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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13日,中国嘉德2023春拍“二十世纪艺术夜场”举槌。在本季春拍中,强势推出由7件精品阵容组成的“吴冠中艺术特别专题”。该专题共收获6313.5万元成交额,其中《彩面朝天》以2875万元成交;《红花宅院》以1150万元成交;《巴黎喷泉》以1058万元成交。
70初—90年代末吴老持续30年的创作黄金生涯,自山城重庆、大巴山,广西桂林,山东青岛,至印度尼西亚、乃至欧洲巴黎,以多样景致,携观者遨游于如诗岁月,重走吴冠中的艺术历程。
1950年吴冠中留法归国之后境遇坎坷,在漫长的社会变革中尝尽艰辛后,他决定舍弃人物而投身于风景画创作,在那个泛政治化的环境中当一个风景画家,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坚韧。而经过了70年代初期否极泰来的转机,重获新生的吴冠中,令囚禁己久的创作激情与灵感喷薄而出,成就他70年代的作品丰收以及油画艺术的黄金时期。
《瀑布》创作于1972年底,此时,53岁的吴冠中刚结束桂林贵阳的省亲之行,在返回李村的过程中顺道去了重庆、万县等地写生,《瀑布》无疑是这一途中的亮眼杰作,这也是吴冠中第一幅瀑布题材的油画。该作曾于1979年作为《吴冠中画选》封面出版,是吴冠中最具代表性的70年代作品之一。
在留学法国之前,吴冠中曾在重庆生活、工作5年,还结识了相守一生的妻子朱碧琴,所以重庆也仿佛艺术家的第二故乡。山城地势奇险,建筑层层叠叠极具特色,其间还多有瀑布穿流,“亚洲第一大瀑布”万州大瀑布(原青龙瀑布)便坐落于此。《瀑布》中,画家以主景瀑布形成的竖线为主贯穿整个画面,前景为曲线和点状的笔触所表现的飞溅而起的水花,远景为横向的远山和在瀑布涯边洗衣的村妇,横竖交错间充满形式美感,水花和人影为画面注入更加丰富的活力,抑扬顿挫的用笔和大块的色彩造型,充满质感和情感。
进入70年代中后期,吴冠中以旅行写生的方式创作了大量的风景画作品,在探索绘画形式美学的同时,亦注重反映不同地域的特色和情调。1979年,时年60岁的吴冠中前往四川大巴山区写生,在后来的文章《望尽天涯路》中,他回忆道:“1979年的冬末,我在大巴山中写生,冒着微雨爬上高山之巅,去画那俯视下的一片片明镜似的水田。正因微雨,烟雾濛濛的蜀中山色分外迷人。
油画《大巴山中》即创作于这一时期。画家依靠自身对于自然环境的实际感受与切实的视觉印象创作而成,属于写生创作,因而包含了更多画家对于大巴山景色的细节性感受。可以看到,整幅画面主要以棕色为主,通过色调的变化,以及笔触的走势和组织,着重表现了山地地表因植被生长、人为开垦以及季节气候而显现出的丰富的肌理,其间竖直挺拔的树干、星星点点的绿色灌木,以及山脚下由粉色、青色及白色映衬的农舍等景象,无不暗示着这是一片蕴含着自然生命力,即将焕发出新生的土地。远景中朦胧的山峦与天色则为画面平添了几分料峭春寒的画意,写出了蜀地山色的云雾清冷的特色。这幅风景写生可谓充分展现了吴冠中善于借助自然题材,探索线条、色彩等形式语言之间美学张力的创作方式,这也正是吴冠中在80年代水墨风景画领域发轫的起点。
1989年3月,吴冠中应日本西武社长山崎光雄先生邀请赴巴黎写生为日本个展做准备。吴冠中在1947年曾负笈至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进修,再次重返阔别40年巴黎,让70高龄的他百感交集。“山崎先生恐并未料到他这一构想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弦。我年轻时在巴黎留学,如饥似渴吸取西方艺术的营养,并陶醉其间。…四十多年岁月逝去,人渐老,今以东方的眼和手,回头来画巴黎—新巴黎,感触良多,岂止绘事!我接受了山崎先生的建议,于今年 (1989年)春寒料峭中抵达巴黎。”(吴冠中 《巴黎札记》)
不同于40年前对艺术的懵懂初开,此时的吴冠中对形式抽象美的研究早已从理论到实践都已心手合一。巴黎在无数艺术家的笔下的或绚烂或弥留,都早已被铭刻在艺术史中。而吴冠中更希望以“东方的眼和手”来完成一席吴式巴黎的风景,以东方的抽象写意美学观印证“油画民族化”的重任,实现对艺术史的致敬、对自我的挑战。作品《巴黎喷泉》便是吴冠中重返巴黎时,践行个人美学的绝佳例证。
《巴黎喷泉》中运用了大量白色底,并在白底之上用吴老偏爱的银灰色块描绘建筑结构,他认为“银灰有两面性,一方面它倾向于平衡和谐,排斥过与不及,有一定的古典保守性;一方面它丰富复杂微妙,提倡执中权变,有一定的现代包容性。”在漂亮的灰调外,吴冠中以快捷的点画方式描绘红绿交错的招牌和街头穿梭的绚烂行人,两处如绣色彩相映成趣,交织细碎笔触的色点,令画面在抽象与具象之间达到了平衡,建构吴冠中回忆里的巴黎一隅。
《巴黎喷泉》看似是随性的艺术记叙,事实上,吴冠中对的构图和意境安排,曾深思推敲过,但呈现出的风格却不带痕迹,让观众了解到他对美和迷人的定义。
90年代初,吴冠中已是名满全球的大师,不仅被法国文化部颁发“法国文化艺术最高勋位”,还成为首次在大英博物馆举办个展的中国在世艺术家。而他的写生足迹也更多走向全球,包括法国、美国、英国、北欧等,都留下了主题鲜明的作品。1994年9月,吴冠中前往印度尼西亚访问和写生,创作出数量珍稀的油画,按吴冠中全集收录,合计不超过十余幅,《红花宅院》即是当中难得一见的大尺幅油画,见证了艺术家此段宝贵经历。
《红花宅院》呈现富美丰饶的一片乡村小景,生机盎然的椰树与丰满的荷花由远及近,正中矗立一株巨大红花树,形成华盖般的浓荫。在整体舒适的银灰色调下,《红花宅院》选用红花和椰树主导画面,构成强劲的红绿对比,两股迥异却又同样强大的生命力,构成此幅华丽的夏宴。而为了进一步突显红花与树木之形象,艺术家在笔触上刻意作差异化处理,红花以浓稠的颜料反复堆栈,朱红、深红、橙红、粉红争奇斗艳,以丰富的肌理变化,构成姹紫嫣红的形象。椰树、荷花等则以扁笔轻快灵动的作出密集式点描,绿色的层次同样以色调拉开,有如琴键飞舞般谱奏乐曲,象征生机盎然的热带盛景,如此匠心,使观者霎时即被画面对立而和谐的色彩构图所吸引,与画家一同感受绚丽的南洋风情。
1998年,应昔日老学生之约,已近80高龄的吴冠中和太太一起去坝上避暑。吴冠中看到坝上的景色非常迷人,碧草连天,蓝天白云,群山给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山间呈现出一片青草地,素面朝天,走近看,却是杂花遍地,分外妖艳。吴冠中当时已多年不用油画在野外直接写生了,但事前友人与学生悄悄地将画具搬来,让大自然的美景来引诱他动心动手。不出所料,性情老人挡不住色彩的诱惑,爆发出极强的作画激情,成就其人生最后一次油画野外写生。
吴冠中曾说:“抽象美是形式美的核心”,《彩面朝天》的巨大尺幅充分显示了吴冠中在90年代后期艺术上的自信和创新精神。对于野花和野草的解析、形式元素的分割与重组,正呼应了传统山水画中对于自然样貌的反映,在艺术家的主观感受与个人风格中,具体呈现出景物的壮阔与量感。中国传统绘画所感知的自然面貌,包含了四季与朝暮的时间变化,以及近看与远观、俯视与平视等不同的空间状态。而吴冠中在数十年写生的经验累积中,进一步找到了中国传统美学与西方现代抽象艺术的共通之处,以极具爆发力油彩来概括野花形象,辅以温润矫健的线条,在块面的聚散、线条的重迭中,达到吴冠中的主观情感与大自然风景的相互交融。
《彩面朝天》作为吴冠中晚年极难得的大尺幅油画,是他自诩的得意之作。画家在缤纷彩点、灵动线条与疏密有致的不同组合间,全面性地驾驭整体画面,创造了空间中的韵律节奏、生命动感及视觉张力,是他跨越五十年创作生涯突破自我的又一力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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