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农很不喜欢春天,他在曾一首诗中写道:“野梅如棘满江津,别有风光不爱春”。此外,他还在一首咏梅诗中写道:古墙西,梅影横斜,花已开了八九分,偏偏有那狡狯的春天,将花瓣吹乱、吹落,使其沾染泥土。
在常人看来,代表着春暖花开小确幸的季节,在金农这里却受到了十足的冷遇。6月9日至十一后,天津博物馆“耀世奇珍——馆藏文物精品展”调陈,扬州画派文物18件套“上阵”,其中便有金农的《墨梅图轴》。此外,诸如华喦、高凤翰、李驒、汪世慎等人作品也将亮相。墨梅,是金农笔下的常客。他画野梅,是在画回避春天的主题。春天,这个意味着温暖、创造、新生的季节,到底有什么地方“惹”到了金农?春风澹荡,春意盎然,花已开了八九分,她娇嫩、灿烂,但忽然间,风吹雨打,使她零落成泥,随风漂流。春是残酷的,它让花朵绽放,又让她毁灭,它让生命新生,又亲手将它们推向死亡。金农躲避它,是因为,春如人生,看似美丽,却只是须臾,只是反复,你眷恋,则必遭抛弃;你期望,则以失望为终。所以,金农在杭州老家有亭,自号“耻春亭”。他以春天为耻,耻向春风展笑容。他要超越春,超越人生跌宕起伏的窘境,追求生命的真实意义。所以金农很少画宫梅——那沾染着贵族气,极易被环境影响的存在,而十分热衷野梅之道。他笔下的野梅,冷艳,绝俗,春残而花不残。他在这梅中,呈现自己的生命思考,呈现出一个“不谢之花”的世界。花开花落的事实并不是金农关注的重心,而永不凋谢,像金石一样永恒存在的对象,才是他追求的。时空永恒,而人生不过转瞬,人面对莽莽远古,不过如一片随意飘凌的叶子之于浩浩山林。迁灭之中,有不迁之理;无常之中,自有恒常之道。金农曾画一菖蒲,画面一破盆,一团绿植,别无其他。他在画中自题云:“石女嫁得蒲家郎,朝朝饮水还休粮。曾享尧年千万寿,一生绿发无秋霜。”他画的是一种永恒的绿,永远的生命,永世的相守。金农画“不谢之花”,并不是永远画那盛开着的梅花。《梅花图册》中有一页画落梅,一老树根,粗大,不知多少年许,地上若隐若现的怪石旁有落梅数朵。这不已然是“凋谢之花”了吗?金农岂非出尔反尔?金农在这幅画中,以苍莽之楷隶之体书七个大字“手捧银查唱落梅”。梅花且开且落,生命顿生顿灭,手捧银圆,且唱一首梅花纷纷飘零的歌。是叹惋,也是超越。对这段老梅树根来说,花开花落乃平常之事,囿于此,只有无谓哀叹,超于此,则得永恒的宁静。人生亦不如是?成败起伏,瀚海浮沉,总是常态。困于此,则萎靡不振,超于此,则一片宽阔。中国画,说到底是生命的绘画。中国哲学,说到底是生命的哲学。或许,永恒、时空、超越,这些词汇对当代人来说都太多遥远。凡世熙攘,人也总是汲汲,汲汲于财富地位,汲汲于繁华享乐,但当人们久约久乐时,再回头看金农的喟叹,一定会发现那生命的超越的力量。-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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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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