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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艺术中有一类画被称为静物画,但我更愿意把“静物画”理解为一种现代绘画精神——“静之物”即“物之境”,而不是一种绘画风格或者某种绘画题材。器皿果实是静物,风景也是静的物,人像亦是静之物。德语中用来表示“静物画”、“静物写生”的词Stilleben,字面直译就是“静的生活”。艺术家彭才年的作品给人这样的启示。
我们生活在一个躁动不安、轻佻无度的现代世界,一切都运转起来,一切都成了可用的对象,连人都成了资源——“人力资源”。“物被扰乱了”——海德格尔说出了现代世界的本质,也给我们以警示。那个充盈着温度和质感的世界逐渐离我们远去,有意义的物被抹去意义,剩余为可利用可开发可规划的有用之物,远古的圣器乃至于日常用具,已成为用来投资的古玩,日常生活的风景,成为旅游景点,自然村落被推平重新规划……自在之物消失了。无人能拯救这个世界,但不等于人们对此无动于衷。现代艺术家从各自角度关心这个“无物存在”的世界,“静物画”是其中一种。“静物画”作为一种现代绘画精神,追求的是“自在之物”的存在感,让人们重新发现纯粹之物,感受到物的滋味,掂量出物的分量。彭才年的静物系列作品是这种努力中的一股坚实的力量。
彭才年的画作以远古神器——青铜和现代江南日常生活用品为主,色泽美妙,仪态端庄,静谧安详。画作将物静静呈现在虚空中,背景极其简约,凝神思量它们深远而悠长,那些端庄、祥和、优雅的物,触目存在,“空恒寂寥,物自生声”,寂静的物鸣响那时那地的世态故事、生活之韵,慢慢品味——时间、空间的本真之美若隐若现于这物之境。这种具有大隐之美的自在之物,在这个充斥着有用之物与遗忘的世界中,作为天地苍茫、岁月悠悠的承载者和证人,可以牵引我们来到通向“物自身”的荒芜道路上。而且,令人意味深长的是,画作没有选取追新炫奇的表现方式,而是选用了让物呈现自身、表现自身的绘画方式。其中一种是写实,中国瓶、青铜器、江南桌椅,纤毫毕现,逼真触目;另一种是写意,青铜纹理,若隐若现,时间的痕迹尽现。但是这些自在之物,并非孤零零地存在,空寥的背景也并非空无一物,这是画家有意留给我们的空寥之境,有了这样的本色之物和虚空的背景,让不在场者的历史——存在与时间——在我们的感觉中在场,在场者让不在场者显现,在之不在,不在之在,可见与不可见,两种存在之间的空间由此变得感性丰满,时间在过去和现在之间穿梭往返,物的存在充溢其间。
“一切在场或许就在优美中有其渊源,而此处所谓优美是在那种召唤着的寂静之纯粹喜悦意义上讲的。”(海德格尔《通向语言之途》)优美、在场、寂静、纯粹,这种存在之境界,“我爱其静,寤寐交挥”的艺术家解其味,并用画作直观传达出来。我想,艺术家彭才年一定是与自在之物相知相契的人,为此,他才能通过作品让自在之物保留着自身存在的澄明之境。
面对彭才年画作,我们感到某种召唤,召唤我们以自然之眼重新打量周遭世界;我们感受到纯粹之物的邀请,邀请我们返回自身之途。这种召唤和邀请来自我们和自在之物共世相待的古典情怀。
希腊艺术在“静穆”中升华,照耀着人类历史,今天的艺术在“喧嚣”中陷落,黯然无光。静之物,乃物之境,它指示着高贵的自在之物的本然状态,不啻为现代艺术救赎之一种尝试。
刘晓丽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博士生导师
2012年10月于上海
作者:刘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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