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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当中国的北方渐渐进入冬季后,太阳更青睐南半球,阳光与地表的夹角也越来越小,老北京的院落、树木、电线杆子......在斜照的阳光里拉出长长的影子。
晴日里的北京,响蓝的天空下,光线或照在红的、灰的墙上;或照在矮的、高的树上;或驻足、或行走的人身上,亮部闪烁,暗部斑驳。因遮挡形成各色形态的影子。王玉平最喜欢看影子里随时光变幻的色彩灰,“没带画画的工具时,我爱用眼睛画,这些暗部的颜色,太好看了。艺术家感受对象的本领要像鹰眼,明察秋毫,一点的风吹草动它就能判断出树叶下一只蠕动的老鼠。”
王玉平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人,在中央美术学院教书。小时候住南城,对胡同里的生活极有感情,念旧。
艺术家 王玉平
“北京话管麻雀叫老家贼,必须没长毛儿的时候开始养,不然养不活。我曾养熟过一只。到了放飞的时候,打开笼子门,它站门口犹豫了一下,就飞到对面六层高的楼顶上,蹲在楼檐上看了好久。我举起笼子晃了几下,它一个猛子扎下来落到了我的头上,低头朝着我叫。”这只被王玉平养熟的麻雀,每天放学后,就站在他的肩、头上,带着到处玩儿。他转过脸,麻雀就扑棱着翅膀从他嘴角啄食含着的馒头粒儿。
那会儿王玉平大概八、九岁,也是他第一次因如此亲近自然生命而感动。
鸟儿与人终有一别,此后王玉平就没敢再养过“老家贼”。只是“老家贼”化身种种不同形态的鸟儿出现在《鸟人》、《上午的阳光》,以及“盐烤银杏”个展中展出的《虚岁60-3、画室》作品里。
今年,王玉平虚岁60,以“盐烤银杏”为题的个展在站台中国启幕,呈现30年来,凝聚于面包、香烟、浮世绘、点石斋画报、美式小台灯、印第安铁皮玩具,伊斯坦布尔针织帽……这些日常积累中亲近物件的记忆和“浮世情节”。
虚岁60-3 画室 布面丙烯、油画棒 200x480cm 2019-2021年 王玉平
《虚岁60-3 画室》局部
展览现场
兴趣所在的“陌生感”
王玉平爱写生,时常拎着画画的行头在北京的四九城里“瞎逛游”。有时候是事先踩过点的,有时候是偶然遇到的,凡此种种,于他太过熟悉了。但要画出来却必然是景、物与心境相合,若能保持了这份感受,心手合一便痛快的涂抹出来。也有事先怦然心动,心里有了要用的“招式”,“临了面对现场,可能光线、温度、心情跟打算好的完全不一样了,所有预想过的‘招式尽废’,心怀忐忑却又暗下一丝惊喜,兴奋又有点不知所措,就要重新体会眼前的一切。如果完事还算捕捉到了那点新鲜劲儿,就确实有提刀而立,为之四顾,踌躇满志的快慰,觉得舒服。就希望第二天还会发生,却又不可常得,但心里总贪恋那份快感,于是就会生出心瘾,一路下去。”而王玉平独独却迷恋这实时不确定的“陌生感”。
这份“陌生感”同样在他关注的日常物件里,画出大量的小画,或是一本被翻看的旧书,一个绒线帽子;或是旧台灯、铁皮的玩具;或是最寻常不过的碗碟里盛放着的吃食“盐烤银杏”。却都各自带着光彩,带着温度,带着因情境而生的诗意。王玉平称之为“过心”了。
盐烤银杏 42x56cm 纸本水彩 2021年 王玉平
《盐烤银杏》局部 王玉平
童话故事 30x40cm 纸本水彩 2016年 王玉平
花帽子-4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王玉平从“切身”经验、感受出发,生长出来的个人绘画语言,带着强烈的“陌生感”。这样的“陌生感”中既有西方绘画的表现性,又带着东方美学中气韵生动的意味,在通感的作用下形成了强烈、复杂而微秒的心理体验。
“如果是有兴趣的事情,不知不觉的就做了很多。就像走路似的,如果规定了时间走到那儿,那真是累呀!但同样的距离,要是遛弯儿,这路真就不经走了。心境变了。”王玉平迷恋的“陌生感”就是他创作的动力和兴趣所在。
台灯 ,Table Lamp,42x56cm 纸本水彩 2021年 王玉平
餐后水果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我的咖啡杯 42x29.7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色彩和声的力量
作家阿城也曾经谈起王玉平独特的色彩方式时说:“欧洲是多云天气,一切都理所当然笼罩在灰调子里,马蒂斯想玩品色,但不敢一品到底,结果还被称为野兽派。品色在欧洲就是野兽,没教养。高更也是这样,跑到热带去,还是不敢放开了画品色,很可惜。高更和梵高的分手,是梵高要色更品,终于见到日本美术,狂喜,成为他去世前一大题材。不过日本哪怕是民间的浮世绘,都有兰灰、绿灰或紫灰,中国民间才是纯品的世界。另外的说法就是恶俗。张艺谋就是追求品,但是不懂先要有灰调子,才会有品色的明亮,所以两头都没着。玉平做对了,做好了,他的画在欧洲也会得到充分感受的。法国的维雅尔,小时候家里是裁缝,满眼都是布的颜色,他的绘画成就,在我看就是将灰调子和品色搭配成优雅。同是纳比派的博纳尔,相对就收敛多了。玉平在灰调子与品色的配合上,非常锋利,非常敏锐,非常迷人。中国人对品色是有感情的,过年过节都是品色,西方的调子系统是排斥品色的,太跳。”
“色彩的关系就像音乐中不同的和声相互作用产生的心理感受,色彩的力量是对观者的心理产生作用。”在王玉平的绘画中,色彩有没有色相,色相之间有没有关系,微妙的颜色是在色彩关系的前提下起作用的,而不是黑白关系。而他早在上世纪80年代,便对色彩的认识已经觉醒。
红盘子和花杯子2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小印第安骑士 42x29.7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少年时,王玉平被油画厚重的质感,迥异于传统绘画经验的西方油画吸引,看了油画展回家后,曾试着用水彩颜料画过注定失败的实验。“那会儿,跟我们街坊邻居有位会画油画的老师知道了油画。”此后对油画着迷的王玉平于1978年进北京印钞厂工作了三年后,放弃了这份那个年代难得的工作,在家待业。经过两年的准备,1983年考取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瓷系。
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陶瓷系上的第一堂色彩课,老师就在屋里的水泥地上摆放了一个普通的罐子。老师的要求是观察对比微妙的色彩变化。这堂课对王玉平而言受益终生。他决定上完色彩老师的课就退学,还是要学油画。
花桌布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花帽子-2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摩托骑士 72x116cm 纸本丙烯、油画棒 2019年 王玉平
“上完他的色彩课后,骑自行车回家,一路再看到胡同里的投影,看出很多的颜色来,和我过去的经验完全不一样了。”从当时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回南城的一路上,无论胡同的灰墙,还是街道,王玉平看到了一个不同的色彩世界。
当年这段学习的经历,用王玉平的话说是对“色彩的认识觉醒了”。每每谈起恩师的指引,总是满怀惦念。前两年,王玉平听闻恩师去世的噩耗,疾奔告别仪式,磕了三个头为恩师送行。
“他给了我一个梦。”说话间,王玉平面色怅然。
后来在中央美术学院任教至今,便有了《北大红楼》、《北海》、《白云观》、《白塔寺》等等那些满满“家园”气息的街头巷尾;或者“小人书”系列、“水彩”系列、“玩具”系列等等饱含记忆的零碎物件;亦或《红头发》、《兔毛》、《赵爷》、《盛装》、《70后》、《老道》、“新八旗”系列等等身边的、旅行中的过往人物......写满了率真、朴拙、诙谐、记忆之种种的形色扑面而来,也逐渐从早前的表现主义语言转向个人化的独特方式。
“北方瓦蓝瓦蓝的天空,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东北民间的色彩舞动起来的时候,颜色就会发生变化。如果暗部全是色彩灰,就要用一些强烈的品色,不然就总觉得少点儿什么。”王玉平觉得这样的色彩关系才有力量,心里顿时豁亮。
茶杯、浮世绘 206x240cm 布面丙烯、油画棒 2018-2021年 王玉平
《茶杯、浮世绘》局部 王玉平
对坐 42x59.5cm 木板丙烯、油画棒 2019年 王玉平
早餐-2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20年 王玉平
浮世绘的小人书-10, 31x41cm 纸本水彩 2016 王玉平
浮世绘的小人书-1 31x41cm 纸本水彩 2015 王玉平
以线造型与材料相关
“如果一只手的位置下面有一片特别好看的暗部颜色,我舍不得破坏或者盖住了,就用线勾出这只手。”王玉平的作品中,常常丙烯、油画棒、铅笔、木炭条等多种综合材料并用。更以丰富变化的线形成与生命状态相融合的造型语言。
西方实验艺术最大限度的打破了绘画工具的边界——任何物质、非物质的都可以成为创作工具。王玉平相信如果毕加索、维亚尔、博纳尔的时代有荧光颜料和当代的绘画材料,他的画面一定会有所不同,可以更精确的接近精神的表达。
现代工业文明给予绘画色彩造型拓展的可能,提供了更具表现力的绘画材料,而这些物质材料与绘画观念的结合,为当代艺术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好的油画棒品质非常好,纯度、饱和度、软硬度都很有表现力。有时候,感觉只有画出这几根线才能接近完整,才能碰触到心里最柔软地儿。”常常在王玉平的作品中看到特别明亮帅气的线,似乎是随意勾勒,一气呵成。
《虚岁60-3》局部 王玉平
白马 浮世绘 布面丙烯、油画棒 206x240cm 王玉平 2021
《白马 浮世绘》局部 王玉平
我是猫 60x168cm,布面丙烯、油画棒,2021年 王玉平
日常绘画中的“道”
在中国传统思想中,“形而下为器,形而上为道”,精神层面的终极追求为“道”,而“器”为基础。就绘画而言,最自然的模仿即便再“像”,也并非艺术所追求的精神层面。只有对精神层面追求,才更接近“道”。
古人又将中国绘画作品分为四个层次,即:能品、妙品、神品、逸品。能够形象生动,对客观事物的形象把握准确的称为“能品”。而“逸品”需要达到无法之法“妙手偶得”,是无法临摹的技巧与精神境界的高度融合。
“好像是汉乐府中的一首诗中写美女罗敷,她很美,但没有一句是直接描写容貌的,只写见到罗敷时周围人的反映。”同样在王玉平看来,徐渭的《墨荷》一笔过去,已经不仅仅是边线,是“大于”边线的,是他对天地造化和生命状态的体会。自照相术发明以来,如果绘画依然对静态自然去具体的模仿,便失去了艺术所追求的精神意义。
狩猎图09 31x41cm 水彩 2015年 王玉平
王玉平临《狩猎图》时,常想起满眼枯黄的草色、那几个男孩、风雪里的牧人和他牵着的花斑马。以前带学生下乡也到过内蒙数次,东乌旗(乌珠穆沁)、西乌旗……并不觉得是太异的域;看眼前的苍凉萧瑟,心生一股无关的触碰,感到世事的痕迹和异化的力量,说不清道不明……
王玉平所画的这些散落在时光角落里的日常之人和物,先融于本心,后转为图像。
世界美术(三) 42x56cm 纸本水彩 2016年 王玉平
烟灰缸-2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21年 王玉平
早餐-1 29.7x42cm 木板丙烯 2020年 王玉平
椅子 42x29.7cm 木板丙烯 2019年 王玉平
《椅子》局部 王玉平
后记
对于日常所画,王玉平觉得如果能让看画的人感到不是过去经验里的感觉,但愿能给人心带来一点儿滋润,让人觉得这事儿不那么难看,意义也就在这儿了。
“中国百年来向世界的开放、学习、碰撞,最重要的成果是正视了自己,也破除了对西方全盘照搬的迷信。”在站台中国负责人陈海涛看来重新审视当代中国绘画,也是“盐烤银杏”的一个缘起。
作者:裴刚
作者: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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