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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十年而已》之后，2018年初，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孙振华先生又出版了一本文集《处处尘埃》。这本文集内含三百余篇千字短文，分社会观察、艺文杂谈、生活百态三辑，这些文章是作者关于生活、文学、艺术、学术等诸多方面的体悟与认识。篇幅短小精悍，语言朴素直白，体现了孙振华先生对世事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文学艺术素养。雅昌艺术网经孙振华先生授权连载《处处尘埃》，《羊蹬艺术合作社》选自第二辑“艺文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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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桐梓是过去夜郎国的所在地，桐梓有个羊蹬镇，2012年，几个重庆雕塑家来到羊蹬。

他们到偏远的乡村做什么？做当代艺术。鉴于当代艺术的问题，他们希望到乡村来寻找当代艺术的新方式和可能性。当代艺术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属于城里人的艺术，少数人做得热闹，大多数人不懂；特别是艺术市场的介入后，加上一些人的恶性炒作，整体上显得鱼龙混杂，标准混乱，如果长此以往，当代艺术还能走多远？

艺术家来到羊蹬镇并不想落入过去的巢臼，他们制定了几条原则：不是采风；不是体验生活；不是文化扶贫；不是送文化下乡……他们希望放低身段和农民一起，商量着做艺术。

他们发现，这里地处山区，森林资源丰富，木匠很多。但是，由于现代塑料、金属制品的器具和流水线生产的木质家具进入生活后，传统木工手艺渐渐衰落，这些木匠常常聚在街头，回忆他们过去的好时光。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开始和木匠交朋友，为他们放了一些木质材料艺术作品的幻灯片，然后问木匠，能不能在过去做木桶、板凳、家具的基础上，超出实际需要和功能，增加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当然，木匠做出来的东西，他们愿意收购。

刚开始，木匠们有点为难，过去的活路做习惯了，现在让他们做艺术，还真是有点不适应。不过，只要有了一两个人的示范，其它人马上就开窍了。例如，他们有人把几个小方凳纵向连接，叠加以后很有形式感，尽管它们已经成为不能坐的凳子，但有了凳子之外的含义；有的人开始在椅背上加上一个凳子；有的人开始让一把木质斧头的利刃镶嵌在长条凳上……

有个木工刚开始的时候，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只会做棺材。后来，他尝试把几个“迷你”小棺材叠加在一起的时候，马上有了特别的味道。最有意思的是一位木工尝试改造一个旧立柜，把它镶在摩托车的后座板上，变成一个流动的家。打开柜门，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拉出活动隔板，就是一个简易的床。刚好可以躺下一个人。

木匠们的热情调动起来后，他们商量成立了“羊蹬艺术合作社”。除了创作，他们还去赶场，在乡村集市上尝试卖掉他们的作品。

艺术合作社引起了乡镇干部的注意，他们联系合作社，能否为当地环境的改善做些什么？很快，他们接到地方政府的委托，制作了场墟上的便民长凳，以及山路中途方便搁背篓的坐凳等等。当然这些公共物品是有设计的，是作为公共艺术来创作的。

后来，他们承担了乡村学校的环境改善工作，最大限度地利用废弃材料，将它们改变成乡村学校的公共艺术作品。

2014年羊蹬艺术合作社接到的最新的委托是，当地为了推广经济作物并配合旅游开发，根据当地的气候条件，决定大面积连片种植向日葵，希望在这个项目上得到合作社的帮助。正好，重庆钢厂有一个废弃了的毛泽东戴军帽的头像钢模，共20米高，常年淹没在草丛中。于是，通过艺术家的斡旋，这座头像获准运到羊蹬。

他们制作了一幅“葵花朵朵向太阳”的大型地景艺术效果图：大片盛开的金色葵花地里，高耸着一座毛泽东巨型头像，这幅效果图今年将变成现实的图景。

作者：孙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