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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提笔写何曦之际,突然有一种无以名状的虚空之感。何曦的画,生成一种冷栗之美。冷酷的不是表象,不是滞碍于图像外的形而下的形态,而是一种透析于图像、超脱于图像的精神符码。鸟笼中的飞鱼、灯光下的禽鸟、玻璃盒中的山石草虫……代表或隐喻着缄默、自由、闲适、疏朗与呐喊、束缚、焦灼、不安的复杂意味。何曦总把物象的处理变成一种“异化”过程,这兴许是他对绘画性的独特理解。盆景中的山石和草虫、笼中的禽鸟和游鱼在画面的异化里形成了另类解读,在惊诧莫名中体味惊诧背后的意味。
在以笔墨为传统的国画圈而言,何曦的画当然是异数和另类。问题是,在何曦的画里,笔墨只是形式或图式的趣味表象,抑或是外观形式、形态的一个载体而已;其绘画性脱胎于中国传统笔墨程式,却未曾受制于笔墨程式所带来的观念及其图式结构的局囿。他用间离的戏剧性效果,把观众从耽溺于传统审美惯性和惰性中解脱出来,导向全新的审美视觉体验。有人说他的画面让人匪夷所思,又出人意料,他需要的正是这种匪夷所思,他把人们从传统艺术认知的惯性和线性思维中解脱出来,“间离”了人们对艺术依存的情感关系,或者说,间离、剥离了画面所蕴含的情感因素,而强化了作品所诉诸视觉的理性成分。中国绘画中的“比德”、“畅神”在何曦的画里被挤兑了,甚至瓦解了。山水画“林泉高致”的“神圣性”和“三远”之图式,被“缩微”成“盆景”的景观图式,似乎有一种反讽和戏谑的意味。这种解析,优雅却不失冷酷地消解了传统架构和意境。而花鸟草虫,也全然没有或世俗或超俗的审美比附,倒是直愣愣、活生生地给你一种突兀而诧异的视觉冲击:炫光下的禽鸟、玻璃盒中的山石草虫和鸟笼里的游鱼……迫仄得让你屏息静思,冥想背后的意味究竟。
何曦的画是沉静无语的图式,却激荡着内在尖锐的冲突性,他似乎没有纠入传统审美(无论山水或花鸟)的情绪,而向耽溺于古典审美的迷思挑战,他没有采用“新文人画”式的涂鸦和现代主义革命性的反叛,而是以古典笔墨的趣味与形式再造一个全新的图式结构。这种图式结构解构了我们所“熟稔”和赖于“存活”的审美环境,同时又呈现出传统文化的影像,但如果有人把它当作“中国画”来解读,当然是匪夷所思的,这无疑是更具艺术新思维的“当代艺术”,有人说“中国现代艺术将是与西方现代艺术具有某种学理联系,又保持本土文化特征、价值观念和历史记忆的艺术”,何曦的画诚然佐证了这一观点。从这种意义上讲,何曦不是一个国画家,而是一个行走于当代艺术之途上的艺术探索者,纸、墨、笔、砚这些“传统”的材料只是他恣肆横行的道具,其中的约定俗成似乎成了他逆其道而行之的借力打力之说,所以,试图幼稚地在精致笔墨中寻求画面答案,当然会无“解”而终。
实际上,无解或多解是我们线性思维的悲哀。何曦的一幅《狐悲》曾引起不少人的猜疑,有评者说,“当我们以同情的眼光看这些狐狸皮时,上帝也正用同样的眼光在看着我们”。这种悖论反映了艺术创作与观照之间难以厘清的关系。答案很可能在昭然若揭、或是匪夷所思之间,而非一个“正解”而已。诠释不是答案的要义,而是一种姿态,这个姿态的意义在于我们试图对话,在何曦的画与观者的我们之间对话。
何曦或许是一个心灵孤寂的都市寄居者,无奈、冷漠、不屑、孤芳自赏,还是其他,我们无从得知。然而,我们又看到,人生的看法,在无言的与鱼、与鸟的对话中隐现。这犹如“盐之于水,化弥无形无迹,却存之在水”,这又似乎一种禅机,玄言背后,真机所在。不过看白了,禅只是一种人生态度、人生况味。禅是玄奥的根底,又是朴素的至理。所谓微言大义,想必多语有禅机吧。前文述及的那组“狐皮”作品,禅意所蕴,是耶、非耶,观者可能各得其所。
除了那组令人惊悚的“狐皮”之外,何曦的画面大多显出格外静谧的气息,让你屏息凝视的那种沉静:那些用精致笔墨绘出的鱼儿和栖禽,只是游鱼并非凫游在水里、禽鸟并非栖居于枝丫或地上,而是被“笼罩”在冰冷的玻璃盒中、“蛰居”在明亮的灯光下,束缚与自由、生命与虚无,在何曦的画面里,找到一个节点、一种符号代码,而意义的不确定性、非唯一性则使人们仍然难以进入“对话”的状态,只有何曦年幼的儿子无忌地闯入乃父的画中,咿呀的自言自语,儿子用涂鸦,与父亲精致的笔墨“对话”,而他者,在盲目和聋耳里,不知所措,兴许这是一种失语的尴尬,但他同时让人进入了一种意义或思想的探寻。探寻是一个过程,在这探寻的过程中,艺术的体验也在实现这一过程,至于意义本身,求解似乎已属多余,这是“等待戈多”吗?我们也似乎进入了“子非鱼”之谓的玄妙之境。名可名,非常名矣!
在不可言说的思想与无可言说的画面之间,我们欲言又止,这是一场无言的“对话”,口纳于言,默会于心,鸟笼内的视界、瓶中的乐园不是滞碍我们目力所及的局囿所在,游目骋怀,“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才是鸟笼之外的视界,这是心灵的视界。
倘若我们在何曦无解或多解的画面里,挖空心思地意图求出一解的话,那种传统文脉被狙击、被割断的悲厄不仅痛彻何曦自身,也袭向我们。与此同时,气定神闲、手抚五弦、目送归鸿的淡定又洋溢开来。悲欣交集,亦佛、亦道、亦儒,不可多说。
作者:徐明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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