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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安的"艺术炼金术"并不打算转换任何金属,他只是从曾经风靡上千年的坦培拉(tempera:蛋彩画)画法中获得“炼金”的工具,结合自身的当下体验、感受、想象,转换为亦真亦幻的视像。
如《沉默的城-大风景》,艾安在这件作品中不动声色地释放自己当年的生存感受。现世刺激着他的感悟,坦培拉画法耐心、细致地编织出具象的语言。
展览海报
4月24日,艾安个展“艺术炼金术”在东景缘开幕。这座位于东城区嵩祝寺23号的当代艺术空间,有着一个传统的外观与氛围。
展厅外
但当你踏入展览现场,又会发现这里与艾安的作品相当契合。它们都在过去的时空中汲取了能量——一边是中式的古建筑,而另一边则是从古代一直流行至文艺复兴盛期的蛋彩画法。
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
展览展出了艾安的近20件作品,从1989年在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展中展出的早期坦培拉作品《轶事一则》,到2022年的新作《城堡》,有着30年的时间跨度。如艾安本人所言,本次展览像是一次微型的个人回顾展。这近20件作品如人生册页,是这么多年来他对绘画与心灵探索的一次纵览。
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
整场展览以浓郁的黑色为基调,形成沉静悠远的氛围。展览入口是海报作品《凝视》,于去年创作完成。
展览现场
本次展览策展人杜曦云认为,艾安的作品把当代问题和古典气质综合起来,现实和想象互渗,表达着他层次丰富、意味深长的感悟,这让他的作品有着复杂的张力。坦培拉技术的源头又有明显的宗教感。
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
从最早带有叙事感的《轶事一则》,到强化物质感的《沉默的城-大风景》,再到百感交集的《倾覆之巢》等近期作品,艾安如何在具象创作中思虑、释怀?在剧烈震荡的时代,他又如何经由坦培拉方法来安静自身?
■循环着的“沉默的城”
与户外的春光明媚不同,艾安展览中的作品提示了另外的维度。
进入展厅,入口处是一张大尺幅的坦培拉作品:艾安在1994-95年创作的《沉默的城-大风景》。面世不久,它就被温守诺(东景缘的创始人之一)收藏了,继而见证了艺术家和收藏家25年的友谊。
艾安《沉默的城-大风景》 蛋彩 木板、布 150*120 1994-1995
《沉默的城-大风景》冷寂沉郁,灰色云彩之下,一幢幢冰冷的房屋、一根根坚硬的管道、一块块沉默的砖石,强烈的情绪收敛在细致入微的巨量笔触中。在这个百感交集的当下,阳光明媚、花树满园,它却似乎隐约拨动着观者的敏感心灵,回应着对于主观或非主观意愿造成的“寂静”、“无声”的恐惧。
艾安《沉默的火山》 蛋彩 70x50cm 2012
在1990年代初期,艾安也曾经感受到过相似的复杂情绪。时隔三十来年,当它再次展出时,这件作品具有了某种“超前”的意味。用艾安的话说,“社会与人的发展不可能以直线的形式进行,它一定是反复的、波浪式起伏的。只不过我当时对现实世界所产生的感受,恰好又契合了当下人的心态罢了。”
艾安《红皮书》 木板坦培拉 34x34cm 2020
他将自己对外界的感受诉诸于一种马格利特式的超现实语法,就像是那幅《这不是一支烟斗》中的“烟斗”般:“当你无法言说自己的心情时,只能用一些比较隐晦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愿。我觉得,当历史影射在个人身上时,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它会出现在你生活中的任何角落。”
今天,我们如《沉默的城-大风景》那样见证一个三十年的循环。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这种循环可能会降临在任何一个时间单位中,五十年或上百年……谈到这里,艾安有些感叹:“人只能活七、八十年,那些更长的循环,恐怕我们也无法见证了。”
■“生”与“死”
实际上,“生”与“死”是艾安近几年最为关注的话题。与我们所想象的那种哲学式的艺术沉思不一样,艾安的出发点有些出人意料的平实。
“我是60年代生人。我们同时代的人大都也都50多了。虽然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社会对年龄层的划分都已经跟过去有所不同,与过去相较,同样的年龄呈现的是更显年轻的心态,但尽管如此,人的肌体、生理的变化还是能够通过一些细腻的细节呈现。比如,朋友的远去,亲人的故去,有时候会让你产生一种微妙的心态转变。由此,我开始思考肌体和思维的衰退,可能会对我的创作产生的影响。时间就是这样的,无论是身体还是思维、认知,以至于再到这个社会,它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这种变化就是一种面临死亡、肉身‘衰老’的直觉。”
艾安《雨人-晴朗的天空》 木板坦培拉100*100 1993
艾安《雨人系列-对话》 木板坦培拉 150*120 1995
艾安的思考从自身以及身边的经验出发,显得十分朴素,但却揭示了一个普通人广泛存在的困惑。作为艺术家,他敏锐地将这种困惑放大,并生成了一个个新的视觉图像。
艾安《刀》 木板坦培拉 25x40cn 2018
艾安《镰刀手》 木板坦培拉 18x 22.5cm 2018
艾安《有手镯的背影》 木板坦培拉 40x50.5cm 2018
展览中有几件作品,它们之间存在着很强的联系。如《刀》、《镰刀手》、《有手镯的背影》,它们从“手”的符号出发,无论是拿着利器的手,还是看似滴水而实际影射血液的手,都向着死亡的思考延伸。
艾安《倾巢之覆》 木板坦培拉 46x38cm 2019
与隐喻式的表达不同,《倾巢之覆》直接宣告了描绘对象的死亡。以淡蓝色的风景为舞台,一双盖着红布的赤足暴露在空气中。作品的远景来自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Piero della Francesca,约1416-1492年)的《乌尔比诺公爵夫妇肖像》——这是艾安对传统图式的借用。在艾安多年旅行和创作的经历中,贯穿始终的是对中古世纪以及文艺复兴时期人文历史、绘画技法、色彩表现的思考。
艾安《谢幕》 木板坦培拉 60 x 46 cm 2020
《谢幕》和《剧终》这两件作品中,艾安运用了大量高纯度的红色,他一边研究色彩的应用,一边仍在不断试图探讨死亡的主题。
艾安《剧终》 木板坦培拉 34x34cm 2020
■艾安的创作思考与表达
这就像是艾安多年来的创作状态一般——对坦培拉绘画一以贯之的耐心探索,以及在绘画中释放表达的欲望。
艾安《城堡》 木板坦培拉 26 x 34 cm 2020 / 2021
“我平常的工作状态,一定是安静平和的。创作中,保持必须的静心是需要慢慢调整的,平复心情才能进入到创作的状态中。当然,绘画总是要面临很多周期性的调整,在一个小的周期里停顿,然后,又面临一个大的周期思考。在我创作完成一个主题并展开一个新的创作之前,我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进行状态调整。在我看来,绘画是一种精神的表达,饱满的情绪完全释放之后,难免会遇到枯燥和乏味时刻。因此,保持清醒的心态是我绘画能够继续下去的先决条件。”
艾安《城堡》 木板坦培拉 32x40cm 2022
“坦培拉创作的前期准备工作比较长,我一般会一次准备二、三十块木板,每天上胶、绷布、打磨、涂粉,循环往复30遍左右。这个前期过程就很长,有很多想跟学坦培拉的朋友,都因为这个漫长的过程而放弃。”
“当年我在央美准备毕业创作的时候,潘世勋先生的旅欧讲座和陈文骥先生的技法课程给了我很多启示。从89年我画的第一张坦培拉开始,在经历这么多年自学的坦培拉技法的研习,回头再看,水性坦培拉的绘画方法与欧洲的技法并无二致。只是早期板上创作比较容易造成木纹的纹理开裂,后期裱上亚麻布后,画面更润泽平滑许多,效果要好一些。”
艾安《凝视》 木板坦培拉 30x 40cm 2021
方法上的连续,给予了艾安更多思考如何自我表达的空间。我们能在他的绘画里看到一个恒久不变的核心,用艾安自己的话来说,这既是他选择魔幻的、超现实创作风格的原因,也是他多年来思考生与死、现实与存在等命题的结果。
艾安《天空1》 布面丙烯100x80cm 2010
“对于前卫艺术,我感觉自己适应不了那套系统,因为当代艺术的语言体系是在艺术史的发展中逐渐提纯的,它与我所思考的艺术表达存在分歧,也许并不适合我。在中国的现实语境中,我一直觉得我们生存的环境,更有一种魔幻的超现实味道,犹如马尔克斯所言的‘魔幻现实主义’,它使我感觉到,我们需要一种能让人‘看懂’的超越现实的创作。艺术应该反映的更多的是人类所思考诸如现实、生命、希望与困惑的主题。绘画有很多的选择,而我的选择就是这样,用写实的面貌传递‘魔幻的、超现实’的写意。”
结语
在现代化的祛魅中,炼金术浓缩到了形而上领域。艾安对古老的坦培拉技术再次赋魅,用千万根细密交叉的笔触,在二维平面上织造出幻像,经由视网膜来叩动心门,和观者探讨这个时代、这些问题的后果前因。
作者:陈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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