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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1 14:51
艺术领域,正在展开有关艺术批评和艺术媒体角色的讨论,借此机会聊聊我对艺术媒体的看法。皮力老师说,“批评这个职业的兴起是因为媒体的兴起。批评家的赋权来源于垄断媒体,从而垄断了解释权。”格林伯格的时代已经远去,随着互联网一次次的浪潮,知识精英主导的话语权不断遭遇冲击和消解。
取而代之的是自媒体时代。博伊斯口中的“人人都是艺术家”,也延伸到艺术媒体,人人都是媒体人,社交平台上任何碎片化的内容,包括评论、图片、短视频都构成了媒体生态的细胞。
拥有海量用户的巨型社交媒体平台,正在让互联网世界变得“封闭”,流量入口变得越来越少。而其平台生态内部,又变得日益“开放”,吸引各种内容创作者,基于社交媒体的产品进行生产。不多于140字的文案、15秒的短视频、精心设计的图文版式,一方面是移动互联网和智能终端的普及,另一方面是大数据基于用户使用习惯的反馈,新的传播形式和渠道应运而生。博物馆、美术馆、拍卖行、画廊、博览会和各类从业者,都拥有自己的发声渠道和内容方法,再基于社交媒体和内容平台进行分发,从流量角度来看,不少机构的自媒体影响力甚至超越了垂直媒体。
艺术创作也变得多元起来,我们很难再用某种潮流或派别来定义艺术,创作的材料、语言变得多元,展陈的方式和空间变得多元,甚至销售的方式也变得多元。无论艺术行业还是媒体行业,都正在经历去中心化和大众化的过程。
艺术行业还需要媒体吗?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作为一名曾经的调查记者,曾经做过汶川地震、矿难、公共卫生事件等深度报道,也亲眼目睹传统媒体在商业模式上的挑战,进而导致内容生产的式微。在相同的时代背景下,艺术批评、大众媒体与艺术垂直媒体面临同样的命运。
我并不愿哀叹过往,也不想给新世界唱赞歌,我只想试一试。
一百天前,我带着这个问题回到雅昌艺术网,重新负责媒体团队,打算用实践来解决这个困惑。日益多元的自媒体,构成了如今艺术资讯传播的主流,这与艺术的多元性形成映射,我自然乐见其成。流量导向的社交媒体平台,容易通过算法建构起一套由阅读量主导的审美倾向,自媒体拥有更清晰的性格定位、更忠实的粉丝、更精准地围绕某类个案或者领域的研究,但从信息总量和知识谱系上,又难以承接整个行业的复杂性。
在精英化和原子化的两端,我们是否存在艺术媒体的“中道”?
远在德国的卡塞尔文献展,在全球化遭遇挑战、舆论和观念日益极化的世界,艺术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中国内地的一位古董商,如何看待清晚期瓷器的热销?
中国香港、台湾地区的艺博会,有怎样的销售晴雨表?
一个在上海的美术毕业生,该怎样面对疫情下的困局和择业的迷茫?
伦敦、纽约、香港、北京各地的拍场,反映了哪些市场趋势的变化?
从事水墨花鸟、山水创作的画家,如何回应“笔墨”的现代性问题?
威尼斯双年展的主题、作品与女性主义理论之间有哪些内在的联系?不同国家馆交出了怎样的答卷?
上海疫情最严重的时期,那里的艺术家、画廊、美术馆呈现出怎样的状态?
……
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构成了我们完整的艺术生态。当代艺术家可能从传统艺术中获得灵感,一个传统书画的藏家或许正在酝酿现当代艺术的收藏,艺术市场在为知识生产提供物质基础,艺考的考点和美术生的就业预示着的行业未来……艺术行业的细分领域和不同群体,本身就呈现出彼此独立又息息相关的多重状态。
我理想中的艺术媒体,不再是垄断话语权的金手指,而是属于垂直行业的“综合文献”。
十多年前,一位媒体前辈在选题会上说,“我们要呈现的是事实而不是真实。身为媒体人,只能不断接近真实,而不要妄图掌握它。”这番话成为我职业生涯的座右铭,时刻保持警觉和谦卑。批评家作为一种职业、艺术批评作为一种文体,艺术媒体只是表达的渠道之一。当我选择以艺术媒体为业,就意味着要以记录这个行业为使命:在一个中距离的视角(既不是以宏观的大众视角,也不是个案的微距视角),为整个艺术生态做文献式的行业记录。
是以,我甚至有意避免团队成员和内容的同质性。我们的团队中,有的修习传统水墨、也有美术史专业出身,有从事油画创作的资深媒体人、还有专注市场领域的研究者,他们带着各自的视角去关注、采访、记录,在选题会上切磋琢磨。永远能发现自己的知识盲区,以此补足我们对行业的认知。
正因如此,我始终对艺术媒体的内容保持敬畏,区分个体偏好与公共判断之间的差异。我可能很喜欢或很不喜欢某个展览或作品,但我会谨慎使用“好-坏”这样的价值判断,而代之以语境、事实和逻辑。
艺术有好坏之分吗?私以为是有的,但我不敢贸然定义展览或作品的好坏。一是因为审美感受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个体经验,二是即便在美术史的脉络下,评价体系也并非单一标准。一个传统水墨的创作者,在图示与观念层面或许是保守的,但在笔墨的美学系统中或许又是创新的。因而,我理想中的艺术媒体置于多元审美谱系之中。媒体人作为记录者,忠实地呈现事实,通过实证来不断完善这套文献系统,尽可能将观念艺术、笔墨语言、绘画性,乃至市场因素都纳入其中。读者可以在一个价值多元的内容矩阵里,寻找到不同的参照系,或许会得出不同的答案。只有在赋予清晰语境的前提下,批评和赞美才变得更有价值。以行业生态文献的方式来做媒体,提供完整而多元的参照系和实证材料,是我做艺术媒体的动力来源。
我们当然做得不够完美,很多自媒体在个案和细分领域上的深入和专注令人敬佩,大众媒体的流量也让人艳羡,但我始终觉得,在垂直自媒体与大众媒体之间,艺术的全行业媒体有一席之地,可以形成有效互补。
我们致力于探寻那种文献式媒体的“中道”,服务于艺术行业这个“中众”。有精英的责任感但保持谦卑、拒绝话语权垄断,有大众的普适性但拒绝被潮流与消费主义裹挟。这就像“真实”的概念一样,可以无限接近但无法获得。
在支持、反对、弃权三种态度之外,我们以记录来实现第四种表达。千百年后,知识考古者翻看艺术媒体的遗存,也许可以从中获得相对完整的历史切片,怀着这样的理想,我愿意继续带着媒体团队耕耘下去。
作者:陈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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