域a》 180cmx133cmx93cm 金属装置 2018
《画廊》:工业题材的创作还会继续吗?还是会进行一些新的尝试?
王家增:我的创作一直是有着延续的脉络,我希望在我的作品中去反思历史去回应现实。我一直提醒自己的就是在创作中不要保守,不怕去颠覆自己。最新的这批作品,通过在金属材料上的挤压、折叠,产生我所需要的抽象的折痕、肌理,在材料、语言、样式上有一些突破。
关于艺术家
王家增:
1963年出生于辽宁省沈阳市,1992年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版画系。1992年至2011年任教于鲁迅美术学院。现为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绘画系副主任,多次在全国展览获奖,40余件作品被国内外美术馆先后收藏。
个展
2018年12月《物的褶皱》 白盒子艺术馆,北京
2018年3月 无名之地——王家增作品展 筑中美术馆/北京
2017年6月 无名之地——王家增个展 上海半岛美术馆/上海
2017年5月 王家增纸上作品展 官舍·会空间/北京
2016年4月《城迹》 中国产业金融博物馆/沈阳
2015年4月 《王家增作品展》 悦美术馆/北京
2015年2月 《城迹》王家增作品展 中国金融博物馆/北京
2014年8月 《工业印痕》 高士画廊/台北
2014年4月《工业日记——王家增油画展》济南美术馆/济南
2012年11月 王家增作品展 爱慕美术馆/北京
2012年3月 《喧嚣中的静默》王家增作品展 悦美术馆/北京
2011年9月 王家增纸本作品展 韵画廊/北京
2011年3月 《原色》王家增油画展 今日美术馆/北京
2010年5月 王家增版画作品展 上海敦煌艺术中心/上海
2009年3月 《存在》王家增油画展 今日美术馆/北京
2009年3月 王家增纸上作品展 XYZ画廊/北京
2008年8月 《向生活致敬》 王家增油画展 800号美术馆/上海
2008年7月 王家增版画展 XYZ画廊/北京
2008年7月 《难以释怀的空间》王家增油画展 威诺里萨画廊/北京
2008年3月 《盒子中的人》王家增油画作品展 高地画廊/北京
2002年3月 王家增作品展 海上山艺展中心/上海
联展
2018年《与‘历史’有关——杨锋 王家增 孔国桥艺术展》爱慕美术馆/北京
2017年《美院力量,影响未来(湖南)交流展》 梅溪书院/湖南
2017年《第四届中国.西安国际版画工作室作品展》 西安美术学院/西安
2017年《美院力量——视觉艺术(呼和浩特)展》 艺泰空间/内蒙古
2017年《通感》 兰空间/北京
2017年《绘画本体研究展》 重庆美术馆/重庆
2017年《王家增和他的学生们》 悦馆·观澜湖艺术生活空间/北京
2016年《学院版画技艺传承的内省与外拓研究展》 中国人民大学美术馆/北京
2016年《第三届南京国际美术展》 百家湖美术馆/南京
2016年《“151”王家增、李帆、杨宏伟版画作品展》 官舍·会空间/北京
2016年《双城小记——王家增、米赛尔。罗纳尔迪作品展》 虚苑美术馆/北京
2016年《七家样——中国当代风景绘画研究展 悦美术馆/北京
2016年《他者 自我》 虹墙画廊/北京
2016年《作为经验的风景-京津冀学院当代绘画研究展》大厂民族宫
2016年《学院的纬度》 成蹊当代艺术中心/北京
2016年《穿墙术》当代艺术展 百艺阁/北京
2016年《纸上 至上展》 国家会展中心/上海
2016年《原绘-本体语言研究展》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美术馆
2015年《中国60后版画家作品联展》北京饭店太得国际艺术港
2015年《继往开来-2015中国版画家邀请展》观澜版画博物馆/深圳
2015年《中国写意-版画》 中国美术馆/北京
2015年《里应外合》首届峨眉当代艺术国际邀请展
2015年《彼时.此刻》 Huang Gallery/纽约
2015年《艺域同生》 甘乐阿舍美术馆/台南
2015年 南京国际美术展《美丽新世界-国际当代艺术主题展》 南京国际展览中心/南京
2015年《当代中国版画艺术展》 哈拉帕当代艺术馆/墨西哥
2015年《矩阵-中国当代艺术展》 香港艺术中心/香港
2015年《瑕与瑜》艺术家邀请展 今日画廊/北京
2015年《Destination-方之所》中国当代艺术展 柏林/德国
2015年《世界之间》当代国际艺术研究展 北京
2014年 社会风景-中国当代绘画中的风景叙事 成都
2013年《反相对话》 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
2013年 《中国面孔》 肯恩大学、密歇根大学/美国
2013年 《纸上河流——诗人与版画家的对话》 红门画廊/北京
2013年 《媒介与方法》 寺上美术馆/北京
2011年 《为人生的艺术》 上海美术馆/上海
2010年 《中国当代艺术新浪潮》 加州大学美术馆/旧金山 美国
2009年 当代中国艺术家油画展 佛罗里达州立美术馆/美国
《德中同行》德国灵感与创新 鲁迅美术学院美术馆/沈阳
获奖
中国鲁迅版画奖
中国第十四届版画展铜奖
中国第十五届版画展铜奖
中国第七届三版展银奖
中国第八届三版展银奖
中国第十七届版画展银奖
中国第十六届版画展优秀奖
中国高等院校版画年会展学院奖
中国第十九届版画展优秀奖
公共收藏
40余件作品被杜塞尔多夫博物馆、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广东美术馆、北京今日美术馆、浙江美术馆、关山月美术馆及安徽、四川、贵州、青岛、辽宁、黑龙江等美术馆收藏
出版
《今日中国艺术家——王家增》,《王家增作品集》、《王家增铜版画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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